第5章
“地鐵站既然是靠着車票上下的,那就該跟現實生活中沒有多大區別吧?”趙淺問,“幾個朋友也能同路?”
“能,只是數量上也有限制,基本不存在一個站點上下的都是熟人。”傅忘生的心裏已經厚顏無恥的将自己定義為老實人,老實人品位古怪,就喜歡不冷不熱的類型。
他又道,“但車站的設計有時候很惡趣味,不排除喜歡一個大家族自相殘殺的類型,這種情況下,車站裏全是熟人都不奇怪。”
趙淺的瞳孔呈琉璃色,他眼神淡淡地掃過來打量着傅忘生,“李倩的經驗不如你吧,她都帶了幫手,你就這麽自信?”
“沒辦法,掐指一算我今天出門遇桃花,哪有主動帶電燈泡的?”傅忘生實在太騷,以至于趙淺懷疑他是不是沒朋友。
但這件事裏,趙淺至少得到了一個準确信息,傅忘生的經驗超過李倩,甚至是遠遠超過,但此人雖不低調,卻也不喜歡扮演領導人的角色,大概類似于僞裝過的驚喜大禮包,能遇到是福氣,但大部分人會直接錯過。
趙淺就不一樣,這大禮包簡直是腆着臉皮自己纏上來的,就差綁個花枝招展的絲帶,求趙淺趕緊将他帶回家。
偏偏這個幸運觀衆嫌開箱麻煩,差點将禮包送人。
大概是想提醒客人們時間緊迫,廚房中發出一陣磨刀的聲音,一來一回富有節奏,剛剛還在激烈讨論的人群瞬間安靜,大家臉色都有些發白,側着耳朵,不敢想像那把刀捅進身體中的絕望。
“這麽看來,任務其實分為三個部分。”
趙淺仿佛耳背,根本不在乎裏面磨得是刀還是牙,“第一部 分,找到夠吃的食材,第二部分,讓廚師成功做飯,喂飽我們這些活着的客人,第三部分,給死人弄吃得,一個都不能餓着。”
趙淺頓了頓,“知道問題所在,要解決就簡單多了。”
一排目光落在趙淺身上,都懷疑這位帥哥是不是裝逼了過頭,有點二了吧唧的。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趙淺不只是二了吧唧這麽簡單,這瘋子居然主動推開了廚房的門,就在他左腳踏進地磚時,趙淺又若無其事地發出邀請,“你來嗎?”
傅忘生聳聳肩,“我膽子小,呆在大廳裏有點瘆得慌,還是跟着你吧。”
“……”正在磨刀的大廚瞬間覺得很沒面子。
結果一個人開得門,卻齊刷刷擠進來了四個人,鄭凡一手拽了拽他剛認的“傅大哥”,一手拉着許辰星,而趙淺走位風騷,眨眼到了隊伍末尾,又把傅忘生坑成了冤大頭。
大廚沖動地舉起尖刀,一時半會兒卻想不到從誰下手,愣在了原地。
因為趙淺的舉動,所有客人被迫分為兩群,一群在廚房的門外,對着吊挂的屍體,另一群則在廚房的門內,面朝npc。
忽然窗戶外又落下一道驚雷,蛇形的紅色閃電幾乎打在玻璃上,整個酒店的燈就像之前一樣,閃了兩下,瞬間熄滅。
廚房裏五個人随之消失了四個,只剩廚師手裏的尖刀因為磨得過于光滑,時不時折射一點冷白色,活靶子似得動來動去。
剛剛傅忘生的腦袋伸到了大廚的懷裏,往上擡三分幾乎能挨着刀刃,他的目光近距離觀測了一番npc的頸動脈——
上面遍布的血管微微突出,肉眼看着非常明顯,皮膚反而皺巴巴的,淡褐色,沒有一點彈性。
另外,傅忘生還發現了更多的細節,譬如廚師身上的衣服雖是最小尺碼,穿在他的身上還是顯大,很多地方空蕩蕩的。
此人沒有溫度,沒有呼吸,傅忘生離他這麽近,還是只能感覺到濕寒。
準确形容,就好像一具沒有身軀和四肢的模特,只有露出衣服的部分做成了人形,其它地方都靠一根杆子支撐着。
怪不得頻繁換行頭,一會兒是小提琴手,一會兒又做上了飯。
廚師這樣的不能算是人,挂在水晶燈上的屍體更不是,因此觸發了停電詐屍的條件。
傅忘生向後倒退了兩步,剛剛被夾在中間的鄭凡只顧着拉緊許辰星,防止這位漂亮的小姐姐變成無頭标本,不知不覺已經松開了傅忘生。
這孩子甚至往牆邊縮了縮,盡量拉開自己跟刀刃的距離,所以傅忘生退了這兩步,一下子就退到了趙淺的身邊。
趙淺公報私仇,掄起拳頭就要砸傅忘生的鼻子,幸好傅忘生躲得快,一個抱頭蜷蹲,保住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高鼻梁。
“不好意思,”趙淺絲毫沒有愧意地開口,“我怕黑,習慣性條件反射,打死打殘概不負責,你自己注意點。”
“……我懷疑你針對我,”傅忘生委委屈屈地伸手,一把抱住了趙淺的小腿,“我也怕黑,我從小就怕黑,睡覺都不關燈。”
停電後遠距離不能視物,基本方向都靠聽力維持,他兩這麽光明正大的吵吵,聾子都能感覺到空氣震動了。
鄭凡這單純小孩真以為兩個哥哥有啥心理創傷,差一點就沖出去當這個冤大頭,幸好許辰星眼明手快拽住他。
許辰星附在他耳邊小聲道,“是情趣。”
“……”鄭凡恍然大悟。
趙淺下垂的左手被人拉着,掌心緩慢感覺到了幾個字,傅忘生寫得很慢很仔細,确保自己能占到便宜。
傅忘生寫到:“我會做飯。”
最後一撇剛收勢,雪白的刀光橫削下來,趙淺借着門與牆形成的夾角躍起,他的體力其實一般,是坐辦公室的材料,不過他那辦公室三天兩頭遭遇不幸,偶爾被炸,偶爾被移平,因此逃生的本事高人不只一等。
大廚手裏的尖刀一擊不中,随即刀背承力,被人按着往木頭門上紮,傅忘生真的是個纨绔流氓,卸了大廚的武裝,又一把扯下人家遮羞的衣服。
廚師服上下一排紐扣瞬間崩開,露出裏面血刺呼啦的白骨架子,他所有的髒器中,只有心髒是完好無損的,無數殷紅色的“蚯蚓”盤踞其上,正在食肉吮髓。
饒是傅忘生心理素質過硬,驟然照面,還是倒抽一口涼氣。
僞裝被撕開,這些蟲子縮起頭尾,一個個呈彈射狀,傅忘生的角度過于刁鑽,他的腳支撐着屋頂,雙手束縛廚師,整個人倒吊着臉朝下,全部的着力點都在白骨架子上,一旦這些長條蟲飛過來,他完全避無可避。
就在這時,趙淺的手忽然伸過來,從他的腰間環過去猛地往後一拉,傅忘生的背撞在趙淺的身上,兩個長手長腳的人直接滾成麻花。
趙淺嫌棄的将傅忘生從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廚房裏有點冷,濕潤的空氣裏摻雜着冰渣子,連呼吸都覺得刺痛,鄭凡又往角落裏拱了拱,這孩子有種感覺,好像有無數眼睛在暗中盯着他,這種純精神上的認知讓鄭凡毛骨悚然。
堆在冷藏庫前的沙發和紙箱,已經在剛剛的短暫交鋒中被打散了,內外皆可開鎖的設計,使裏面的東西能夠輕而易舉逃脫出來。
傅忘生覺得自己已經夠小人了,趙淺的手又搭上廚房的門,“咔嚓”一聲……大廳、廚房、冷藏庫三點一線,漏進來的燭光中,所有人面面相觑。
“哎呦我去。”鄭凡發自內心的罵出一句髒話。
大大小小好幾具屍體正在從冷藏庫裏往外爬,舉刀的大廚頂着僅有的脖子腦袋和雙手,全身骨骼嘎嘎作響,鮮紅的大蟲子吃得腦滿腸肥,正飛速趕往新的屍體上安營紮寨。
趙淺和傅忘生攪合在一起,手正在互相扒拉,腿卻纏在一起,還打着結,互相攀比着誰更丢臉。
而大廳裏分成三隊人馬,拼湊出來的新鮮屍體追着前面半截殘破身軀,而剩下的乘客一路鬼喊鬼叫,正上蹿下跳,試圖從食物鏈的底端掙脫出來。
傅忘生忽然将趙淺的頭往自己懷中一拉,随即以左手為支點,半彎着膝蓋踢向大廚的手腕,尖刀瞬間飛出,腕關節脫落,中間一段直接粉碎。
他的眼神收放自如,在一剎那的鋒芒畢露之後,又換成了花花公子厚顏無恥的嘴臉,指頭還不安分地摸了下趙淺的耳廓。
“……”鄭凡看的頭皮一涼,講真的,要是剛剛這位大哥就拿出實力,現在的場面也不至于如此壯觀。
趙淺的眼皮子幾乎是蹭着刀尖過去的,他在傅忘生的胳膊底下冷靜了幾秒,才開口道,“謝謝,但下次遇到這種正面攻擊,請你将我往後推。”
趙淺這次要是瞎了,傅忘生強行救美的舉動至少有一半功勞。
傅忘生聳了聳肩,假裝無辜地舉起雙手,他沖李倩喊道,“還愣着幹什麽,往這邊跑啊!我們的客人又看不上你那幾兩肉。”
作為老手,李倩當然不傻,她只是沒想到裏面的人還活着,不僅活着,看這架勢還挺能鬧騰。
趙淺他們浩浩蕩蕩領着詐屍大軍,倘若規則允許能直接移平酒店。
人活着時,沒有鬼那麽厲害,怕疼怕死,顧慮自然也多,一旦淪為同類,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乘客們莫名當上了旁觀者,一群屍體在酒店裏你追我趕,都拿他們當空氣。
鄭凡甚至抄了一把鐵矛遞給劉松,讓他去插那具胸口有洞的女屍。
“讓他們先鬧會兒,”趙淺手裏拎着哆哆嗦嗦的大廚,将他扔在了竈臺前面,“不知道将你作為祭品,竈王爺會不會賣個面子……”
說完,趙淺又指了一把傅忘生,“反正他會做飯,留你也沒用。”
動手獻祭主要npc,換成以前,鄭凡能哭爺爺喊奶奶,求找死的死遠點,不要妨礙自己鑽研任務,但今天,卻莫名有些暗搓搓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