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趙淺畢竟不是專業的法醫,他連醫生都還算不上,檢查屍體只能就最簡單直接的地方下手,片刻之後他擡眼望向包玥玥道,“這具屍體暫且不能動,扯塊布蓋上來吧。”
“……”趙淺要麽不提要求,一開口就是連包玥玥也完成不了,後者想了想,從随身背包裏掏出一件襯衫,用剪刀順着縫隙拆成上下兩片。
包玥玥道,“事前也不知道是三天的站點,多帶了些衣服,你看這個行嗎?”
趙淺微一點頭,包玥玥就将襯衫扔了過去,怪只怪包玥玥不高也不胖,這件襯衫就算剪開也只能蓋住四分之三的屍體。
趙淺回來的路上,骷髅花不長腿無法避開他,一株株只能盡力向後仰着,生怕再吃一刀。
“看出什麽了嗎?”包玥玥問。
“筋脈脹出與地面相連時,他應該還沒有死,真正的死因估計是大量失血。”趙淺說着,指了指屍體側面一小塊不易被察覺的血斑。
這塊血斑已經幹涸了,顏色也稍暗一點,應該不是骷髅花遭殃時濺出來的,而在血斑的旁邊有小指粗細的組織碎屑和一把剃須刀片。
應該是剛生變故時,此人掙紮求生,想用刀片割開血脈與地面的束縛,但随着大量失血,他很快就失去了力氣。
其實,就算他能夠将自己與地面分割,也不可能活下去,他身體已經變形,不儲血了。
“站點這麽快動手,要麽是時間所限,吃午飯之前,它必須得獻祭一個人,要麽就是此人碰到了不能碰的東西,或發現了不能被發現的線索,當然也有可能兼而有之。”
趙淺說着,忽然将手翻了過來。
剛剛他與骷髅花作對時,漫天席地的血點子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記號,一朵極小的骷髅花正在成長,李潇見狀先用皮革蓋住趙淺手部其它血肉,随即用刀将其削走,李潇手上施了巧勁,骷髅花直飛而出,一米多遠方才落下。
而趙淺像是早預料到李潇會出手,他已經做好了骷髅頭被削走後的包紮準備,以保證自己其它地方不再沾染這種血毒。
“……”李潇接過包玥玥遞過來的紙巾擦拭匕首時,才恍然想起自己與趙淺早不是一路人了,他們剛剛的配合卻像很多年前一樣默契。
“走吧,離開這裏。”趙淺似乎沒覺得這種默契有什麽大不了,搞得李潇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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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雖然幾年前就知道趙淺是個冷美人的胚子,沒想到幾年後是徹底沒人性了,他難道就不覺得尴尬嗎?”
難得李潇會覺得別人冷梆梆的且沒人性,她自己也是個七情六欲不上臉的類型,心裏藏着再多話,嘴上能表達的也不多,跟趙淺根本彼此彼此。
由于這第一天第一個死的人着實太慘,圍觀的乘客都覺得有些灰心喪氣,他們固然怕死,但站點要是幹脆,像李潇說得那樣手起刀落,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但要像現在這樣活生生的體會絕望,站點手段實在過于龌龊,一時之間竟全部冷靜下來,不願再做意氣之争。
“我都差點忘了,這是個三天的任務,傳說三天任務巨難無比,能活着出去的人根本不多,”說話的是個中年女人,她道,“我反正沒有三天任務的經驗,這裏也不是自學的地方,我看還是理智一點,大家一起想辦法吧。”
這次輪到她的說法得到認同,半小時前醉酒的那個男人将頭撇過去,“哼”了一聲,卻也沒打算離開。
“……”包玥玥懷疑這一站挑人,挑得全部都是兩邊倒的牆頭草。
“小夥子,我看你剛才那麽冷靜,還上去查看了屍體,你是經過三天站點還是怎麽着,要是進過,你不妨做這個組織人,我們可都指望你了。”那婦人又繼續道。
“這是我第二站,”趙淺說謊眼皮子都不眨,“我之前一站是八天的任務,還有人帶我,很簡單就過去了,三天任務不是應該更簡單嗎?”
趙淺這一番發言某種程度上也可算驚世駭俗,将那試圖把鍋扔給他的人中途收手,差點閃到了腰。
才過一站的新人?第一站還是八天的任務?加上點臆想,都覺得應該是在車站出現的那位傅大佬将他帶過去的,導致此人連八天任務和三天任務的差別都弄不清楚就敢大言不慚。
趙淺在不知他底細的人眼裏簡直了,宛如懷抱核彈的智障,竟然還試圖當組織人?!
“不……不了。”那婦人被他吓得口舌哆嗦,連話都差點沒說清楚。
包玥玥、李潇以及那位剛加入進來的衛城東當然清楚趙淺的能力,包玥玥本就嬉笑直率,她嘴一抿,被趙淺這胡謅的借口給逗着了,而旁人只當她也覺得趙淺是個瘋子,沒有理睬。
否則只要稍微問一句,包玥玥肯定将趙淺的背景翻個底朝天。
“既然是相互讨論,我又是進來沒幾站的後輩,不如退居其次,先聽聽各位的看法。”趙淺又圓滑的将這口鍋給甩了回去。
“一起想辦法”此點是婦人自己提出來的,當時在場無人反對,現在趙淺要求經驗豐富的先說,相當于用她抛出來的石頭去砸她的腳,就算她臉皮再厚,也不得不生受着。
“我覺得,我們得先從賀傑……哦,就是那死去的男人去過、經過或找過的地方着手,說不定能找到他為何而死。”這婦人其實很有見地,就是跟那醉酒的男人差不多,都喜歡給別人找事,而自己獨善其身。
“有道理,”趙淺也不打算補充,只是順着道,“那我們就趕緊去找吧,太晚今天就要結束了……只是,我有一個疑問。”
趙淺滿臉困惑兼無辜,“就這麽去找,萬一不經意間重蹈覆轍該怎麽辦,我們也會死得那麽慘吧?”
“……”那婦人臉色發白,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
“其實很簡單,”包玥玥有李潇在身邊,更何況她本性張揚,沒趙淺這麽腹黑,所以并不介意被人看出大佬身份,她又道,“害死賀傑的不管是人還是物品,當然不會随便出現還十分普通,站點肯為其殺人滅口,恐怕這條線索也早被藏了起來,哪這麽容易被找到。”
這小姑娘看起來眉清目秀可愛的很,說話時的語調也很輕快,卻不知為何總有種嘲諷的味道。
“對對對,”又有人附和,“肯定是藏起來了,我們不可能輕易撞上的。”
“哎,我說你們能不能有點主見啊,又不是剛進站的新人了,我現在要是提議自刎可以辟邪,你們是不是也跟着我一起死啊?”包玥玥牙尖嘴利。
趙淺因她一席話,微微笑着搖了搖頭。
最終,一部分膽大的決定跟着趙淺他們,去弄清楚乘客做錯了什麽,才會死的這麽慘,說不定還能找到npc口中所說的“死者”,但也有一部分覺得太過冒險,不想蹚這趟渾水。
其實話是說得冠冕堂皇,這部分的人不過是想蹭到線索,還不危及自己性命。
包玥玥清點了一下,除了他們原本就有的四個人,還多了兩個,一個瘦瘦高高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和一個高度近視很斯文的老奶奶。
本有四個人時,包玥玥嘴裏不停,不是逗李潇說話,就是跟趙淺過不去,還試圖套一套衛城東的過去,現在多了兩個陌生人,包玥玥說話的對象多了,她卻忽的安靜下來,從袖口中掏出一枚眼球大的小羅盤。
趙淺心想,“不愧是傅忘生帶出來的,竟然連藏東西的地方都一致。”
這點心思剛冒出來,趙淺就恍然發現自己過于惦念某人了,他之前無論經歷什麽,都随波而行,困在系統中的人有些将現實作為牽挂,有些将金錢獎勵作為牽挂,唯獨趙淺什麽都不在乎,他只是沉浸于這些要命的謎題,至于謎題将他推至何種境地,趙淺其實無所謂。
可現在卻有什麽不一樣了,趙淺想奔赴絕境時,能跟傅忘生結個伴,他想見證另一人的張狂,也想讓傅忘生見證自己的瘋癫……早上起來時一份熱騰騰的早飯固然好,卻好不過四面楚歌時大鬧一場。
“想什麽呢?”包玥玥忽然湊過來,她手中的羅盤直直向着北邊,再走幾步,就會重新回到屍體的旁邊。
“想傅忘生。”趙淺毫不避諱。
“噫。”包玥玥臉皮子抽動,“我看你長得端莊賢淑,怎麽認識傅老賊之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第一次被人用“端莊賢淑”來形容,趙淺微将眉眼一橫,回道,“我是在想他,這也沒什麽不好,我又為何不敢承認。”說完,趙淺指了指包玥玥手中的羅盤,“這東西經常這麽轉嗎?”
剛剛還算穩定的羅盤這時候轉的跟陀螺差不多,倘若指針再大一點,恐怕能拽着包玥玥原地起飛。
“怎麽回事?”包玥玥看起來有些迷惑,她拍了拍羅盤背面,試圖靠下重手将羅盤修好,“系統派發的道具應該不至于就這麽壞了啊。”
“你這羅盤是用來幹什麽的?”趙淺問。
系統派發物品向來不能以外觀論斷,這羅盤看起來是指路的,說不定卻是個手電筒,萬事皆有可能。
包玥玥道,“羅盤喜歡要命的東西,順着指針尋找,就能找到站點裏不對勁的地方……現在轉成這樣,不是真壞了,難道說我們周圍……嘶,不會吧。”
剎那之間,被陽光籠罩的竹屋與人都詭谲可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