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羅盤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個廢品,根本沒什麽作用,包玥玥跺了跺腳,将羅盤重新收了起來,而趙淺則忽然半蹲在地上,開口道,“那些從人體中蔓延出來的筋脈與地面相連,人為此巨力所縛一定走不遠,我看線索就在這周圍了。”
“……你早就想到了是不是?”包玥玥的臉忽然怼到了趙淺眼皮子底下,“想到了卻不說,其心可誅。”
“我以為這麽淺顯的道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呢。”趙淺手一攤,“你難道沒看出來?”
包玥玥又跺腳。
趙淺的說法确實淺顯,但這具屍體實在過于引人心驚肉跳,當目光集中于此時,腦子幾乎不能思考,就算是老手也難免受到影響,畢竟物傷其類,很少有人能像趙淺這麽冷漠無情。
屍體擺在荒蕪空曠處,周圍只有一間竹屋,從剛才開始到現在,地形并無改變,所以這竹屋應該就是死者最後達到之處。
因為面北竹屋的門有些黯淡,趙淺正要去推時,手腕子卻忽然被人握住,阿朵笑眯眯地搖了搖頭,“客人,這兒是我們的神堂,供奉祖先牌位,沒有長老在,請不要亂闖。”
說完,阿朵又蹦蹦跳跳地拉着趙淺道,“但我可以帶你逛逛其它地方,我們村子雖然不大,但風景可好了。”
“小姑娘,”趙淺用目光示意阿朵停留在他腕子上的手快放開,“正值夏末秋初,豔陽高照,你很冷嗎?手……冰涼的。”
趙淺的話讓包玥玥等人有了警覺,只有衛城東很天然,還在想“既然覺得冷,為啥阿朵要穿這麽少?”
阿朵哆嗦了一下,立馬将指尖收回攏入掌心,“我不冷,多謝關心。”
趙淺似乎不在意阿朵的反常,他看着眼前的竹屋又道,“這裏是神堂,那早上我們去的地方又是哪兒?一個村子,竟有兩個神堂?何況……”趙淺的目光打量小竹屋,“我看這裏簡陋的很,放前人牌位不嫌寒酸嗎?”
阿朵咬着下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她見這些客人還是針鋒相對不想離開,只能耍賴,“總之,外人就是不許進去,這是村子的規矩,你們要是再不停,我就要懲罰你們了!”
“既然姑娘這麽堅持,那就算了。”趙淺剛剛咄咄逼人,這會兒放棄的倒也快,他繼續道,“我發現你跟其它的村民好像不太一樣,我們這些客人初來,也是你招待的,既然如此,我可以問姑娘一個問題嗎?”
阿朵盯着趙淺看了一會兒,像是看出了趙淺沒有壞心眼,這才抿嘴又笑了起來,“好,你問。”
“村子裏是不是有人死了?”趙淺說得簡單明了,連包玥玥都沒來及阻止他。
Advertisement
“你問她這些幹什麽?”包玥玥隔着衣服想擰趙淺一下,然而剛抓到肉,趙淺的目光忽然飄過來,包玥玥一陣心虛,沒敢這麽放肆。
“……村子裏不許死人,”阿朵的表情一瞬間悠遠而悲傷,但随即她又笑了笑,“神明不希望我們感受生離死別,只要供奉好神明,我們村子就不會死人。”
“哦?”趙淺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體,骷髅花簇擁着它,場面壯大,簡直想忽略都不行,趙淺問,“那是什麽?不算人嗎?還有……”趙淺目光收回,落在阿朵身上,“村裏不死人從何而來的牌位?給活人供也太不吉利了吧?”
“這我哪知道啊!”阿朵惱羞成怒,“你這客人真不講理,我好心招待你,回答你的問題,你就這麽為難我?!阿朵不理你們了!”
小姑娘的辮子一摔,自顧自跑遠了,那間據說堆放牌位的神堂重新暴露在衆人面前。
“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包玥玥目送着阿朵的背影,“這小妹妹在搞什麽?”
說着,包玥玥又用手肘戳了戳趙淺,“怎麽,還進去嗎?我的意見是算了,因為已經能猜出裏面是什麽了,另外阿朵說的話也可以做個參考。”
“你們站遠一點,我進去看看。”趙淺經過一輪一輪的恐吓,還是不打算放棄,他又道,“就算知道裏面是什麽,也得戳穿才能算完成率,何況我還想摸索點其它東西。”
“……”還真有人願意為了好奇心拼命的?包玥玥毫不猶豫的往後退了十幾二十步,滿臉寫着,“你死就死,不要帶上我。”
門沒有鎖,趙淺輕輕一推就開了,竹屋封得嚴嚴實實,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幸而現在是白天,從門口滲進來的光亮足夠雙眼适應了。
這裏當然不是阿朵口中的神堂,相反趙淺在這兒找到了任務中的“死人”——
一具屍體懸挂在梁上,穿着跟阿朵一樣的衣服,就連腳踝上都帶相同的鈴铛,當屍體被風吹動,這串銀鈴就跟着響。
這個人顯然已經死了很久很久,經歷了整個風幹的過程,皮膚全部皺起,裏面一點水分都沒有,若是有人伸手碰一碰,估計能掉下一連串的屑子。
而屍體的對面,是一支綠油油的孔雀羽毛,孔雀羽毛插在朱紅色的壇子上,壇子周圍結法陣,又用八股繩将其上下捆住,濃厚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氣中,像是雨後的清晨,呼吸之間全是濕漉漉的感覺。
這樣的環境下能風幹一具屍體還真是了不起。
那一看就知道不對勁的壇子有種魔力,一刻不停地吸引着趙淺向前走走,再多看兩眼研究研究,最好打開或者貼身帶走,否則一出去,竹屋位置再一變更,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了。
誰知,趙淺忽然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着壇子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拍攝,順便将屋中陳設都記錄在案,然後對着圖案放大縮小,不清楚的多拍了兩張。
“……”還有這種操作?那壇子滿頭問號。
最終,趙淺什麽都沒動的離開房間,還順便将門重新關上,拿出紙筆寫了張“內有惡犬,會說人話”的封條給貼在了門框上。
包玥玥在前面坐等他倒地暴斃,等了很久,直到她也覺的兩個人頂着日頭瞪眼睛有點太蠢,這才咳嗽兩聲拽着李潇走向趙淺,并研究為何他沒死。
從包玥玥剛才的位置向裏看,有大半個房間能收入眼簾,加上她眼睛又好又毒,自然也看見了屍體和角落裏的一團陰影。但因距離到底是遠,無法分辨那團陰影是什麽,更遑論其它細節。
她這種做法才是正确的,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盡己所能的收集線索,而趙淺這種錯誤示範,弄個不好直接玩兒完。
“看看吧。”趙淺将手機抛給包玥玥,“這是竹屋中所有的信息,壇子不能打開,裏面應該有東西,很不好的東西。”
包玥玥翻了兩張照片,裏面還有屍體的怼臉大正面,連細紋都拍得清清楚楚,包玥玥放大看了看,“這人不會是阿朵吧?你們看這兒,應該是有顆痣,阿朵也有,一模一樣。”
初看衣物時,就覺得與阿朵很像了,包玥玥再這麽一說,乘客們瞬間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當阿朵阻止趙淺開門時,趙淺曾言夏末秋初,着短袖尚熱的日子,阿朵這麽鬧騰一個人手卻冰冰冷冷。
“所以,阿朵其實早就死了?看這死法,應該是自己懸梁的,推翻的凳子都在旁邊。”包玥玥小臉一皺,“那阿朵為何又要說‘只要供奉好神明,村子裏就不會死人’?”
包玥玥實在茫然,“一個自殺也就是想死的人卻要讓村子裏沒有死人,根本前後矛盾嘛。”
“興許正是神明不允許村子裏有生命逝去,所以阿朵才想死吧。”
趙淺忽然道,“有些人會覺得長壽是件好事,能開拓視野不斷吸收新的知識,能完成更多心願,能達成更多目标,但也有些人無法接受漫無止境的生命,畢竟在永不終結的時間中,一切都會慢慢失去意義,唯有痛苦經久不衰。”
包玥玥這麽跳脫的人,卻一時沒有反駁,她像是能夠明白這種想法,竟還跟着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這裏所有的乘客幾乎都以沉默表示了贊同,衛城東甚至抓了一把胸口的襯衣,剎那間流露出掩藏于溫柔之下的絕望。
趙淺這麽說并不能代表他所有的觀念,他只是在看見那具屍體時,內心萌生了一個想法,以此作為試探,想看的就是衆人反應。
“我興許知道這一站挑選乘客的前提了,”趙淺道,“我們所有人應該都有自毀傾向。”
而此時,仍然滞留在站點中的傅忘生正手拿水果刀,刀鋒對着自己的手腕,試圖以此威脅站點,“你看我割下去了,我真割下去了,這還不算想自殺嗎?!”
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傷口零點五,單位還是毫米。
“他真是那位傳說中的傅大佬嗎?”有熟人拉住言闕小聲問她,“我怎麽感覺他腦子不太好呢?”
“戀愛中的人腦子都不太好。”言闕坐在長椅上,正在用手機攝像頭記錄傅忘生的所作所為,等趙淺出來就可以勒索傅忘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