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晚

沈淵一副要被誇獎的樣子,讓葉尊不知道說什麽好。

但的确,他今晚的舉動很友好禮貌,無可指摘。

盡管女人表現的很緊張害怕,但更像是被沈淵突然的友善吓到的,再加上,她說自己拔掉了沈淵爸爸的呼吸機,殺了人心虛。

葉尊剛剛的僵硬也是因為想起了這個,沈淵像是還不知情。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往旁邊讓了讓,讓他先進來。

這一避讓,葉尊看到了沈淵背後的客廳。

客廳的燈熄滅了,但黑暗之中左斜對面的主卧的門開着一個縫隙,一雙膽怯的神經質的眼睛正在門縫間偷偷看着這裏。

葉尊頓時一驚。

沈淵走進門內,回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主卧的門緩緩關上。

葉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關上房間的門,習慣性反鎖了。

回過神來,葉尊就看到沈淵反坐在一張椅子上,下巴支在手臂上,正懶懶地盯着他看。

看到葉尊回頭看他,沈淵擡了擡下巴,百無聊賴地眨了下眼:“幫我擦頭發。”

葉尊:“……?”

沈淵坦然自若的樣子,傲嬌平靜地說:“我有好好聽你的話,對媽媽友善了,這是報酬。”

葉尊不想跟他沖突,如果這個人能一直不惹事,擦頭發就擦頭發吧。

他走過去接過沈淵遞着的毛巾,放在他頭上揉搓。

“溫柔一點啊,我可是很怕疼的。”

葉尊自己的頭皮也很敏感,稍微用一點力就很疼,甚至無法接受理發店的人給他吹頭發。

他拿出在寵物店打工時候給貓咪洗澡的力度,輕輕地耐心擦拭。

最後,手臂舉得都有些酸困了:“好了。”

他把毛巾放在一旁,随意提醒了一句:“一直不穿上衣會着涼的。”

說完之後,葉尊爬上了上鋪的床,并不在意他聽不聽。

葉尊一上床就先找了一遍小白蛇,似乎一到晚上對方就出去覓食了,并不在床上。

——應該還給它的主人的,居然給忘了。

葉尊躺在床上想到凜,擡眼一瞥,微微錯愕坐起:“你上來做什麽?”

在葉尊坐起來的時候,那個爬上來的人已經自顧自地躺在了他旁邊,枕着他的枕頭,往自己身上拉被子,一副很自然的語氣:“下面的床能睡人嗎?”

“櫃子裏有替換的床單和被套。”葉尊自己昨天晚上也是這樣換了,早上去清洗的。

“嗯,不行啊,晚上鬼出現的時候下面肯定最危險,我可不敢一個人在下面睡。”

“你可以不住家裏。”

沈淵枕在自己的手臂,眨着眼睛無辜地看着他:“大半晚上的你要我去哪裏?”

葉尊:“……”

他畢竟不是真的野川薰,這裏也不是他家,一直趕沈淵走,就好像鸠占鵲巢一樣。

沈淵躺着看他,輕輕地說:“我可是怕親愛的弟弟晚上害怕,特意回來陪你的。”

——非常感謝,但一點也不需要。

房間中央的燈忽然接觸不靈,一閃一閃,幾下之後終于熄滅。

葉尊頓時僵在那裏。

黑暗中,沈淵語氣輕松舒緩:“只是接觸老化了而已,別怕啊。”

葉尊躺回被子裏,一張床上睡兩個人有些擁擠,即便隔着睡衣,碰觸到其他人的體溫,也讓第一次和別人同床的葉尊很不習慣。

但在黑暗緊張的環境下,身邊有另一個人的溫度存在,的确讓人不知不覺安心下來。

“睡吧,我在這裏呢,是不是有安心很多?”極輕的呢喃聲。

比起一開始,那個暴躁粗魯的模糊印象,沈淵在他心裏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

——這個人,好像,其實,也沒有那麽讨厭。

……

葉尊是突然醒來的。

在醒來的前一秒,他還在深沉安穩的睡夢裏,像是時間到了叫醒的開關突然開啓了一樣,就這麽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

他閉上眼睛企圖繼續入睡,眼皮還有些沉重,腦子卻空前的清醒。

而且是越來越清醒。

葉尊拿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十一分。

居然這麽早嗎?

沈淵還在睡覺,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

他躺回床上,試圖閉上眼睛醞釀睡意,耳朵卻不自覺捕捉起黑暗中的聲音。

吱——呀——

輕微的拉長的聲音,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走出來。

葉尊猛地睜開眼睛,心頭微驚。

第一時間想起的是那個女人,她說,死去的爸爸在沈淵身上複活了,要再殺一遍才行。

——難道她想對沈淵下手嗎?

葉尊小心翼翼地半坐起來,警覺地盯着黑暗中的門。

但是,房間的門一直好好的,除了客廳傳來的那聲輕微的開門聲,再也沒有聲響了。

這是第二晚,今晚會發生什麽事?

葉尊屏息盯着門,有一種古怪的危險預感。

這間房間擁擠而狹小,連唯一的窗戶也是假的,窗外對着客廳。

窗簾一角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拉好,折起來一點。

葉尊的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眼皮猛地一跳,他看到了,在折起的窗簾一角,窗戶外的客廳裏,一個黑影趴在窗口往裏窺探,隐隐露出小半個頭和一只眼睛。

這畫面立刻讓他想到二年一班那個往窗戶外窺探的班長,葉尊的心瞬間紊亂狂跳。

他忍着喉嚨的僵硬幹澀不敢吞咽,唯恐發出聲音,會引起門外那東西的注意,一動不動,盡量隐藏着自己。

——叫醒沈淵嗎?告訴他提防那個女人?

——他會怎麽做?會打她嗎?會……殺了她嗎?

盡管除了第一晚,這個人一直都懶洋洋的笑着,很好說話的散漫樣子,但那雙叫人看不懂的暗沉無趣的眼睛無疑更能說明本質,冷不丁和他對視一眼,就像是忽然吞了一大口冷飲,讓人下意識神智緊繃。

總覺得一旦那張臉上慵懶燦然的笑容消失不見,這個人不願意好好說話了,做出什麽事都不意外。

葉尊原本的打算是明天早起,看看那個中年男人還會不會出現,以此決定是否報警。

畢竟,他在白天親眼見過那個男人,而女人明顯失魂落魄精神狀态不對勁,說得話是真是假難以判斷。

咯吱!

奇怪的聲音。

葉尊豎起耳朵,這是什麽聲音?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撬門,像是什麽尖銳的刀具在玻璃上刻劃,像是繩索摩擦木頭。

葉尊的腦子裏瞬間補完了畫面:有人在門外撬鎖試圖進來,有人想要劃破窗玻璃進來,有人吊在門框上……

他捂着耳朵,閉上眼睛,試圖驅除自己的胡思亂想,但很快又警覺地睜開眼睛觀察着周圍的黑暗。

聲音忽然停了一下,然後再次開始,越來越明顯。

——不,不對,不是在門外,那聲音,那聲音在室內!

葉尊屏住呼吸,盡力去捕捉,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他緩緩坐起來,靠在牆上,忽然感覺到,整個床在極其輕微地顫抖。

這是堅固的架子床,幾乎毫無彈性,絕對不會随便有這樣類似微震的反應。

就像是,下鋪睡着什麽人,在輕輕地惡意地搖晃。

——下鋪有人,不,是有鬼吧!

又有聲音,似有若無,像是遙遠的其他房間傳來的,又像是離他很近。

像是輕輕的失去意識的呼痛,像是壓抑的呓語,像是……牙齒咬進骨頭和生肉裏,撕扯的聲音。

鼻息又一次聞到了昨晚一樣的淡淡的血腥味,痛苦的聲音很輕,氣若游絲,微不可聞,只有撕咬咀嚼的聲音漸漸清晰。

即便無法聽清,但莫名覺得,被遮掩的虛弱無力的瀕死呓語,像是屬于女性的。

葉尊放下随時捂住耳朵的手,輕輕一點一點往外探。

他沒忘記,在這個游戲裏,他必須破解野川薰的死亡厄運,否則,第七天夜裏,他也難逃被吊死的結局。

這就是他明知會鬧鬼,今晚仍舊回來這裏過夜的原因。

葉尊将睡衣口袋裏的伏魔金剛像拿出來,小心翼翼往下看。

窗戶一角窺伺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下鋪一片黑暗,什麽也沒有,只有被子淩亂堆起。

擁擠逼仄的室內,門口窗戶對應的另一邊,一個瘦小的身影面朝牆角蹲在那裏。

真的看到房間裏有東西,葉尊的瞳孔驟然一顫,冰涼的手指越發握緊伏魔金剛像,一面睜大眼睛試圖看清那東西。

适應了黑暗的眼睛,慢慢捕捉到牆角那東西的樣子,是一個穿着白裙子散着頭發的女孩,她埋着頭,像是在吃什麽東西,動作忽然一僵,緩緩回過頭來。

葉尊迅速躺回床上,借着沈淵的身軀遮擋着自己,半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個轉過身來的女孩。

一片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只看到下半張蒼白嬌小的臉,尖尖的下巴,嘴唇到下巴的位置,沾滿深色的液體,像是……像是血。

葉尊躺在那裏,渾身僵硬,手腳到脊背一片冰冷。

他終于知道了,房間裏那奇怪的聲音是什麽了。

那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注視着葉尊的方向,抓着手裏的東西,一口一口機械地撕咬嚼碎,滿嘴的血,即便劉海遮蔽着眼睛,也給人陰森滲人的感覺。

濃郁的血腥氣幾乎撲到葉尊的鼻息下。

——這孩子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她在吃什麽?

——那似有若無的痛呓聲,是她發出來的嗎?

葉尊的心跳狂亂,恐懼又好奇,一面害怕想逃,一面空前的冷靜逼迫自己直面危險。

——不行,不可以,會被殺死的!

——必須看清楚,這裏面一定有重要的線索,越早弄清楚越安全,越是後面危險系數就越大。

游戲一開始說過,野川薰是第七晚被吊死的,很大概率前面六晚都有驚無險,是留給他調查真相尋找生機的時間。

像是自我分裂,冷靜的一面壓制了恐懼的一面,冰冷的手指撐着床,顫抖的呼吸克制,葉尊緩緩坐起身。

穩住眼神,一眨不眨,和地上的少女對視。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

那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右臂空蕩蕩的,她嘴裏撕咬咀嚼的碎骨和血肉,就是她自己撕下來的右臂的手指。

葉尊的手指握緊伏魔金剛像,極力克制着想要避開視線的沖動,輕聲地詢問:“你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不疼嗎?”

他緊緊盯着少女的臉,看到對方朝他遲緩地張了張嘴,極其細微的聲音。

“你在說什麽?”

葉尊不自覺往前傾身,想要聽清楚。

少女再次長了張嘴,齊劉海遮住了眼睛,黑暗中兩道血淚驟然湧下慘白的小臉。

就在這時,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葉尊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不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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