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爸爸死了
“這樣,足夠抵消那句詛咒了嗎?”
中二黑暗游戲時間,在那個笑容裏宣告結束。
“嗯,足夠了。謝謝。”
的确是很好的詛咒。
告白可能成為惡意的陰影,詛咒也可能是溫暖的光源。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驅魔,在他還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害怕的時候,告訴他,已經不用去直面了。
……
“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在看完了梨花之後,他們穿過黑暗的居民區,回到燈火之下的大街,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家門口。
雖然凜說他住在葉尊的隔壁,但實際上,凜所說的隔壁是隔壁院子,一片獨立的小別墅群,而葉尊住的是老舊潮濕的居民樓。
雖然看似是隔壁,土地的價值卻千差萬別。
居民樓的地理位置很差,差到即便是拆遷,開發商也看不上這片毫無價值的土地。
葉尊站在路口對凜笑着揮手:“可以的。”
凜站在那裏看着他,溫和地說:“如果害怕的話,可以來我這裏。”
比起一開始,葉尊面對他的好意已經開始坦然,笑着再次揮揮手說:“我知道,但是沒關系的。早點回去休息吧。”
凜的眸光靜靜地看着他,矜持颌首:“好。晚安,明天見。”
在葉尊的目送下,凜走向了那座帶着花園的別墅小區,中途回頭對葉尊回以同樣的招手。
直到神父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葉尊才回頭往野川薰的家走去。
剛走進門洞裏,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葉尊的肩上。
“約會回來了?”
熟悉的動作,還有懶洋洋漫不經心的嗓音,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盡管如此,葉尊也稍稍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擺脫他自來熟的手臂。
“站在這裏做什麽?特意惡作劇吓人嗎?”
“擔心你怕黑,接親愛的弟弟回家啊。”
“你不是去約會了嗎?”葉尊腳下不停,越過他和其他障礙物徑直上樓,随口一問,并不真的關心答案。
沈淵随即跟着他往樓上走,唇角揚起笑容,眼睛一直看着他:“嗯,但對方太矜持,自己先回家了。”
葉尊回到房間,放下書包,随即就拿了睡衣和洗漱的東西往衛生間走,趕在沒人之前先完成洗漱。
沈淵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下巴微擡,看着他:“衛生間的燈好像壞掉了,需要哥哥陪你一起嗎?”
“不用。”他之前租住的房子衛生間的燈也壞過,自覺燈壞了更好,就可以不用看見什麽東西胡思亂想。
葉尊走進去,在黑暗中快速地調試好水溫,飛快地洗完就出來了。
他一邊擦頭發一邊往外走,忽然腳下一頓。
客廳裏再一次傳來嘭嘭嘭的剁肉聲。
咕嚕咕嚕,肉在湯鍋裏的聲音,湯汁辛辣的香味彌漫開,葉尊卻毫無食欲,只覺得喉嚨發幹。
火鍋就在客廳的茶幾上沸騰,昏暗的燈光下,女人幽幽地走出來,将手中的碗筷放在茶幾上。
然後,憔悴無神的雙目投向葉尊,有氣無力地說:“吃飯了。”
葉尊下意識就拒絕了:“我不餓……”
“吃飯了!”女人的聲音忽然尖利提高,像是被刺激了一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葉尊幹澀的喉嚨吞咽了一下,對她點點頭:“好,我馬上就來。”
不等他走到房間門口,嘭嘭嘭的剁肉聲再次傳來,陰冷的聲音木木的,從廚房傳來:“去叫你哥哥吃飯。”
葉尊驚訝地回頭,女人不知何時已經去了廚房。
昏暗狹小的房間,讓人渾身緊繃不适。
房間的門打開了,沈淵撐着門慵懶地擡起頭看向他,輕慢地說:“吃飯是嗎?一起去啊!”
葉尊看了看廚房裏回頭看來的女人,還有卧室門口的沈淵,進退兩難。
三個人圍着客廳的茶幾坐下。
沈淵坐在沙發正中,對面坐着那個女人,葉尊坐在右側面的凳子上。
桌子上依舊擺着四份碗筷。
多出來的碗筷不知道是給沈淵的父親的,還是早上那個小女孩的。
鍋裏粘稠的湯汁還在咕咚咕咚地沸騰着,煮熟的肉一個個雞蛋大小,透着一股子煮過了的顏色。
女人開始拿着筷子夾起來,直接放進葉尊面前的碗裏。
對面的沈淵饒有興致,露出潔白的牙齒,無聲無息地笑着,笑容燦然而愉快,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
他緩緩眨眼,直直地看着女人,散漫地說:“媽媽辛苦了,這一鍋肉都給你吃吧。”
女人不動,從淩亂的劉海下,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膽怯又像是茫然無神。
但沈淵這一次很友善,連葉尊也挑不出來他哪裏不對。
他笑着疑惑地看着女人,甚至無辜不解地看了眼旁邊的葉尊,放低的聲音溫和:“別客氣啊,一家人應該友愛,媽媽辛苦了,多吃點補充營養。”
說着,他笑得更快樂了,直接拿起筷子将鍋裏的肉塊夾起來,放進女人的碗裏,筷子用得很穩,一連加了幾筷子,很快女人的碗裏就小山一樣高。
沈淵放下筷子,微微擡着下巴,關切地看着她:“吃吧,媽媽親手做的,難道是不合胃口嗎?”
女人低着頭,開始将碗裏的肉往嘴裏送,大口大口地咬着。
葉尊将碗裏的肉加起來又放下,想到等下還要再刷一次牙,他還是放下了筷子,就坐在那裏,看着女人吃飯。
對面的沈淵同樣一口沒吃,只是笑着,在女人停下的時候,征詢疑惑地望着她。
然後對葉尊歪着頭,眼睛一眨一眨的,笑得燦爛無邪:“我這一次可是好好聽你的話,很尊重媽媽了,對她很好了吧。”
女人低着頭撕咬着肉塊,近距離觀察,葉尊才發現一直以來讓他馬骨悚然的地方在哪裏。
她雖然好像很餓,吃得狼吞虎咽,但又像是很痛苦被逼着不得不這麽做一樣,沒有絲毫吃飯的享受。
“別吃了!”
對面的沈淵和女人都停下動作,看向突然出聲的葉尊。
葉尊站起來,望着他們看來的目光,沈淵還在笑,笑容燦爛卻沒有進入眼底,女人的臉上一片陰冷,透過淩亂油污的劉海目光無神,讓人說不出的不舒服。
葉尊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喉結滾動:“吃飽了不想吃的話,就別吃了。我先回去睡了。”
他後退了幾步,忍着後背發麻的緊繃,往房間走去,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沈淵仍舊坐在那裏,笑容懶洋洋的。
女人低着頭,速度慢了很多,還在往嘴裏大口大口的塞東西。
葉尊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他并沒有睡,繼續在房間裏搜尋了一會兒,沒有找到更多野川薰的私人筆記。
想了想,沈淵今晚可能會在家裏睡,耳尖忍不住發紅,忍着尴尬,将屋子裏女孩子的私密物品小心撿起來,藏進櫃子裏。
“呼,這些東西真的是野川薰的嗎?還是外面那個人的?”
不管是誰的,戀物癖還是女裝大佬什麽的,都太讓人尴尬了。
咚咚咚,房間的門小聲被敲響。
葉尊看了眼,确定東西有好好藏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女人縮着肩膀,膽怯惶恐在那張憔悴的臉上也顯得麻木起來。
她擠進來,小心地将門反手關上,像是害怕什麽一樣,卻不敢表現出自己在害怕。
葉尊退後兩步看着她:“你怎麽了?”
女人因為微微縮着肩膀,微胖的身體在一米八五的葉尊面前也矮小起來,她擡着眼睛看着葉尊,眼神閃躲不穩。
葉尊忽然注意到,她臉上的皮膚不僅是蠟黃長斑,還有被毆打過淡化的青紫。
“誰打你了嗎?那個男人?”葉尊微微抿唇,想起早上那個中年男人對小女孩陰陽怪氣的陰冷表情。
女人惶惑無神的眼裏露出害怕,連惶惑也像是不敢表露,縮着肩膀小聲地對葉尊說:“媽媽跟你說一個秘密,我發現,死去的爸爸,在哥哥身上複生了。”
寒意瞬間爬滿了後背,葉尊驚訝地看着她,片刻才出聲:“爸爸死了?什麽時候?”
女人緊張防備着什麽,不時揭開窗戶的簾子一角,偷看一眼外面的客廳,茫然恍神地說:“前天晚上,醫院通知的,受到工傷的爸爸停止了呼吸腦死亡。”
葉尊:“前天晚上……”
那今天早上他看到的中年男人是誰?
女人專心警惕着窗外的客廳,沒有看到葉尊眼裏的悚然,麻木的語氣透着不以為然。
她喃喃自語,夢游一樣毫無意志的語氣:“為了拿到撫恤金拔掉了管子。活着的時候一直打我,躺在床上不動了也還是打我,一輩子被打,受夠了。早就該殺了的,對吧?”
葉尊渾身冰冷,忍不住後退。
女人似乎确定門外并無威脅,安心了不少,木然地看向葉尊。
那張憔悴蒼老的臉,麻木又茫然,眼神怯弱無焦點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會保護媽媽的吧。”
葉尊僵硬點頭。
女人又小心地偷看一眼窗戶外面,嘴裏喃喃:“死了又回來了,得再弄死一遍才行。不然就沒錢吃肉了……”
“還剩下這麽多,會很浪費吧?”客廳裏沈淵的聲音傳來,慵懶散漫的口吻,讓人覺不出情緒。
女人打開了門,微微縮着肩膀,膽怯又不敢表露出來,走回了客廳。
葉尊站在門口,看着她将如同煮過頭的雞蛋一樣的肉瘤加起來,艱難地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咀嚼着咽下去。
他關上門,呼吸微微淩亂。
——早上那個中年男人已經死了?自己看見的是鬼?
——沈淵呢,他知不知道自己爸爸死了?
——昨晚房間裏的腳步聲就是那個中年男人的鬼魂嗎?他想幹什麽,想報仇嗎?
葉尊按了按口袋裏裝着的金剛伏魔像,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
門外漸漸沒有了響動,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被從外面敲響。
敲門聲規律而平靜,沒有任何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葉尊緩緩打開門,門外頭發濕潤的沈淵擡起頭來,露出的帶着水汽的修長的脖頸,白得如同細膩的牛乳。
他沒有穿睡衣上身,只随意披着一塊大毛巾,像是洗完澡沒怎麽擦就直接披着出來了。
看見葉尊站在那裏眼神微僵,沈淵微微垂眸慵懶地看着他,滴水的劉海下那雙眼睛格外清澈,喉結輕輕滑動,無辜又傲嬌的語氣:“不高興讓我進去嗎?今天我可是很尊重媽媽了,沒有說讨厭的話,她喜歡吃的東西,也全都留給她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覺得很乖的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