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凜生氣了
喉結滾動了一下, 恐懼浮起的時候, 想到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葉尊深呼吸,壓下蔓延的緊張,謹慎地探出頭。
黑暗的客廳裏,什麽也看不見,只看到主卧的門無聲地緩緩一點一點被推開了, 像是有什麽東西走了進去, 又無聲地關上了門。
——那東西進去主卧了, 是一間間在找人嗎?趁這個機會……
——趁這個機會, 是進去野川薰的房間找到那本關鍵的隐藏日記呢?還是找到出口大門,帶着小女孩先離開這裏?
他看了眼離得極近的野川薰的房門, 調轉目光, 墊着腳尖, 在不發出聲音的前提下快步走出來。
——大門, 大門的位置, 是被藏起來了嗎?
——但應該還在那裏的, 仔細想一想, 先找到大致的位置吧。
葉尊的手指按在牆壁上, 一寸寸摸索過去, 終于看到幾乎和牆壁一樣被塗抹成白色的出口大門。
找到了!
他立刻就試着去推, 卻沒有推動。
就像是門外被什麽鎖鏈層層疊疊鎖住了,那種可以推動卻無法徹底推開的聲音。
葉尊吃了一驚,回頭謹慎地去打量這個客廳, 尤其防備主卧的動靜。
腦中迅速閃現一副畫面,這房子感覺像是一個墳墓,而大門的位置是墓碑,他剛剛在墳墓裏企圖從墓碑出去。
忽然之間,整個房間發出一種可怕的聲音,難以形容的痛苦,像是人的靈魂在被啃噬。
——那鬼東西在吃人了嗎?
來不及多想,葉尊往小女孩藏身的儲物間跑去。
“快出來,到我這裏來。”
小女孩毫不猶豫從躲藏的垃圾裏跑出來,沖進葉尊的懷裏,牢牢抱着他的脖子。
被弱小的生命信任的感覺,會給人自己很強大的錯覺。
——我可以保護她,我必須保護她。
他将小女孩抱起,只覺得對方太輕太小了,幾乎不費什麽力氣。
“抓緊我,害怕的話閉着眼睛捂着耳朵不要看不要聽。”
他一手護着懷裏的孩子,一手還拿着剔骨刀,轉身往大門的地方跑,然後不管滿屋子可怕的聲音,開始一下一下用手裏的刀去砍門。
一下兩下三下……
什麽裂開了的感覺,不知道是門後的鎖鏈震斷了,還是木頭做的墓門裂開了。
在不知疲憊的暴力破壞下,終于,那扇門露出了明顯的天光。
房間裏可怕的聲音震耳欲聾,有什麽東西的腳步聲開始響起,往他的方向而來。
但葉尊緊急回頭去看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看到,只看到老舊黑暗的房間不斷在震顫,像是整個屋子都被劈砍了一樣。
葉尊等不及,直接擡腳去踹裂開縫隙的大門,讓出口再明顯一些。
然後,他放下懷裏緊緊閉着眼睛的小女孩,把她往破洞的門外的方向推:“快點,你先出去,出去後往有光人多的地方跑,優先去找女人求助。”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像是不止一個。
葉尊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但他來不及回頭去看。
在小女孩被他推出去後,出口的大小還不足以讓他也出去,眼看來不及了,葉尊毫不遲疑,直接往另一個方向飛快跑去,躲進之前那個雜物間門側的牆壁處。
他謹慎地貼着牆站好,舉着手中的剔骨刀,一旦那東西追來,就立刻反擊。
但并沒有什麽追來,黑暗的客廳裏什麽也沒有,只是明顯感覺有什麽可怕東西存在着,破洞的大門被抓着劇烈的搖晃,就像是那看不見的東西也想出去,從墳墓一樣的屋子裏出去,連帶整個房間都像是在震動。
對方沒有發現自己,或者說發現了也不在意,這一點讓葉尊松一口氣。
——但,接下來該怎麽辦?還有其他出口嗎?
他回過頭來,無意識看向雜物間。
忽然愣住了。
在本該空無一人的雜物間裏,一個人背對着他,一動不動地面向牆壁站着。
那個人很熟悉,就像是照鏡子一樣的熟悉,是另一個他自己。
就像是葉尊的靈魂跑了出來,軀殼留在了這裏。
牆上貼滿了紙張,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拆成一頁一頁的日記。
——是那本隐藏起來的關鍵的日記本嗎?
葉尊顧不得在意這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立刻貼近牆面,在黑暗中被劈開的墓門傾瀉進來饋贈到的些微光線下,努力去看那些紙張上的字跡。
身後,地面投射下陰影,看不見的可怕東西在門口逼近,巨大危險的黑影籠罩了葉尊。
一旁穿着和他相反的,白褲子黑色襯衫的另一個“葉尊”,本該行屍走肉一樣一動不動毫無反應,這時候忽然側首看向了他。
……
“昨晚沒睡好嗎?”
早飯的時候,凜看着像是心不在焉的葉尊,征詢地問道。
葉尊回神,面帶微笑:“沒有,睡得還好。對了有件事很好奇,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
葉尊看着對面的凜:“我記得你說過,是接到了教會的工作才來的這裏,想要知道,是什麽樣的工作,方便說嗎?”
凜溫和地注視着他,唇邊似有若無的淺笑微微一頓:“當然可以。只是可能沒辦法說得很詳細,主要是記錄這個副本世界發生變化的過程,以及事件結束後的結果。”
葉尊:“這麽說,神父并不需要調查靈異事件背後的原因,也不需要解決是嗎?”
凜看着他,稍顯克制:“教會不能幹涉魔神游樂園,更多是觀察、記錄。所以,是的。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葉尊眨了下眼,笑容極淺:“不需要你違背教會的界限,只是想知道,有什麽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對抗鬼怪的技巧嗎?”
凜的眸光微動,面前的人似乎隐隐有些變化,他看着葉尊的眼睛:“某種意義上,教會的确在研究着鬼的力量體系,要說的話,的确可以告訴你一些對抗的技巧。但是,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聽。”
葉尊看着他,眼裏沒有驚訝,只是些微的好奇:“為什麽?”
凜看着他,從容沉靜地說:“之前我們談論過鬼的力量體系,說起過恐懼。”
“嗯,你說鬼是從我的恐懼裏,獲取殺死我的力量。”
凜十指交握:“不錯。恐懼的來源,首先是你對鬼的認知和察覺。知道的越多,越是了解,就越會陷入鬼的力量體系裏,增強對方。”
葉尊眨了下眼:“你說過,要對抗鬼,就要先擺脫這種影響,不進入對方的能量運轉體系。但是,這樣一來就沒有辦法了嗎?”
凜黑亮瑩潤的眼睛一瞬不瞬直視着他:“當然有。想想你是怎麽進入的魔神游樂園,那時候是怎麽成功對抗的,記住每一次獲勝的經歷裏的直覺,做對了什麽。”
葉尊若有所思,那一次,他沒有聽從電話裏的聲音,選擇直面恐懼回去了出租屋,違背了鬼設計好的恐懼遞進路線。
“昨晚發生了什麽嗎?”神父眼裏帶着輕微的探究好奇,“嗯,感覺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葉尊笑了一下,看着他:“是因為神父做的早餐很好吃,不自覺心情就放松起來了。”
也因為,雖然做了噩夢,但夢境最後的結果很好。
昨晚的噩夢裏,他不但把那個小女孩從那座可怕的屋子裏救了出去,而且,發現了一條新的線索。
牆壁上貼着的日記,上面記錄了一句話。
【星期三,七點十五分……右下角花壇……戴着櫻花發卡的學姐,看到日記了嗎?應該可以看到吧。】
這是不是說,确實有一本很重要的日記,野川薰把它放在了一個戴櫻花發卡的學姐手裏,約好了星期三早上的七點十五分去取?
今天是副本的第四天,葉尊是周日傍晚進入的副本,到今天正好是星期三。
因為是從夢境裏得到的線索,在沒有确切拿到之前,葉尊并不想随便說出來,否則拿到了還好,若只是根本不存在的夢,就有點可笑了。
“這樣啊,那就多吃點。”凜接受了這個理由。
上學的路上葉尊也在想夢裏的小女孩,夢境醒來以後裏面的人就會有些模糊,依稀像是不認識沒見過的孩子,看年齡又和野川薰家裏那個妹妹相似。
那孩子葉尊只在周一的早上看見過,當時中年男人臉色陰沉地責罵她,讓她一個小孩子在廚房給自己做早飯,還這裏不滿意那裏挑刺的。
說起來,中年男人只在白天的早上出現,而中年女人只在晚上出現,一個說對方死了,另一個說對方失蹤了,兩個人還真是,讓人心裏毛毛的。
——是不是,應該找野川薰的妹妹,那個小女孩,問問她家裏的情況?
——應該會比沈淵靠譜很多,最起碼,野川薰和那小女孩是一個媽媽生的親兄妹,知道的也會更多一點。
早上他們也是坐着凜的車來的學校。
凜先将車子停在學校門口,對葉尊說:“你先進去吧,我停好車就來。”
停車場在學校對面,如果停好車再走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對方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
葉尊的心底湧現暖意,眼神柔軟:“那麽,中午見。”
車裏的凜輕輕颌首,帶着矜持的淺笑:“中午見。”
凜從停車場出來,穿過馬路,一路唇邊帶着似有若無的和煦笑容。
學校門口有一排的櫻花樹,早起的老人會牽着繩子帶寵物散步。
“年輕人,能不能幫幫忙?”
凜停下腳步,謙遜禮貌地看向說話的老太太:“您好,請問是什麽事?”
老太太年紀很大了,佝偻着瘦小的身體,眼神渾濁慈祥:“我的乖崽崽下不來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啊?”
凜笑着望向旁邊花樹高處不下來的小奶貓:“是這只嗎?”
他的個子很高,毫不費力掌心就籠住了那只蜷縮着不動的小奶貓。
小貓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整個團子一動不動,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乖極了。
凜笑着,修長的手指攏着它的脖子,拇指輕輕撓了撓,那只貓眼睛圓極了,一眨不眨,就像是面前這個笑得溫柔親切好看至極的男人,不是在愛撫它,是要掐死它一樣。
“真可愛。”
凜将手中的貓咪交到老奶奶手裏,對方心滿意足地笑了,抱着小奶貓一個勁地叫乖乖:“樹太高了,小可憐吓到了吧,奶奶摸摸,不怕不怕。年輕人,真是謝謝你了啊。”
“不客氣,下次不要亂跑了,這麽小的确是很危險。”凜清淺的笑着,目光從那只貓咪身上移開。
在神父走遠後,那只呆若木雞的貓咪,炸毛一樣喵嗚一聲,一頭埋進老奶奶的懷裏,只留下一只瑟瑟發抖圓嘟嘟的貓屁股。
現在是晨讀時間,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校園各處,偶有認識凜的,對他打招呼問候。
“老師今天心情很好啊。”
“嗯,大約是天氣不錯。”凜也笑着溫和回應。
學生奇怪地看了眼跟昨天一樣陰沉的天氣,勉強找補:“今天有風,是比昨天清爽一點。”
凜一路保持着唇角略揚的笑容,在走到花壇邊沿的時候,忽然腳步一停。
持續一早上的笑容,微微一頓,消失不見。
走進學校大門右拐往前,是一片花壇,因為遠離教學樓,晨讀的時候這一片的人也很少。
花壇邊緣此刻站着兩個人,穿着黑色制式校服的少年,還有同系列制服裙子的少女。
女孩子染着時尚的栗黃長發,戴着櫻花發卡,畫了精致的妝容,笑容明豔又大方可愛,正歪着頭看着面前的少年笑。
即便是沒有陽光的陰天,清晨的光線也自帶幾分清新明媚。
天光下的少年,瘦削又高挑,黑色的西裝制服穿在他身上說不出的自然,輕薄又熨帖。
側臉的線條極為流暢,眉骨下颚鼻梁的骨相尤其優越,不是毫無棱角沒有攻擊性的秀美柔和,反而帶着幾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銳利生澀的清俊。
但那銳利的清俊并無鋒芒,反而是清澈脆弱的。
不笑微微抿唇的時候,眉眼下巴會因此顯得冷漠,像是不久前受到過襲擊,骨子裏烙印着不安全感,警惕着拒絕周遭的一切靠近。
然而這脆弱的冷漠,并不讓人望而生冷,刻意堆砌的強硬防禦,反而更加引人好奇探究內裏,禁不住想要多看幾眼,想知道他在想什麽,遇到了什麽麻煩。
讓人忍不住想要取悅他,讓他的防禦主動瓦解,眉眼的緊張柔軟,被他特別信任對待。
但現在,那冷漠拒絕的神情已然消失不見了。
他在笑。
那張臉露出清朗明澈的笑容,毫無陰翳和重量的輕盈透徹,不需要其他人來做什麽,自動自發地收起了防禦。
他站在那裏,比面前的女孩子要高要瘦一些,看上去無疑溫暖又可靠。
笑着的純淨清透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朵可愛的需要保護的盛開的鮮花,假如那朵花需要,他就一定會保護好她。
但面前的女孩子是健康明麗的真實鮮活,反倒只有他透着并不蒼白也不羸弱,同時也不真實的虛妄。
少年眉眼的冷漠,化作澄澈的柔光,笑容眼神無瑕,卻仍舊帶着幾分輕薄易折的脆弱感。
像是遲夏的清晨,天光透過沁涼的山泉,陽光還未出現的短暫時刻,美好易碎,不可停留,不可重現,不可捕獲,不可想象。
少年對面的女孩子明顯也有着和凜一樣的感覺,她歪着頭故作可愛地笑着,笑容在明麗的臉上一片燦爛,眼裏卻保留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觀察确認,讓她的笑容顯得刻意,為着逗面前的少年開心,讓他的冷漠消散,笑容保持久一些。
但她似乎并不用特別做什麽,那個人就已經因為她而開心起來了。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神父,并不覺得開心,也不覺得美好,只覺得刺眼至極。
他臉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一早上的好心情已然毫無痕跡,非但如此,俊美矜貴,向來不笑也帶幾分優雅清潤的眉目,此刻一片陰郁冷涼。
黑暗淹沒,失去唯一的光源,沁涼的泉水下沉浸的昂貴的黑水晶,失去了清澈,只有從深淵之下不斷漫上的濃郁晦暗的死氣,黑壓壓的墨色,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礙眼的唯美。
即今為止,不管面對什麽樣的自己,這個人都沒有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紅潤的唇緊抿,唇角冷冷地勾了一下,掐斷花壇裏盛放的曼珠沙華,随手丢棄。
……
“別緊張,我明白的,因為,我也一樣。”少女笑容爛漫,目光安撫着隐隐緊張的葉尊。
葉尊注視着面前戴着櫻花發卡的少女:“日記本的事,真的很感謝。”
少女歪着頭看着他笑:“撿到了當然要物歸原主的,放心,我可是有好好忍着好奇心,一頁都沒有看過。”
葉尊清淺地笑了一下,他并不擔心少女看到日記,根據夢裏那句提示,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野川薰好像是故意把日記本留在這個女孩手裏的,似乎本來就是出于想被她看到的理由。
“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學姐。”
“已經沒關系了嗎?”
“嗯?”葉尊微微怔然,保持微笑。
——難道這個女孩本來就是認識野川薰的嗎?
少女并不生氣,仍舊笑着:“這麽客氣,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學校文藝部,昨天有見過面,我是這次校慶節目舞蹈項目的顧問。”
葉尊想起來了,他因為被九班抽到名額,被迫上報了校慶節目,昨天大家的确是去活動中心開了一次短暫的見面會,商定了一下各自的節目,還有是否需要留校練習和彩排。
“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随時可以找我哦。節目上的,或者其他。”
“嗯,謝謝。”
葉尊正在聽面前的女孩說話,忽然感覺到後背一陣令人不安的寒意,立刻回頭望去。
然而,并沒有任何異常的人或事,只看到不遠處的拐角離開的背影。
——好像是……凜,他剛剛經過了嗎?如果是他,為什麽不跟自己打招呼?
——還是說,他其實打過招呼了,但我沒有聽到?
少女燦爛地笑着,手指在葉尊的眼前晃晃,讓他的視線收回。
“在看什麽?有什麽大美人經過嗎?”
葉尊笑了一下:“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這樣啊。”注意到葉尊似乎沒有要聊這個話題的意思,少女眨着眼睛笑容微收,點點頭,“哦,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回去教室吧。”
“好。”
“一起走吧。”
葉尊跟她一起并排沿着花壇的路邊往前走。
“咦,這是什麽?灌木叢開花了嗎?”女孩忽然提高聲音。
葉尊走過去,看到花壇邊緣修建得整齊的灌木樹籬上開着一朵碩大紅色的花。
仔細一看,并不是灌木自己開花了,是一朵被人折下來随手丢棄的曼珠沙華。
“咦,什麽人這麽沒有公德心,才剛開的花随便就摘掉了。”女孩子看到葉尊撿起來的花,頓時可惜地說。
葉尊垂眸看着指間的花,也露出惋惜的神色:“是啊,這麽美的花,摘下來就算了,居然随手丢掉。”
“大概是一直拿着會被人發現,怕被罵吧。你也趕快丢掉吧,不然別人會以為是你摘的。”
葉尊笑了一下,看着指間的花,到底沒有扔。
兩個人年級不同,所在的教學樓也不同,很快就分別。
葉尊走進二年九班的教室,擡眼就看到站在過道裏懶洋洋的沈淵。
白襯衫領口的扣子這會兒倒是意外全系上了,但黑色細長的領帶卻系得淩亂,黑色的制服也不好好穿,一眼看去就透着不良,痞氣卻因為那張英俊的臉,多了幾分不該的優雅。
對方也看到了葉尊,那張看着就随心所欲的臉,笑起來再燦爛眼底都一片暗沉陰郁,這會兒卻連一絲笑容也無。
沒了看着就壞的反派的笑容,那張臉看上去倒是更帥了。
只是這樣一來眼睛的形狀線條更明顯了,略尖的眼角,眼尾狹長的收勢,讓氣質裏那種病病的慵怠暴露無遺,眼底的無趣陰翳看着更加神經質。
晦暗的眼睛裏像有鈎子,這麽歪着頭一眨不眨盯着人看的時候,就像是漫不經心想着怎麽弄死你一樣,讓人拿不準的陰郁危險。
“心情很好?”
——看吧。
葉尊目光直視着他,面對對方明顯找茬一樣,疑似自己不開心了也不想讓他開心的神态,并沒有避讓,臉上薄薄的清朗自然的溫和也并沒有因此而消失。
但,也沒有最初面對沈淵時候的警惕和戒備。
“嗯。因為天氣不錯。”
沈淵就靠在他的桌子旁,并沒有讓開的意思,手中把玩轉着一冊書。
“陰沉刮風的天氣有什麽不錯,是因為哪個人吧。”
他微微偏着頭,垂着的眼眸微斂,專注地看着葉尊,唇角勾了勾,但毫無笑意,語氣低迷,卻也沒有攻擊性,只是情緒低落:“在鬧鬼的學校談女朋友,怎麽樣,現在不害怕了嗎?搞不好對方的真實身份就是鬼呢。”
葉尊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微微疑惑:“女朋友?”
沈淵點點頭,依舊歪着頭看他,陰晴不定的晦暗神情看不出什麽意思,緩緩眨了下眼,微微蹙眉,一副真誠的樣子說:“說真的,你的眼光不怎麽樣,那女的看着就不适合你,長得一般,頭發顏色染得俗氣,粉塗得太假了,笑得還一臉虛僞……”
——還真是來找茬的。
葉尊低頭無奈地笑了一下,沒有聽他胡說八道,将手中的花遞給他,打斷他不禮貌的話:“這個給你。”
沈淵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那朵盛放紅色的曼珠沙華上,片刻頓了頓,擡眼看着他。
葉尊保持地遞花的動作,眸光裏的淺笑極輕也極薄:“雖然是不知道什麽人摘下丢在灌木上的,但看着才開了不久,是很美麗的花,本來打算養起來或者做成标本的,如果喜歡的話送給你吧。”
沈淵沒有接,也沒有說話,那雙暗沉的眼眸直直地專注地看着他,神情難以理解。
“為什麽,送我花?”
葉尊沒有在意他讓人不安的态度,臉上沁着似有若無的清朗柔和,就和之前在花壇邊和那個女孩子說話時候一樣的神情,像是夏天帶着淡淡奶味的冰棒。
如果咬到口中,會是清爽冰涼,淡淡的甜。
保持着遞花的姿勢,葉尊眸光認真地注視着他:“昨天是我不好,不該那麽說你。應該早一些好好道歉的,但是昨天有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抱歉,可能沒什麽意義,但希望這朵花,能讓你因為我糟糕的心情恢複一些。是真的覺得很抱歉。”
說完,因為對方遲遲不接,葉尊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花,輕輕抿唇:“如果不喜歡花的話,就算了。”
“也沒有說不喜歡。”沈淵伸手從他手中拽過那枝曼珠沙華,漫不經心地嗅了一下,擡眼看他,“一點香氣都沒有。”
葉尊重新露出淺笑:“但是,是真的很好看吧。”
雖然還是懶散的沒什麽精神,臉上也沒有笑容,但沈淵眉眼那種病病的頹廢消散了許多,眸光都清澈起來,又和之前一樣懶洋洋的。
“嗯,很好看。”
葉尊從他身邊過去,坐進靠窗的座位上,從包裏翻出那本從少女那裏拿回來的日記本。
沈淵沒有說錯,他心情的确很好,因為,野川薰的秘密很快就能解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曼珠沙華之旅——
在盛開的早上,被某個心情糟糕的神父随手摘下丢棄,然後被路過的好看的小哥哥撿到了,來不及高興,接着很快就被送到了熟悉的手上。
曼珠沙華:怪我太美麗┭┮﹏┭┮
感覺,葉尊有天然渣的天分啊,魔主也是真的好哄~
·
【至于為什麽四月有曼珠沙華,不是bug,很快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