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恐懼源頭

他們兩個并肩坐在辦公室的長條沙發上, 各執日記的左右書頁。

神父沉緩平靜的聲音, 輕輕誦讀:“親吻是什麽感覺?”

和上次沈淵誦讀的第一篇日記一模一樣,但閱讀下去的內容,卻大相徑庭。

【是滑膩、惡心,逐漸死去的感覺!】

【鬼開始吃人的時候,說我愛你,張開手抱住, 從手臂接觸的地方, 先一寸一寸吃掉皮膚和血肉。】

【鬼和人睡在一張床上, 黑暗中舌頭塞進嘴裏, 一口一口,從舌頭、從心髒開始吃空掉, 無法呼救。】

【被鬼吃掉的是誰?鬼吃掉了爸爸。】

【被鬼同化的爸爸吃掉了妹妹。】

【媽媽和薰是幫兇。】

【薰沉默地看着, 鬼吃了妹妹的血肉, 只顧自己害怕。】

【媽媽抱着薰逃走了。】

【但是, 但是, 屋子裏開始出現熟悉的腳步聲, 那個吃掉妹妹的鬼, 再一次出現了, 來到了我們的新家。】

【妹妹呢?終于從那個墳墓逃出來了嗎?也一起跟着回家了嗎?】

【真是抱歉, 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這麽多年, 獨自逃走了。】

【這次,鬼會先吃掉誰?】

【爸爸?媽媽?哥哥?還是薰?】

【這一次我可以逃去哪裏?這一次我可以不逃了嗎?】

【我可以……殺掉鬼嗎?不管它變成了誰,殺了它!】

滿屏滿紙的“殺了殺了”, 鋪成後文全部頁面,還有最後幾頁一片陳舊的血污。

觸目驚心,淩厲至極,也瘋狂至極的筆觸,直到最後字跡都很冷靜,卻每一筆的字裏行間都像是透着森森鬼氣。

光是看着字跡,就覺得有鬼會瞬間不注意爬出來張開嘴吃人。

葉尊怔在那裏,許久才找回聲音,不可置信:“那個女孩,就是看到了這樣的日記?”

——那為什麽,她怎麽還能那樣心平氣和笑得爛漫,看着自己說話?

面對在她眼裏猶如惡鬼一樣的自己,把日記本交還給自己的時候,笑得明媚說:“別緊張,我明白的,因為,我也一樣。”

他還以為,他還以為,她也是和神父一樣,只是在安慰和不擅長和陌生人交談不自覺緊張的自己。

葉尊忽然醒神,瞳孔微空看着凜:“她說,她也一樣。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也見過野川薰日記本裏的那種鬼嗎?有和野川薰一樣的遭遇和經歷?”

凜微微蹙眉,溫和地注視着他:“或許是的。”

葉尊立刻站起來:“她那裏會不會也有線索?關于那種鬼到底從哪裏來的源頭。”

凜的手指放在他的肩上,輕輕安撫:“我去查一下她的教室,我們去找找看,如果像你說的這樣,她或許有留下什麽信息。”

畢竟身份是老師,凜很快就查到了女孩所在的班級和教室。

就在她跳下來的那所教學樓的五樓。

葉尊跑進教室,直接搜尋她座位上的東西時,吓了周圍的學生一跳。

但并沒有人阻止他,大家只是站得遠一些,竊竊私語。

“……瘋瘋癫癫的在鎖了的頂樓舞蹈室跳舞……據說私生活很亂,交過很多男朋友……”

“……她媽媽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帶着她結過好幾次婚……”

“……好像說是被推下去的,當時在場的人就是這個人吧……”

“……好帥啊……是情殺嗎?真可惜為那種女人……”

“……他不會是在銷毀證據吧?”

葉尊無動于衷,眉睫冷漠沒有擡起一分,專注地搜索着線索。

“請問,是野川薰嗎?”

這時候,站在旁邊的一個戴眼鏡的女孩對葉尊小聲開口。

葉尊停下來看向她:“我是。”

眼鏡女孩勉強遞過來一個包好的禮物,不情願地說:“她突然說,她有事不能親自……如果你來,就讓我記得給你……這裏,你最好別亂翻了,什麽都沒有。”

“謝謝。”

葉尊拿着用禮物紙包裹好的疑似筆記本的禮物,沉默地走出教室。

凜在外面等着他,安靜地陪他往外走。

葉尊捏着禮物的手用力,輕輕地說:“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才剛認識,只是撿到日記本的陌生人的關系,為什麽會準備禮物給我……給野川薰?”

凜垂眸看了眼他手中的禮物:“看上去像是,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死。”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那東西比起禮物,更像是遺書。

葉尊一聲不吭開始拆禮物,裏面是一本沒有了鎖的帶鎖日記本。

凜站在他身邊,手指握在葉尊拿着日記本的地方,另一只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掌心不明顯的溫度自被包裹的手背慢慢傳遞到葉尊冰冷的身上,直至顫栗的心口。

凜用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聲調誦讀:

【抱歉,日記的內容我其實看到了,但當着薰的面,我會否認的,這樣你就不會那麽不自在了吧。不過,我大概可以猜到,你是故意想被我看見的。】

【就像我現在,想被你看見。】

【一直遠遠地看着你,是因為,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們或許一樣。】

【薰也是,一直遠遠地看着我吧,那樣的眼神,完全無法忽略。】

【抱歉,跟你想的或許不一樣,這也是為什麽一直都不能主動回應你的原因。我并不能,我并沒有辦法可以教你。因為我,也只是假裝活着而已。】

【你知道的,一旦被那種鬼吃過一點血肉,不管多麽不願意,最後都會一點一點被吞噬同化。】

【每天都想去死,每天都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在思索怎樣去死。】

【每天醒來這件事,世界還存在着這件事,就足夠叫我絕望。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結束……薰也有着一樣的想法吧。】

【想死去,不甘心死去。明明沒有做錯過任何事,為什麽是我……是我們?】

【傷口潰爛的地方越來越多了,拖着枷鎖走得很吃力,一開始不知道明知無路可走卻一直在逃的自己是想去哪裏?根本明明沒有出口,早就知道,早就發覺了的。】

【薰也是一樣的吧,即便行走在陽光下,也會忽然想起,被提醒,不會再好了,已經徹底毀掉了,我的人生,身體裏皮囊下每一寸都是腐爛發臭的污血。即便是充滿希望和生機的春天,只要一想到,就覺得連呼吸都是罪惡。】

【真惡心啊。我到底是怎麽撐着這樣惡心的身體活到現在,放任自己慢慢腐爛被吞噬,卻不敢結束的?看到薰才想起來,是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次也沒有好好存在過,沒有遇見美麗的事物,沒有好好的愛和被愛過。】

【因為遇見了薰,想到這世界上不只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夜裏終于稍稍可以合眼了,昨天夜裏做了一個美夢,夢到小時候的薰叫醒了我,即便沒有見過,也知道那是過去的薰,對我說:“死掉了就可以變成跟我一樣的存在,一起重新開始吧。”】

【真好啊,滿懷希望地站在凳子上,離上吊的繩索一步之遙。只要死掉就可以逃離了,就可以新生。】

【但夢裏卻遲疑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怎麽幸運的事怎麽會輪到我?】

【醒來果然只是夢,真可惜,這樣美好的夢,被我浪費掉了,應該死的,至少夢裏也想死一次看看啊。】

【想去死,毫無怨恨和遺憾,無論是對那只鬼,還是對周圍想要犧牲我的血肉換取活下去的人,我沒有任何力氣怨恨,只想去死。可是我的不甘心拉扯着我。】

【不過,現在沒關系了,因為薰的存在,我的不甘心,現在結束了。】

【我們一起結束吧,一起逃走吧,重新開始。】

【因為已經想好了,夜裏就想不管不顧立刻跑去找薰。但是,被吃掉的部位已經太多了,傷口腐爛的面積太大,再努力花費力氣也恢複得好慢,累得連去死也沒有力氣。那麽,就明天早上起來再去死吧。】

【因為已經做好了準備,至少今晚可以不用害怕,不用小心翼翼藏起來,不敢合眼等天亮,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明天起來,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用做,立刻馬上就去和薰見面。】

【這次,我們只需要死掉就好了吧。】

【謝謝你,真是太好了。】

【是因為薰,才終于可以甘心結束折磨了,趕在我還是人的時候還沒有被徹底吃掉之前結束,在還沒有被徹底蠶食幹淨的時候,遇到薰,真是太好了。】

【薰是否也跟我一樣的心情?】

【此刻薰看着我的日記,是否跟我一樣的安心和幸福?】

【一直都很想在那裏跳一次舞看看的,想跳一次給薰看看。】

【撐不下去的時候,無數次看着那裏,無數次這樣想着。】

【想邀請薰,一起在那裏跳舞看看。】

【我們,就在那裏逃走吧!】

之後,是一大片淩亂的……,一直蔓延到幾大頁。

【……】

【重要的朋友……原來,薰已經有了重要的人嗎?跟我并不一樣。】

【我是,孤零零的一個,到最後也是。】

【但是,無所謂了。】

【薰有了重要的朋友,這一次,我就自己先逃走了。】

【這份禮物,你大概看不到了吧,但是,真想被看到啊。】

【我的痛苦,至少有一次,想要喊出來被聽到,看到。】

最後一頁是兩句血紅色的對話,兩行字字跡并不相同,就像是兩個人的手指分別蘸着血,寫上去的。

一行字歪歪扭扭的幼稚,像小孩子一樣。

一行字娟秀纖細,明麗爛漫。

【“這裏真可怕,跟我一起跳下去逃生嗎?”

“好啊,迫不及待。”】

葉尊的手指松開日記,情不自禁後退,撞在身後神父的懷裏,碰到他的體溫,卻下意識慌不擇路想逃。

凜抓着他的手腕:“冷靜一些。”

葉尊不住地喘着氣,看着他的茶色瞳孔茫然張大。

除了一陣一陣的寒意過身,因為太冷了骨頭禁不住的顫栗,他并沒有覺得自己不冷靜。

自言自語,他試圖從理性的分析中找回鎮定:“她是因為野川薰才想死的?不對,她是因為野川薰的日記想死的。不,她是一直都很想死……那種鬼到底在這個世界存在着多少只?”

凜靜靜地看着他,喉結微微滑動:“至少你現在知道鬼是誰了。”

葉尊恍惚失神:“我知道鬼是誰?”

野川薰的日記說,媽媽帶着野川薰逃走,把妹妹獨自留在了有鬼的家裏,被鬼吃掉的妹妹和鬼一起回來了他們的新家。

妹妹……有鬼的家……

昨晚的噩夢忽然浮現——

夢裏流血的小女孩說:“哥哥讓我藏在這裏以後就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在哪裏,是不是也被吃掉了。媽媽或許是去找哥哥了……”

野川薰在日記裏說:【媽媽抱着薰逃走了……真是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這麽多年,獨自逃走了。】

葉尊的眼神逐漸冷靜,幹澀的喉嚨吞咽:“我明白了,并不是夢,是我把她從墳墓裏放了出去。”

凜抓着他的那只手一直沒有松開:“嗯,你在說什麽?”

“妹妹是鬼。”

他在墳墓一樣的老房間遇見了七八歲的小女孩。

野川薰的妹妹也正好七八歲。

他從墳墓一樣的家裏救出去的小女孩,就是當初被獨自留下的野川薰的妹妹。

“妹妹……我只在星期一的早上見過她,今天星期四了,除了那天早上,不論早上還是晚上,我一次都沒有在家裏看見過她!我竟然沒有懷疑過。”

或許那兩個人都沒有撒謊。

爸爸說媽媽失蹤,是因為媽媽在躲避進來家裏的鬼,或者是因為她已經被鬼咬了,不想傷害家裏的其他人,才故意躲着。

她說的死去的爸爸,會不會不是指沈淵的爸爸,而是她的前夫,野川薰的親身父親?

野川薰的爸爸和妹妹,在幾年前被鬼咬了,但媽媽帶着野川薰逃走以後,父女倆應該還沒有立刻被鬼徹底吃掉。

——從腳步聲出現的時間看,那個鬼最遲是周末的晚上就已經出現在家裏了。

——但根據沈淵的說辭,更早前他就已經聽到過。

或許就是因為野川薰的爸爸意外住院,媽媽去醫院和前夫接觸的時候,導致那個鬼跟着媽媽回了這個新家。

鬼蠱惑媽媽拔掉了前夫的呼吸器,導致男人徹底死去。

這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前天晚上自己在野川薰的房間裏看到的十三四歲的吃自己手臂的女孩,說不定就是長大後的妹妹。

妹妹也和野川薰的爸爸一樣,在被鬼吃和徹底死去之前,持續了幾年時間,死之前的年齡或許就已經十三四歲了,而自己夢裏看見的小女孩只是她最初還是人的時候的樣子。

——但是,如果妹妹就是鬼,為什麽沈淵會說,家裏只有一個女孩。

——媽媽也不止一次說過,要給妹妹留下吃的。

難道那時候媽媽就已經被鬼咬了?

因為媽媽當初帶着野川薰逃走了,把妹妹留給了被鬼同化的前夫,變成鬼的妹妹怨恨着媽媽,所以媽媽被鬼感染後的反應,是下意識想要補償妹妹?

是這樣的嗎?

真相似乎漸漸清晰起來,葉尊也平靜下來,出神思索着邏輯矛盾的地方。

——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野川薰已經經歷過的一切。對于副本而言,鬼早就已經存在着了。

日記裏的線索,噩夢的指引,這些都是為了讓自己重新經歷了一遍野川薰的遭遇。

——所以,妹妹未必是被我救出來後才來的家裏,或許早就已經存在在家裏了。

——是鬼故意的。為了把我拉進它的力量體系裏,它在計算引誘着讓我發現的每一步環節,讓我不得不意識它,思考它。它想讓我混亂和恐懼。

是的,明顯隐藏着信息的日記,因為想要破譯日記裏的信息,開始被鬼影響做噩夢。

接着被鬼拉進它的領域,而通過自己把鬼蜮裏的妹妹救了出去,讓鬼的力量得以徹底釋放增強。

櫻花發卡的學姐是自殺,但現場那個多出來的女孩子絕對不是什麽幻覺,那一定是妹妹的鬼魂!

是妹妹引誘殺死了學姐。

她的力量已經足以開始殺人!

——所以,我不該救那個小女孩嗎?

凜拉着葉尊的手,微微垂眸,葉尊的神情除了略略蒼白,看上去很冷靜,但他的手很冰,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

恐懼發酵的甘美,沁涼而清甜,有玫瑰的芬芳和草葉的微澀,具備強烈的吸引力。

但是,凜掌心包裹着那只冰冷的手,意識和本能背道而馳。

喉結滾動,身體卻在讓他暖起來。

“別怕,想到了什麽?告訴我。”

葉尊眼眸已然澄靜,不見任何脆弱迷茫,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認真地看着凜:“學校已經開始變得危險起來了,我不能再呆在這裏了。神父也是,最好離這個漩渦遠一些。”

凜仍舊溫和地注視着他,聲音輕緩:“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

“我去的地方神父去不了。”葉尊的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看着神父的眼睛,“謝謝你。”

凜看着他,微帶探究,本就表情克制的面容一絲波瀾也無:“為什麽突然感謝?我做了什麽嗎?”

葉尊眨了一下眼,他是看上去一點也不慌亂害怕,面容微微的蒼白,神情卻清朗從容:“即便神父什麽也不用做,光是存在本身,就已經救了我一次。”

葉尊看了眼女孩的日記,然後是遠處彼岸花海的事故現場。

“她本來是要邀請我一起去死的,所以才盛裝打扮了。”

但是,因為葉尊看見了凜的背影。

……“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因為葉尊這麽說了,知道野川薰已經有了重要的人,跟她不一樣,于是她臨時放棄贈送這本死亡邀請,決定孤獨死去。

或許孤零零的她,原本最後仍會因為不甘心而打消念頭,但有鬼代替葉尊去赴了她的約。

……“這裏真可怕,跟我一起跳下去逃生嗎?”

浪漫又可怕,致命的死亡邀請。

凜微微蹙眉看着他,清潤的眸光沉靜專注:“感謝我,然後抛下我,要去哪裏?”

葉尊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淺淺的笑了一下:“我是真的不害怕。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雖然可以一直依靠神父,但是,我想自己變強。”

——那個妹妹的鬼,被我從日記裏放出來了,雖然看不見,但我感覺到了,她就跟在我左右。

——或許短暫的害怕過,但我從未真正想過逃跑。

他從未回避過,自己的性格不招人喜歡的事實,在這之前他沒有特別喜歡什麽,大體上可以做到對周圍的人不在意。

但現在他希望,至少自己的身上擁有一些正向的品質,能擁有坦然自在的底氣,相信他所喜歡的朋友也有喜歡他的理由。

好不容易出現的重要的人,是想要好好珍惜的,而不是利用對方的好意,心安理得躲在後面被保護。

好意是會被消耗的,神父也不可能永遠在他身邊。

比起一直依靠別人逃離危險,他更想要試着自己變強。

——希望成為強大的保護者,而不是可恥的躲在背後,當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小可憐。

這樣,填補上不斷被消磨的好意,是不是那個人對他的好意就能留存的多一些,彼此的關系是否就能長長久久?

——說起來很像小學生宣言,因為太羞恥了可能永遠也無法說出口。但是,是真的,想和凜永遠要好,像現在這樣,或者可以的話,能比現在更親近要好一些。

——為着這一點,我現在不害怕。

為着這一點,他想在這個游戲裏,活得長久一些。

游戲讓他破解野川薰的死亡厄運,活過第七天,現在是第四天。

所以,他微微彎了眼眸注視着神父的眼睛:“現在是安全時間,我該去直面我的恐懼,努力變強了。我會成功解決的,到時候一定會來找你。”

——必須要再回去那個家裏一次,确認一次,妹妹究竟是什麽時候存在在這個家裏的。

目前所有的推論都還只是猜測,一定還有所遺漏,也可能現有的線索是錯誤的,隐藏着不可知的陷阱。

——我大概模模糊糊了解到該怎麽應對鬼了,不進入對方的能量循環體系,首先就是不要逃避恐懼。

所以,更應該反其道行之,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只要知道厄運是為什麽發生,就可以找到逃生的出路。

凜站在那裏,目送着葉尊離開被櫻花裹挾着的學校。

他臉上的溫和随着那個人離開他的視線漸漸消失,俊美矜貴的面容,沉靜無波。

不止是笑容,連同一切的情緒都不複存在。

墜着昂貴水晶和星光的清泉,重新變回陰郁死亡的深潭。

喉結滾動,極輕的空虛無趣的嘆息,低迷沉緩的聲線,因為主人失去了樂趣的源頭,重新歸寂百無聊賴:“想自己變強,是因為潛意識不信任任何人,也包括我。即使是那種程度的詛咒,也還是不夠嗎?”

那就,再可怕一點好了。

對待擅自從身邊走開,妄想自己獨立學會逃生技能的甜點,要怎麽辦呢。

那可是獨一無二的特別供應,做過标記的。

……

葉尊一開始乘坐了公交車。

很快就看到司機和幾個乘客露出脖子上蜈蚣一樣的黑線,隔着窗玻璃和後視鏡,對着他陰測測的笑。

司機甚至明目張膽無視葉尊的意思,直接開過了站,根本不打算放他下去,不知道要開去哪裏。

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和其他乘客下車,那時候已經離家的方向超過從學校到家的距離了。

果然,這個副本随着時間推進越來越危險了,早知道應該走路的。

不只是學校,這樣下去,很快走在路上也會看到被感染的鬼。

但是那些鬼還沒有直接襲擊,應該是條件還不夠。

天已經烏壓壓的黑下來,開始飄落陰冷的雨水。

連雨水也像是帶着黑色腐蝕的怨氣,讓人不舒服至極。

葉尊沒有帶傘,這一路也沒有商店,他不得不加快腳步冒雨前行。

最後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了家裏。

現在已經差不多是中午了,但整個舊樓都很安靜,好像沒有一個人活動。

這是葉尊第一次見到白天的居民樓。

早上出門的時候,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他從來沒有覺得這裏的安靜有什麽問題,畢竟除了學生,一般人很少會起那麽早。

葉尊站在居民樓下,才四月上旬,但已經出現了閃電。

漆黑的陰雲映襯得天色如同傍晚,閃電猙獰而兇戾。

他站在門洞,一邊看着遠處的閃電,一邊數着自己的心跳,等到情緒徹底平複,才繼續往樓上走去。

破舊的居民樓堆滿雜物,老舊的爐子,蜂窩煤渣板結,垃圾桶積灰,舊塑料盆和熱水瓶老化得讓人擔心無法再使用。

這些東西比葉尊記憶裏的要陳舊很多。

一樓幾乎是雜物間和垃圾區,野川薰的家在三樓。

這座樓真的很舊,以至于很多家都沒有住人,從外面就鎖的嚴實,有的甚至被特意搬來的木板擋住門。

但野川薰家那一層是有住人的,樓道左邊的鄰居也是,住人和不住人的房子從外面就能看出來生活氣息。

這一層還有別的人,這一點讓葉尊不自覺繃緊的神經稍微得到一些寬慰。

他站在門口,頓了頓,将鑰匙插入門鎖,緩緩扭開。

——已經準備好了,無論看到任何畫面,我都不會恐懼害怕。

“薰,回來吃飯了。”忙碌的女人正将飯菜放在桌上,擡頭撩了一下幹爽的劉海,眼神溫柔疼愛,一臉幸福地看着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魔主:

對待擅自從身邊走開,妄想自己獨立學會逃生技能的甜點,要怎麽辦呢。

那可是獨一無二的特別供應,做過标記的。

……

建議還是直接吃了吧。

那就……全文完(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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