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娶不了我,便要殺了我嗎?

她在水中沉浮,依稀聽到拱橋上的他說,“她不會水。”

是啊,她不會水,她還中了毒,必死無疑。錢小順和馬夫聞言,停下要跳進河裏的動作,站回他身邊。最後的最後,她看到月輝中那個颀長挺拔的身影,滿臉冷漠地遙遙望着她,那雙從前只要對視就讓她心如擂鼓的眼睛裏滿是冰霜。

他以為吃準了她,可她實實在在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莫初白放任身體在水裏漂流,唇角微微翹起,臉上露出一抹諷刺又悲涼的笑容。

他以為她必死無疑,可她偏偏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

莫初白十歲第一次昏厥那年,莫望急病亂投醫,給她喂食了一株西域奇草。那奇草價值連城,能夠将世間大多數的毒素慢慢的逼出身體。莫初白并不覺得清貧的周家能找來什麽奇毒對付自己,只要不被淹死,她這條命終歸是能撿回來的。

莫初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身處一個破廟,破廟裏石像半倒着,腦袋和身子分了家,頭正被火堆前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身下。地上散亂地掉着好些被啃得精光的骨頭,空氣中還飄着一股肉香。

她這邊一有動靜,本來在火堆前剔牙啃肉的幾個流民打扮的漢子紛紛圍過來。

“那女人居然沒死。”

也不知他們多少天沒洗過澡,惡臭撲鼻而來,莫初白的腦袋還有些鈍痛,被熏得整個人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莫初白一醒過來,就撐着身體哇哇哇地吐了好些水出來。

莫初白吐了會水,感覺好受些,可此時狀況不明,她便做出依舊難受到想吐的模樣,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圍在身側的人。一共五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衣衫褴褛,滿臉髒污看不出真容,舉止粗魯無狀,看她時,眼睛就像是餓久了的狼,泛着綠光。

周子賢最後的那句話倒不是作假,腹中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是她從沒喝下過什麽毒茶,只是手腳發軟并沒有什麽力氣,應該是毒素還沒完全排出去的緣故。

一只大手突兀地伸過來,粗魯地在莫初白滑嫩的臉蛋上捏了一把,随後用鴨子音大聲道,“這娘們可真嫩,你們來捏捏,能捏出水來。”

莫初白猝不及防被人輕薄,惡心地快要将整個心肺都吐出來。那些人才不管莫初白的怯怕惶恐,哄堂大笑起來。其中一個稚嫩沙啞的聲音懶洋洋地道,“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女人,不止臉蛋能捏出水,衣裳也能。”

“你這小子。”

“這娘們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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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群要流哈喇子下來的狗,恨不得用舌頭将莫初白的全身都舔一遍。他們自然沒有真的伸出舌頭來猥亵莫初白,可那直接的眼神,與舌頭無異。

莫初白衣衫盡濕,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線畢露。她自己也察覺到不妥,手足并用拼着命往後躲,剛躲到石像後頭,就被老鷹拎小雞一般給扯着胳膊拎出來扔回原地。

這些人眼中的欲望太過明顯。荒郊破廟,五個大男人圍着她一個弱女子。莫初白心裏發緊,這可真是才出虎口又進狼窩。可是她能怎麽辦呢?就算沒有中那毒,她一個弱女子落在五個鬧饑荒的流民手裏,也翻不出五指山去。

莫初白将心一橫,無論如何,她都要留着性命的,如果……如果真被怎樣,她就當被狗咬了吧。橫豎,家沒了,什麽都沒了,這清白,就像是個笑話。她心裏下定了決心,整個人鎮定了不少,可面前這黑壓壓站着的幾個大男人,擋住她所有的視線,留下大片的陰影,他們只是看着她,就已經讓她忍不住幹嘔了。她做不出來哭着喊着要去死的事情,手無意識在地上摸索着,能摸到個石頭也好啊,她可以敲暈了自己,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對于這一刻的她而言,反正是最好的。

“咳咳。”莫初白以手捂嘴,低聲咳嗽起來。秋日天涼,她從農家小院出來穿的本就不厚,在河中也不知漂了多久,披風早沒了,身上的衣裳濕噠噠的,一陣風吹來,她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抖。

一雙手穿過莫初白的腋下,輕輕地将她抱起來,放到火堆前。莫初白仰頭一看,是五個漢子中身量最矮的那位,說是矮,卻也和莫初白差不多高,約莫有七尺左右,臉上髒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唯有一雙眼睛黑亮有神,依稀可辨出這還是一位少年郎。

眼前一黑,卻是一件臭烘烘的衣裳當頭罩下。

莫初白将那看不出顏色的衣裳披在身上,瑟縮在火堆前。

“金潇潇,你小子做什麽?老子還沒看夠呢。”有人怒了,奔上來就想将莫初白身上那件衣裳扯掉,卻被金潇潇給攔住。莫初白順杆往上爬,扯着金潇潇的袖子,假裝害怕地躲在他身後。

“潇潇啊,你小小年紀就知道疼女人了?”另一個人笑道,“幹脆,算上潇潇,找個女人可不容易。”

“三元哥,你家這小子長大了。”還有人朝着那一直沒說話的漢子打趣,眼睛卻一直落在莫初白身上打轉。

很明顯,這人的話合了沉默漢子的意。他打量貨物一般細細打量莫初白,點了點碩大的腦袋,發話道,“這娘們長得倒還好。”

衆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卻聽他接着道,“太瘦,太小。”

“哎喲我的三元哥,咱哥幾個吃了上頓沒下頓,能有個女人就行了,我不挑。”說話的人又轉向其他幾個,大咧咧地問,“你們呢?你們要是嫌棄,她就歸我。我不嫌棄。”

“我也不嫌棄。”

“我傻咧,好不容易撿到個女人,她不嫌我就好咧。”

莫初白的手抖得停不下來,身子跟篩糠似的。此時此刻的她,就是菜市場案板上的肉,被人評頭論足一番,怎麽都免不了下鍋被煮食的命運。

剛剛感覺到金潇潇的善意,莫初白只得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他身上,低聲哀求道,“救救我,求你。”

“我們不是救了你麽?”金潇潇用一幅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語氣說道,“救命之恩以身相報,合情合理。”

莫初白一怔,手終于不抖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捏在手裏的袖子。這是狼窩,她太傻了,怎麽能指望小狼崽子就不吃肉呢?

“太嬌弱了。”金三元走過來,挑起莫初白的下巴,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莫初白白嫩的頸口,眼睛裏霎時竄起一簇小火苗,裂開大嘴哈哈哈地笑起來,笑完很可惜地說,“媽的,天要亮了。”

猥瑣的目光讓莫初白感覺身上爬過一萬只毛毛蟲,并不敢掙紮。金三元的手像是鐵爪一般,莫初白相信他能輕易捏碎自己的脖子。身處這樣危險的境地,莫初白一等金三元松手就立即垂下頭去,抱着雙膝縮成一團,看似害怕地要暈過去,實則豎着耳朵聽這群人說話。她的心浸泡在漫無邊際的黑霧中,剛剛金三元的話,卻帶來了一絲亮光。天快亮了,他們有所畏忌,這附近看來并非荒無人煙,她并不是完全沒有脫困的機會。

“三元哥,天亮怕啥,咱們輪流來,找個人在外頭望風不就成了。”

心裏剛冒出點希望的莫初白聞言就是一抖,而面前已經有人急不可待地伸手過來。

“幾位哥哥,可否容我說句話?”

“金潇潇,你要說什麽?別在書生家裏幫了幾天工,就學着拽文,哥幾個聽不慣。”

“金潇潇,你年紀小,哥哥們才讓着你,可你也別蹬鼻子上臉。”伸手那人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氣呼呼地道,“要不是你屁話多,我都快活好幾回了。”

“潇潇。”金三元也發話道,“咱們好不容易偷了兩只雞出來,吃也吃飽了,該活動活動了,今兒就讓你嘗嘗女人的滋味。”

“哈哈哈哈,等他嘗過滋味,嘿嘿嘿嘿嘿。”

莫初白真恨不得暈過去算了!

南國風調雨順,可北國卻是苦寒之地,聽聞夏日發了洪水,許多北國人流離失所,有不少就跑來南國。看這幾人的身量,必是北國來的流民無疑。大半夜的聚在這破廟裏偷雞吃,怕平時做的也不是什麽正當營生,她如今不止清白岌岌可危,性命都堪憂。

莫家這一連串的倒黴事,就像是黴運罩頂,她懷疑,她沒死在周子賢親手端上的毒茶裏,卻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破廟裏。這幾個人看着她,眼睛都是猩紅一片,哪裏還是人呢,更像是野獸一些,還是一群剛剛吃飽亟待排解的野獸。

“哥哥們是想今兒快活一番就算了?”金潇潇像沒骨頭似的靠在石像上,那雙黑亮的眼睛泛着活泛的精光,聲音卻是懶洋洋的。

“那哪成?”金三元先急了,“南國不讓落籍,哪家願意将閨女嫁給我們,我們幾個合娶了她,讓她給我們一人生個大胖小子,對祖宗也有個交代。”

合娶?莫初白的身體僵住,她聽到了什麽?她出現幻聽了嗎?北國的男人都是這樣的野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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