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男女之事講究個你情我願。”金潇潇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僵住身子垂着腦袋的莫初白,“我瞧着這姑娘也不是不懂事的,哥哥們不妨好好和她說說,她若是心甘情願跟了咱們,那才是真正的美事一樁。”
莫初白猛地擡起頭來,這個小狼崽在做青天白日夢呢,她恨不得死也不想和這些野蠻人在一處。她從小到大的認知裏,就沒有過共妻這兩個字,連市井野聞裏都沒看到過。她可以容許自己被一群野狗咬一次,卻絕不會容許自己沒有尊嚴的陪着他們過一輩子。
莫初白的目光直直撞進金潇潇的眼睛裏,她懷疑自己眼花了,她看到金潇潇朝着自己眨眨眼睛,目光深處有戲谑有不忍,獨獨沒有情欲。莫初白跟着眨眨眼睛,一雙美目遮上迷惘茫然的霧氣,俏麗的臉蛋因為冷也因為怕白的像雪,哪怕身披破爛的衣裳,依然婀娜多姿楚楚動人。
“潇潇你個小孩子懂個屁啊,這女人,和誰睡了就對誰死心塌地。”先前最急切的漢子舔了舔舌頭,粗暴地喝道。
“你來睡試試?”莫初白揚起優美的脖子,圓潤如玉的下巴格外的傲氣,手上捏着的玉簪對準了喉嚨。這些人不認識她,自然也不會知道莫家傾覆的事情,“南國律例,殺人者,判斬刑。諸位不是我南國人吧?我身為南國貴族,被你們逼死,我家若是追究下來,你們是喜歡宮刑還是淩遲?”莫初白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有些喘不過氣來,握着玉簪的手顫了下,又接着道,“剛剛這位小哥說的有理,男女之事講究你情我願,強扭的瓜不甜。各位大哥若能放我一馬,容後必有厚報!”
“貴族?就你?”金三元大笑起來,看着莫初白像是在看耍猴戲的,“哥哥們可不是吓大的。”
莫初白這才記起,她住在那王富貴家,為了不引人注目,打扮成農家姑娘,外面穿着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衣裳,為了不露馬腳,還特意打了幾個補丁。她渾身上下唯一值錢的也就手裏這根玉簪,因着是周子賢送的,不能戴在頭上,她便用布裹了藏在懷裏,如今倒成了唯一的武器。
“就沒個識貨的嗎?”莫初白高傲地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裏滿是蔑視,“我手上這簪子,你們知道多少銀子才買得到嗎?”
因着莫初白是首富千金,定親後周子賢送的定情禮物也不能太寒酸,這枚玉簪從材料到做工都非同一般,約莫花了千兩白銀,倒沒掏空周家的家底,而是周子賢在國舅府接了個什麽活,消失了足足半年,才有錢定做了玉簪。
莫初白臉上在笑,眼睛卻流出了眼淚。她從十一歲到十六歲的人生裏,處處是周子賢的身影,偏偏也是他,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瞧着好像值些銀子。”金三元眼睛一亮,搓着手興奮地說,“你快将簪子放下,你手抖得這般厲害,摔壞了可就不值錢了。”
金潇潇卻在一旁不知死活地火上澆油,大聲嚷嚷道,“看吧看吧,早就聽聞南國女子性烈,哥哥們要是圖一時爽快倒是沒啥,若是圖個長久……”他頓住不往下說,可在場的哪個不知他的言下之意,他卻沒說盡興似的哈哈哈大笑着繼續道,“這小娘子嬌滴滴的,倒未必真有勇氣尋死,咱們還是可以碰碰運氣的。反正吶,真死了咱也不虧,橫豎是我手癢才從河邊撿了她回來,那會兒她也就只剩半口氣,她要真對自己狠的下手,我就當她那半口氣沒吊住。”
這小狼崽,莫初白恨不得啐他滿臉,先時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是個好人。耳邊一道勁風襲來,莫初白暗道不好,可到底先中了毒又在水裏漂了許久,沒力氣不說,腦子的反應也慢半拍,身子才剛往旁邊歪過去,手上已經空了。
“這翠油油的,得值不少錢吧。”除了金潇潇,其他四人都圍過去看那玉簪,口水都要流到簪子上,四雙眼睛放出的光,倒比剛看莫初白時還亮些。
“三元哥,咱們拿這簪子換了銀錢,往南國西邊去找個富饒的村落住着,有這小娘子為我們生兒育女,再買上幾畝地,修個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日子可不得快活似神仙。”
“就是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有了錢,城裏是容不下我們,偏僻點的小村子總還是能落腳的。咱幾個不能落籍,這小娘子能啊,等她生了娃娃,咱們的孩子也就是南國人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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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莫初白記起來了,五國泾渭分明,這些流民就算觑着空子跑進了南國,卻也是不能落籍的,要是一直待在南國,便只能做一輩子的黑戶。
此時莫初白沒了利器,又被金潇潇眼珠都不轉地盯着,想尋死都再也沒有機會。
“小娘子,你也聽到咱兄弟的話了。咱們找個女人不容易,你今兒落咱們手裏那是天意,天意不遵從,要遭天打雷劈的。”金三元嘿嘿笑着将那玉簪收好,和顏悅色地勸莫初白,“你大半夜漂在河裏,想是遇到過不去的坎了,既如此,何不忘掉過去,跟着咱哥幾個好好過日子。你放心,咱們雖說是粗人,還是知道該疼媳婦的,只要你不三心二意,咱們把你當菩薩供着,洗衣做飯都不用你動手,你只管好好替我們生孩子就成。”
“做夢。”莫初白梗着脖子冷哼道。
“我這會兒正覺得還在做夢呢。”金三元也不生氣,樂呵呵地道,“一定是咱們進了這廟,先拿雞供給菩薩,菩薩顯靈,才讓我們女人和錢財一下子都有了。”
“三元哥,天都亮了,咱們接下來怎麽做?”有人問道。
“這樣,潇潇、寶財和我去将這玉簪當了。”金三元看着兄弟們,笑哈哈地說,“周二哥和大牛帶着這小娘子先走,咱們在渦河鎮外的大牌坊下彙合。”
“我要跟着二福哥。”金潇潇朝着周二福擠眉弄眼。
“好咧。”那叫周二福的漢子,瘦的像根竹竿,想起來貼着骨頭的臉皮堆在一處,看着跟鬼似的。
羅大牛就是先前最急切想要對莫初白動手動腳的漢子,憨頭憨腦的,聞聲将毛茸茸的大腦袋湊近莫初白,熱乎乎的氣息撲在莫初白耳朵上,逼得她不得不将頭往雙膝間埋,他卻嘻嘻哈哈地開心極了,“你好好跟着我們,我疼你啊。”
莫初白抖得跟篩糠似的,身子搖搖欲墜,一幅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金三元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曙光已露,萬物蘇醒,他帶着王寶財滅了火堆,清理好五人在廟中留下的痕跡,喜滋滋地先行一步。廟內一時只剩下周二福、羅大牛、金潇潇和莫初白,羅大牛的眼珠像是被黏在莫初白身上,不錯眼地盯着她看,莫初白一直埋着頭,他只能看到烏鴉鴉的頭頂,就是這般,他也看的津津有味,好似那發間能開出一朵花來。
“小娘子,你想要我背還是抱?”周二福搓着手,興奮地問。
莫初白手不抖腿不顫了,利索地從地上站起來,衣裳還在滴水,她身上冷,心裏更冷,卻不願意被人碰觸,垂着頭悶聲道,“我自己走。”
“這可不行,你要是病了,咱們可沒錢給你醫。”周二福看到她腳邊的那攤水,伸手就要來扒莫初白的衣裳。
“你要幹什麽?”莫初白驚得連連後退。
“給你換衣裳啊。”周二福倒也沒非要幫着莫初白換衣服,而是找了金潇潇,要了身他的衣裳來,将莫初白往石像後一推,“你快點,別慢吞吞的,我性子急,等不住我就進來幫你換了啊。”
一聽莫初白要換衣裳,廟內的三個男人都将目光投了過來,恨不得在石像身上灼個洞。莫初白在石像後又羞又怒,到底快手快腳地換上那滿是異味還破了不少洞的衣裳,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真是敗家娘們,你那身衣裳還能穿,怎不帶上?”
周二福一個大跨步跑到石像後,要撿莫初白換下來的衣衫。那套衣衫還是王婆子給準備的,外頭那身為了避人耳目,是粗布制的,裏頭的小衣卻是細布縫制。莫初白阻攔不及,周二福已經将衣裳拎在手裏。
金潇潇那小子一直站在旁邊看着,見到露出的一角細布,狐疑的目光望了過來。他摸了摸腦袋,什麽話也沒說,從周二福手裏将那将身衣裳接過來卷在一起,塞進自己的包裹裏,又大步走到莫初白身邊,将她頭上的木簪拔掉,嘴上道,“這麽水靈的姑娘跟我們一路,太打眼了。”
金潇潇說着話,手在莫初白頭上亂揉了幾下,用那木簪胡亂将頭發束成男子發式,又從廟裏的泥地上抹了一把灰,按住莫初白就往她臉上一陣糊,霎時莫初白瞧着狼狽髒污,倒有些像個流民了。
“潇潇果然想的周全。”羅大牛贊道,率先出了破廟。金潇潇緊跟其後,周二福和莫初白落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