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徐家枝繁葉茂,旁支裏出幾個不成氣的再正常不過。這徐行行便是徐氏大哥的兒子,纨绔那是出了名的,好幾回被平威後點了名罵。

“二嫂,徐表公子到底是親戚,不好直接盤問傷了和氣,不如交給我來問話可好?”

“好。”月氏不想得罪徐家,巴不得有人替換自己,立即答應了。

葉芙蓉見了徐行行,也沒多說其他,只說是莫初白如今這樣子,怕是活不成了,未嫁女不能入祖墳,總不好讓她死後孤魂無依,好在有徐行行這個現成的人選在,就在今晚,讓兩人成親。萬一沖喜将人沖活了最好,若是不幸沒救回來,莫初白便成了徐家的人,以後徐行行再娶個賢惠的妻子生個兒子,也不怕莫初白面前沒有香火供奉。

“讓我娶個死人,做夢吧。”徐行行跳腳大聲吼叫道,也不管兩家還是姻親,“我們家是什麽人家,她也配?”

“哦?”葉芙蓉挑眉,笑容不減,“我可聽說徐公子半個時辰前還和人炫耀要娶了我們家大小姐,怎變得這麽快?”

“那是……那是旁人聽錯了。”

“既然徐公子無意,罷了,咱們家大小姐嫁妝豐厚,還愁沒人娶不成。”

“且慢。”

“又怎麽?”

“那個……”徐行行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咬牙道,“咱們也算是親戚,親戚有事,袖手旁觀回去老頭子又要罵我。她,她可是真的要死了?”徐行行眼睛發亮,面色發白,“先說好,我可不會為她守孝。”

葉芙蓉心中冷笑,這徐家打的如意算盤,到底是娶人還是娶嫁妝?不過,徐行行這番姿态讓她确定了先前的猜測,徐氏果然在打莫初白的主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哪怕莫望給蘇家送回一座金山,這些人依然垂涎着留給莫初白的錢財,貪得無厭,令人作嘔。

“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醒了。”恰在此時,丫鬟跑過來報喜說道。

葉芙蓉是掐着時間的,估摸着莫初白也該醒了,聽到丫鬟的話,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行行,就見這位模樣還算周正可眼底一片青紫的公子哥瞬時直了眼睛,活像是看到一座金山飛走的樣子,她最愛火上澆油,當時便說道,“先前的話,當我沒說,咱們蘇家大小姐的婚事,哪輪的着我這個當三嬸的說話呢,對不住了,徐公子。”

“哼,當我稀罕?”徐行行昂着臉道,“我這般品貌,要娶也只會娶公侯家的小姐。”他不知想到什麽,一時像只開屏的孔雀,臉上笑開了花,“若是你家那位大小姐醒過來死皮白賴地要嫁給我,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将她迎為貴妾的。”

“瞎說什麽呢?”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卻是懷孕受驚正該靜養的徐氏,她面上是春光融融的笑容,手虛撐在腰後,先給兩個嫂子見禮,“小孩子家說話口無遮攔的,嫂嫂們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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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怎麽出來了?”葉芙蓉嗅到一股奇特又清淡的味道,心裏略感奇怪,便走過去體貼地扶住徐氏,溫柔地呵斥道,“你如今可不能馬虎,這懷着身子呢,怎麽出來也不帶個人?”

“就在自家,能有什麽事?”徐氏掙了掙手,想要遠離葉芙蓉,卻沒能成功,笑容一下子變得勉強。

“靜雲可不就是在自家出的事。”葉芙蓉狐疑地看着徐氏,越靠近她,她身上那股甜香的味道越重,她使勁嗅了下,目光停在了徐氏腰間的荷包上,沒等徐氏反應過來,手已經将那荷包扯下來,“弟妹這荷包新做的?花樣不錯,借我描描。”

“三嫂。”徐氏臉色大變,嬌嗔地喊道,“你就算要荷包,總要先讓我将裏頭的東西騰出來吧?”

“我瞧瞧,裝了什麽?”葉芙蓉大咧咧地就要打開荷包,裏頭什麽也沒有,空空蕩蕩的,她笑起來,“這不是什麽都沒裝嘛?”說着話,她的手卻摁了摁荷包,發現了角落裏有一塊裹在布裏的硬顆粒,像是一粒藥丸?

“弟妹熏的什麽香?”葉芙蓉将荷包湊到鼻邊,小心地聞了一口,啧啧道,“可真香吶,弟妹能否割愛,将這香也分一份給我,我可不白要你的東西,我屋裏你看上什麽盡管拿。”

“你……你……”徐氏氣得淚花在眼裏打着轉,“三嫂你這是強盜行徑!”

“嘿嘿嘿嘿,你們不都知道我這人什麽都好,就這點毛病,還敢拿好東西在我面前現……”葉芙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葉芙蓉卻沒想到,徐氏是拼了命也不想讓荷包落在她手裏,顧不得懷着孕,直接朝着葉芙蓉沖撞過來,一幅奪不回荷包誓不罷休的模樣。饒是葉芙蓉會功夫,也被溫柔端莊的徐氏這大反常理的動作給鬧了個措手不及,徐氏将荷包搶回去後,卻裝作是沒拿穩的樣子,手一抖,荷包便落到了火盆裏,火苗席卷而上,葉芙蓉便什麽味道都聞不到了。

“哎呀……”徐氏惋惜地看着火盆,又看向葉芙蓉,“對不住了三嫂,我的東西,燒了呀。”她眉角眼梢都是得意,還有一種心事消弭的釋然。

“好了,都是一家人,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讓外人看了笑話。”月氏出來調解說,“明兒我讓人給你們一人送一匹軟輕紗來,都做身新衣裳。”

“多謝二嫂。”葉芙蓉和徐氏互看一眼,都笑起來。

徐行行不知想到什麽,見蘇家三妯娌都要去看莫初白,便也跟在後頭,嘴裏嘟囔道,“好歹是親戚,我也去瞧瞧。”

葉芙蓉眼尖,看到徐行行和徐氏目光交觸時一閃而過的得意,心裏倒是替莫初白焦心,這一屋子財狼虎豹都盯着她這麽個孤女。

徐行行也住在客房,離如今莫初白暫時停留的客房并不遠,幾步路的功夫便到了。

大夫們會診完畢,正被請到旁邊的房間裏開方下藥。客房裏便只有穩坐不動的金潇潇,蘇老爺子并蘇朗三人,丫鬟們都在外面侍候。

莫初白剛醒過來,美目像是蒙上一層霧氣,臉色委頓憔悴,擦拭幹淨血跡後的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柔弱地躺在薄被中,像是随便一陣風進來都能将她吹走。

“可好些了?”月氏關切地一進屋就問莫初白。

莫初白艱難地朝着月氏笑了笑,并不開口說話。事實上,從醒過來,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屋子裏的人,除了金潇潇和葉芙蓉,便是蘇老爺子也不十分可信。莫望是蘇老爺子的長子不假,她是蘇老爺子嫡親的孫女不假,可五個手指有長短,更遑論兒女呢?蘇樰蘇明蘇朗長久地伴在蘇老爺子身邊,比起她這個突兀回來的孫女,分量不知重了多少。

莫初白知道,最有利的法子便是用這次的委屈博得蘇老爺子的憐惜,獲得他的庇護,此後再有人下手,就得掂量掂量。可是莫初白莫名遭害,已經委屈的不行,便再做不出委屈自己的事情來。她服了葉芙蓉取出的保命丸,心裏暖洋洋的,寒毒已經被暫時壓制住,頭腦恢複清明,只将目光轉向葉芙蓉,滿滿的信任噴薄而出。

“大夫們說,靜雲中了罕見的寒毒。”蘇朗神情輕松,總算将自己洗刷幹淨,徐氏一進來,便大聲給衆人解釋道,“湊巧發作了。”

“那就好。”徐氏拍拍胸脯,盈盈一笑,端莊大方不失關心地問,“寒毒可嚴重?大夫們能不能治好?”

“爹說了,不惜銀錢,讓大夫們只管開藥。”蘇朗觸及蘇老爺子渾濁不失銳利的眼睛,忙道,“靜雲病着,搬來搬去也麻煩,再說回去她的院子孤零零一個人,哪能放心呢。爹,不如就讓她住在芙蓉園裏養病,我保管将她養的白白胖胖的。”

莫初白依然沒有說話,蘇老爺子沉着臉也沒應聲,徐氏卻不肯放棄,婉轉勸道,“爹,說來說去,這次是在我們芙蓉園出的事,不還給你老人家一個好好的大小姐,我和夫君都心裏不安。你放心,靜雲交給我們,我保準不讓她掉一根頭發,若是做不到,任憑爹處置。”

跟在徐氏身邊的徐行行突然探出身子,好奇地打量病床上的莫初白,見她嬌弱似水上搖曳的蓮花,眉眼精致清秀絕倫,便道,“老太爺,我們家裏還有上好的人參,我這就讓人取了來,給這位妹妹補身子。”

徐行行這一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便是莫初白,都不由睜大了眼睛看過來。

徐行行等的便是莫初白這一眼,立時笑容矜持宛如謙謙君子,待見她目光淡然無波,看自己時和看路人的眼神沒什麽差別,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情不自禁地看向徐氏,眼中的疑惑藏都藏不住。

“靜雲,這是我娘家侄兒徐行行。”徐氏讓開身子,将徐行行整個人露出來。

莫初白垂下眼睑,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一顫,整個人呼吸平和,再沒有動靜,似熟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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