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衆人有心懷疑是谌炎央使詐讓莫初白脫身而去,可瞧他雷霆大發的模樣又不似作僞。先前莫初白在,谌炎央還算有所掣肘,此時沒了那姑娘,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繼續惹怒一頭暴躁的狂龍,便都識相地裝鹌鹑。只有那黎易川,站在宮牆之下,滿臉呆滞,也不知是窘境被解松了口氣,還是為天雷神掌的厲害所攝沒回過神來。
而此時,莫初白正伏在三笠背上,三笠腳下生風,往皇宮的正西方跑去。
當初三笠所說的活人變魚,本是要用在她自己身上,今晚事出緊急,三笠只得去綁了那個老太監來,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了這麽一手将活人變沒的把戲。莫初白站出來和衆人周旋,一方面是想讓谌炎央休息,一方面又何嘗不是留給谌炎央機會去和手下人用特殊的方式溝通接下來的安排。
“等等。”莫初白拍了下三笠的肩膀,從高高的宮牆上掉下來,她現在腦袋還有些暈暈的,只是瞧着三笠的路線,她不得不出聲攔下她。
“咱們這是去哪裏?”
“主子有令,先送你出宮。”
“不行。”
莫初白搖頭,她若是從正明宮裏莫名消失,小皇帝的機警很快能将今晚皇宮的異動聯系到她的身上,到時,不止是皇宮裏的蘇靜璃,還有皇宮外的蘇家,都被她牽連。
她還是蘇家的大小姐,被小皇帝識破身份的蘇靜雲,她就不能讓人知道她是那個攪得皇宮天翻地覆的谌炎央的女人。蘇家,是她的軟肋!
都是那個可恨的周子賢!只有他,知道她身中寒毒,若是沒死,必然需要平國皇宮的靈泉才能痊愈。好在,周子琰哪怕手眼通天,也查不到莫望來自平國蘇家,她已然變身蘇家大小姐,這才只能在靈泉宮守株待兔。也不知他和平威後做了什麽交易,讓平威後如此費心盡力地布下埋伏,要幫他留下她。
“正明宮有咱們的人嗎?”今兒宮裏鬧出這麽大動靜,小皇帝的年齡應該最是喜歡看熱鬧的,居然沒有出現,這其中的因由由不得莫初白不深思。
“有的。”自從莫初白應允三笠出宮後可以去蘇家随意吃喝,三笠對莫初白的态度就親近不少,“還有三人在宮內,剛傳了消息出來,太後怕小皇帝有閃失,傳令不許他邁出宮門一步。小皇帝這會兒還趴在正明宮宮牆上,拿着遠視鏡看熱鬧呢。”谌炎央的身份十分緊要,他以小金的身份混進正明宮,手下人自不放心他一個人進去,又安排了三人。今晚谌炎央鬧出的動靜太大,手下人生怕主子有所閃失,消息互通的非常及時。
“沒讓人去查我?”
“查了。”三笠老老實實地說,“咱們的人扮了你躺在床上,并沒有露出馬腳。”
“咱們去靈泉宮。”莫初白稍稍沉吟,便有了決定,臉上一片輕松,她走了,谌炎央就是海闊任魚躍,可放手施為,她是不用擔心他的安危的。而她的處境,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任是誰也想不到,陪着谌炎央将皇宮攪亂後,她還潛藏在宮內。
“去靈泉宮做什麽?”三笠滿臉不解,主子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帶着人從靈泉宮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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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原路,回正明宮。”莫初白的聲音悠悠地飄在夜空中,“你們既然連正明宮的消息都一清二楚,靈泉宮想必也不會疏忽。那裏的埋伏,應該都撤走了吧?”
“是,你們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跟上去了,如今靈泉宮空曠的很。”
“還有人手可用嗎?”
“有。”
“聯絡他們,檢查溝渠。”莫初白沉穩地下令。
三笠并不多言,轉了方向,跑出幾十步的距離,便遇到自己人,低語幾句,她便背着莫初白潛回了靈泉宮,沒多大會,先前那人回來了,朝着兩人打了個無礙的手勢,走在前面引路。
莫初白最後回望了一眼宮牆的方向,皇宮內高層建築甚多,這時候她已經看不見宮牆和谌炎央了,可她知道,他在那裏,替她拖着時間,護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三人一路走到靈泉宮內的溝渠邊,一個侍衛也沒碰着。
“大小姐,丁福在前面給你探路。”先前引路的人在溝渠邊停下,示意三笠帶着莫初白藏起來,自個兒先下了溝渠,沒一會,他腦袋從溝渠邊冒出來,朝着兩人招手。
三笠背負着莫初白從溝渠內進入暗渠,很快來到暗渠出口。她很謹慎,并沒有莽撞地一頭沖出去,而是先喵叫了聲後,又低低在渠壁上敲擊了三下,聽得一牆之隔的外面傳來三聲低低的喵叫,随後咯吱一聲響,磚石被搬開,龍口移到一旁。丁福先鑽出去,在外面停了好一會。
“出來吧。”他說。
三笠才彎着身子,背負着莫初白鑽了出去。
湯池內安靜空曠,除了丁福,并不見那接應之人,莫初白心裏略感奇怪,正要問,卻見丁福瞪大眼睛,愕然看向自己身後。
三笠覺出不妥,猛地将莫初白扔向湯池的另一頭,回過頭,倉惶地喊了一句,“陛下。”
莫初白摔在水中,狼狽地站起身來,還沒站穩,頭上便罩下一張大網。
“嚯嚯,我的魚自己游回來了?”本來空無一人的湯池,從房梁上跳下兩個侍衛來,一人一頭抓着大網。而湯池另一邊,碩大的龍頭後面,緩步踱出一身睡袍,面容恬靜乖巧宛如鄰家孩童的小皇帝。他身後,跟着十二侍衛中的一位,那侍衛手裏,拎着一位宮侍打扮的人,正是谌炎央早早安排好的接應之人。
“陛下。”莫初白鎮定地躺在網中,喊了一聲。說好的在宮牆上看熱鬧呢?
“你喜歡我家的靈泉,早些告訴我便是。”小皇帝滿臉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蹦蹦跳跳地跑來莫初白身邊,蹲下身細細打量她,看着她臉蛋紅潤,和初見時的蒼白虛弱大有不同,很是欣慰地說,“今晚上這一趟出去的值啊,我的魚又漂亮了不少。”
“陛下。”莫初白閉了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宛如翩飛的蝶翼微微顫動,她在腦中飛快地思考着現在的處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很不幸,這個萬一,沒有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