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黎易川本以為今晚面對平生至強的敵人已是最大的難關，後來需要和一名柔弱女子比武他覺得這才是難關，可眼下，他才醒悟，世上只有更難，從來沒有最難。
他咬了咬牙，喉嚨像被人給捏住似的。他已經四十有五，這姑娘雖說蒙住了臉，看那樣子，不過及笄之年，他的長孫女也不過這般年紀。這一聲幹娘，如何喚的出口？
平國名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加之莫初白表現出的天賦，當下便有個又高又黑的男人站出來說，“比試哪有一場定輸贏的？少說也得來個三場。”
“自取其辱。”
“不可。”
兩道聲音響在場中，一個是谌炎央，一個卻是黎易川。二十四名俠常有切磋，黎易川能當名俠之首，功力乃是衆人中最深厚的，而武功最好的則是沒臉沒皮叛變了的王四通。
黎易川的臉黑成一片，有他和王四通受辱還不夠，難道要天一亮就傳揚出去，二十四名俠都認了個小姑娘當幹娘嗎？
“在下……在下服輸，只是先前的賭注是姑娘和王四通訂下的，姑娘可否…………”黎易川在江湖上混，最是一言九鼎的人，這時候卻不得不舔着臉和莫初白商量将那賭注換成其他，羞臊地恨不得找個地洞将頭埋了。可他老母親尚在，萬萬沒有和一個十六七的小姑娘稱姐妹的道理，比起他個人榮辱，黎家和長山派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着莫初白淡然冷漠的眉眼，道，“黎某力所能及，在所不悔，哪怕是這條命，姑娘都盡可拿去。”
莫初白還在喘氣，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朝着黎易川擺手。她自小嬌養在閨中，家變之後身體裏藏着寒毒，很少像今日這般活動，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歪歪斜斜地靠着宮牆邊，回轉身往谌炎央身邊走。
這宮牆之上，每隔數步便有一個豁口，方便牆後的人觀測宮牆外的情形。莫初白娉娉袅袅地往前走，谌炎央還沒動呢，王四通先狗腿地爬起來，要去扶新鮮出爐的幹娘。他來扶，莫初白自是不情願，忙往牆邊躲，人便恰恰好站在那豁口邊上。
“老大，幹爹幹娘是千載難逢的奇才，你既然輸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何不幹脆點和我一樣，認了他們？”王四通的手還沒挨着莫初白的衣袖，先是朝着黎易川噼裏啪啦地一通勸。
王四通不勸還好，這一勸，惹得從前衆兄弟怒目相對，先前說話的高黑男子更是怒喝一聲，“不分是非的叛徒，我今兒就先替你們浩一殿清理門戶。”
高黑男子使一把折紙扇，扇面附庸風雅地畫着幾叢竹子，他擡手揮扇，扇面上的竹子便像活過來似的，片片竹葉似利刃，飛向王四通。
“放肆。”
谌炎央見高黑男子攻向王四通，出手就是殺招，可沒管旁邊還站着一個不會武功的莫初白，這分明是要借機要了莫初白的命，當下如大鵬展翅，飛掠過去，拳風陣陣似激起飛沙走石，高黑男子性命有礙，不得不收扇去擋。
高黑男子哪打的過谌炎央，其他名俠也不講究江湖規矩，紛紛上前助陣，雙方終于正兒八經地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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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娘，你往後躲躲，我護着你。”王四通站在莫初白身前，瞧着戰場往這邊偏斜，忙将莫初白往身後推，嘴上嚷道。
“啊呀。”
在場衆人只聽到一聲女子嬌脆的驚呼聲，紛紛停下手看過去時，就見王四通哆嗦着手，哭喪着臉，指着面前空空的豁口，“幹娘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你不拉住？”谌炎央斥道。
王四通摸了摸頭，卻不好對衆人說，莫初白往下摔落前對他溫柔地道了聲謝，素手芊芊拍開了他要拉她的手，一雙星辰閃耀的眼睛裏笑意盛極。那一瞬間，他覺得和師娘最是親近，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
黎易川和谌炎央反應最快，紛紛撲向宮牆之下。那下面自是有許多護衛手持長槍列陣以待的，看着宮牆上飄落而下的姑娘，若真落在長槍陣上，登時就會渾身都是血窟窿，只是沒有接到命令不能妄動，便只能看到白色衣裙展開來宛如春日盛開的白杜鵑，絢爛奪目。
“不許動我妻子。”谌炎央似乎氣急，焦灼地一聲大喊，掌風帶起漫天驚雷電光，劈向快要觸到莫初白的黎易川。
黎易川暗自叫苦，這天雷神掌絕跡江湖也有七八十年，只在傳聞中聽過一二，谌炎央一身功力比他這個從小習武幾十年的人還要渾厚，他一時沒有破解之法，只能眼睜睜看着雷電光網襲向自身，滿目都是雷光閃爍，被劈個正着，渾身焦黑，還能聞到頭發傳來的陣陣焦香。
“我娘子呢？”雷光散去，谌炎央滿臉肅殺，手中抓着一件白色宮袍，眼中殺意縱橫，讓人不敢直視。
雷光所到之處，宮牆下的長槍陣早就破了，兵勇們紛紛後退，留出一塊空地來。如今，還懸在空中的谌炎央手中只抓着一件衣裳，而空地上空空如也。莫初白從宮牆上掉下來，竟然神秘地消失了。
“我娘子呢？”谌炎央狀似癫狂地再一次問道。
平威後在宮牆另一邊，視線被宮牆所阻，沒看見發生了什麽，只能聽到谌炎央癫狂的質問聲，那聲音像是山林之王的咆哮，讓人心頭發麻。
“去，瞧瞧。”平威後吩咐身旁的親信。
宮牆之上，名俠們面面相觑。谌炎央的天雷神掌一出，天地都随之産生異象，雷光漫天中，黎易川眼花缭亂，他們卻是看的清清楚楚，谌炎央一掌逼退黎易川，就撲向還在下落的莫初白，他的手堪堪抓住了那姑娘白色的衣袖，就在那一瞬，輕薄的衣衫盡數落在谌炎央手中，而衣衫內的人，像是化為風化為夜色，不見了。
谌炎央掠回宮牆之上，手遙指着平威後，“你們這些人心懷叵測，容不得一個普通女子。呵，平國太後，受人之托是嗎？交出你背後那人，否則……你這皇宮，永無寧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