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嘉林的成年舞會上，埃裏克先生沒有出面，由他們的姑媽來主持。埃裏克先生始終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盡管這場舞會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他設計敲定的。
舞會邀請了不少年輕的小姐先生們，但小姐總是多于先生的——不少青年才俊沒有從那個血腥的戰場上回來，也有重傷的還在養傷沒有來舞會。
我被愛麗絲拉去跳舞。
“你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嗎？”她問我。
“并沒有，倒是你，有沒有意中人？嘉林都要有未婚妻了。”我說。
“我還年輕吶。”她說。
“是嗎？不過你這個年紀也可以結婚了。伯爵不催嗎？”
“這個世界是多麽不公平！為什麽女人一定要早嫁？”愛麗絲有些憤憤不平，“我們要潔身自好，不然就會被說成□□，而男人卻沒有那麽多顧慮。我只想在找到和我真心相愛的人之後再結婚，我不會在乎他的外貌、身份和財産，但我不能這麽任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我也覺得太不公平。”我說。為什麽這個世界只允許男女相戀？為什麽喜歡上一個人都是罪過？
“不說我了，你如果真替我打抱不平，你就應該先找個未婚妻——你可比我大呢。”她沖我調皮地眨眨眼，“我聽說露西還喜歡着你呢。”
“別提了，我并不喜歡她。”我遺憾地聳聳肩。
“真的沒有可能？”她又問，看來是露西拜托愛麗絲來問問我的态度。
“她不是我的菜。”我給了确定的答複。
“那真是遺憾。”她挑挑眉，卻沒有顯出遺憾的樣子。
“其實我不覺得她适合你。她性子太純良軟弱了，得嫁給強勢的人才好。”愛麗絲又說。
“嘿，你是說我不強勢？”我可不想被這麽說。
“我只是覺得你也需要一個人管管你。你若不是有我們，還有你的管家，我相信你連飯都不會按時吃。”她不雅觀地翻了個白眼。
我無法反駁，事實如此，我就是懶散不求上進而優柔寡斷，經常會對一些事情猶豫不決最終不了了之。但被自己的表妹這麽說教還真是讓我沒面子。
“好啦，那是你的以前，你現在總比以前好一些。”愛麗絲補了一句。我無奈聳肩，好吧，被說教就被說教吧，愛麗絲就是太過老成。
一曲舞畢，我們各自交換舞伴。這次我的舞伴換成了克萊爾。
“嘿，羅曼，好久不見，我真想你。”
“好久不見，克萊爾。”我們确實是好久沒見了，她還是向以前那樣活潑。
“你真的不喜歡我妹妹？”
“對不起，我對她沒有感覺。”我故意一臉為難。
“算了算了，這種事也勉強不來。這下她可以死心了，你可是耽誤了她五年呢，她總是拒絕追求者，說再等等。”
“真的嗎？”我吃驚，“真是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她，讓她不要喜歡我的。”
這下懊惱也沒用了。我暗暗埋怨自己的不周到。
“這可不能怪你，是那個丫頭太死腦筋。她知道你不愛她，她只是想要個明确的否認讓自己死心。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她的追求者在戰前向她求婚，被拒絕了；他從戰場上回來後第一時間就來找她，再次向她求婚，她的等待沒有等到你的變心，但等到了另一份忠誠的愛，不也是好事嗎？”
我的目光在廳內環顧，看到了露西和一位年輕的先生。那位先生非常珍惜地摟着露西跳舞，臉上滿是寵溺。
“他們真般配！”我不由地贊嘆。
“後悔了？”克萊爾取笑我。
“我真的為她高興。後悔也有，如果我早點讓她死心，他們就多了五年相愛的時光。”
“可不能這麽說，如果戰前露西答應了他，她就得忍受五年的牽挂和擔心，而因為你，她事實上這五年都是在甜蜜夾帶一點惶恐的幻想中度過的。雖然最後是失望，但有那個人在，也不會那麽失望。”克萊爾說。
“那你呢？你早該嫁人了吧，怎麽現在還沒有戀人？”我引開這個話題。
“我喜歡的人，沒有回來。”她說，露出了一絲苦笑，“我都來不及讓他知道我喜歡他。”
“你是會把愛意埋在心裏的人？”我懷疑地看着她。
“我是在戰後才意識到我愛他的，但當我鼓起勇氣準備寫信時，就受到了不幸的消息。”她臉上的神采似乎都消退了。
“對不起，說到了這個話題。”
“沒關系，只是我大概很難再找到愛人了。我會拿每一個人和他比，然後發現只有他最完美，無可替代。羅曼，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一定要早點告訴她，不要向我一樣，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我會的。”克萊爾的事确實給了我很大觸動。只是我畢竟和她不同。
“就算被拒絕，被厭惡，也要告白嗎？”我問。
“至少她知道你愛她。我覺得愛都是正義純潔的，如果那個人輕易否定你的愛，那她也不配被你愛。”克萊爾嚴肅地說，“羅曼，你該不會有了愛人吧？”
“很遺憾。”我聳聳肩，“我還想再玩幾年。”可不能讓她知道我喜歡埃裏克先生！那将是我一輩子的秘密……
“先生！”一位男仆焦急的來找我，我看出他是埃裏克先生的貼身男仆，“先生突然有些不舒服，您是醫生，能先去看看嗎？”
我的心立刻糾起來了，匆匆向克萊爾道歉後跟着男仆去了埃裏克先生的卧室。
“埃裏克先生！您不舒服？”我看到他躺在床上，但臉上并沒有痛苦的神色。
“有一點。你先出去吧。”他說，那個男仆點頭示意後離開了房間，還關上了門。
“您哪裏不舒服？”
“腿有些麻，有些漲的感覺。”他說。
“疼嗎？”我問。
“并不。”
“那就好。你是在恢複。平時做些腿部按摩比較好，這樣之後練習重新走路也有好處。”
“是嗎？你願意幫我嗎？”埃裏克先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掀開被子，只露出他的大腿以下的部位。他穿着寬松的睡褲，腳上沒穿襪子。他的腳很白，形狀很好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我怕他的腳光着會冷，找了條毯子給他蓋上，才開始給他的腿按摩。
“今天的舞會怎麽樣？”他問我。
“很好，各個角落都布置得非常到位，食物很美味，仆人的服務也很細心周到。總之這是成功的舞會，大家都玩得很開心。”我回答他。
“嗯。見到嘉林的戀人了嗎？”他又問，“你覺得他怎麽樣？”
“還不錯，相貌堂堂的，看起來很嚴肅，不過應該是個正經的人。他的行為挺得體的，沒做過不合禮數的事。”我回憶了一下說。
“我相信嘉林的眼光。況且斯梅德利伯爵和他夫人都告訴我那是個好孩子。看到嘉林能嫁給一個好人我就能放心了，接下來就是期望他們能早點生下男孩作為莊園和爵位的繼承人了。”
“你這麽早就想着要繼承人了？”我打趣他。
“可不是嗎！多少莊園失去了繼承人，如果我出了什麽意外，這個莊園也會那樣。所以得有足夠的繼承人才行啊。”他輕嘆了一口氣。
“你可不會那麽容易出意外。”我立即說，“你又不能出去，在莊園裏怎麽出意外呢！”
“就是意想不到才會被叫做意外啊。即使我說我明天就去了，也是可能發生的事。”他閉着眼睛平靜地說。
我不喜歡這個話題，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我本能地覺得不舒服。
“我們說點別的吧。你不會有事的。”我說。
“如果今天是你活着的最後一天，你會幹什麽？”他似乎并不想繞開這個話題。
我沉默了。如果今天是我的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毫無疑問，我會告訴他我愛他。我會把自己給他，如果他要的話。克萊爾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愛，留下了一生的遺憾。如果今夜我就會死去，我不想留下這個遺憾。但我清楚地知道，這只是個假設，我并不會死去。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那邊有酒。”他突然說，“你按了這麽久，去喝口酒休息一下吧。”
我自己倒了一杯。我在宴會大廳裏就喝了一些酒，我知道自己再喝一些就會醉，但我覺得自己現在需要灌自己一杯。是高濃度的威士忌，我喝得急了，覺得口腔和喉嚨裏被燒的火辣辣的。我喝了一整杯，坐了一會兒，再站起來時就覺得自己腳步有些虛浮。
“埃裏克先生……你睡着了嗎？”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床邊，手臂撐在他的床上問他。
“并沒有。你休息好了嗎？”他問。
“嗯……”我迷迷糊糊地應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他有些不放心地問，“需要我叫人送你去休息嗎？”
“我大概是喝醉了。”我歪了歪腦袋，覺得不舒服，皺着眉嘟囔着。
“喝醉了也好，喝醉了總會說些真話的。如果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天，你會做什麽？”他睜着眼面向我，好像在認真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如果是最後一天……我想我大概會告訴他我愛他吧。”我陷入了迷糊的狀态，我不知道是誰在和我說話，于是我這麽回答。
“他？不是她？”那個人問我。
“是啊，是他，是埃裏克先生。我喜歡他，不，我愛他。”我對那個人說，“請你不要告訴他，我怕他讨厭我。”
“不會的，埃裏克不會讨厭你的。”那個人說，“埃裏克也喜歡你。”
“是嗎？”我努力睜眼，發現自己坐在地上，靠着床。我睡着了？旁邊的床上就躺着埃裏克先生，他的頭轉向我的方向。
“我在做夢嗎？”我問他。
“是啊，你在做夢。”埃裏克先生很愉悅地笑了。他笑得真好看。如果這是在夢裏，那我可以親吻他嗎？我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夢裏的埃裏克先生很配合我地張開嘴，溫柔地回應我。真是一個美麗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 埃裏克先生視角：
今天的舞會來的小姐太多了，羅曼會被那些女人們纏上的吧，他長得那麽好看，一定很受歡迎。我不想他被那些女子纏住，索性裝作不舒服讓他來了我的卧室。
他給我按摩，看起來他并不是很熟練，也是，畢竟他是醫生不是護工，總會有不會的。但是一想到是他，我就不可抑制的激動，幸而蓋着被子他沒有察覺。
我試圖誘使他告白，不過他還是沒有說。我勸他喝下了威士忌，我知道他的酒量淺，啤酒沒問題，但喝威士忌容易醉。果然他很快就醉了，甚至不知道我就是埃裏克，告訴我他愛我。
“我在做夢嗎？”他問我，我告訴他他就是在做夢，如果清醒着怎麽會認不出我？他得知自己是在夢裏，很大膽地就爬上床吻我，他吻得那麽急切投入，那麽深情，還真是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