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昏暗的酒窖裏待的久了,猝不及防見到光線難免眼睛會不舒服,不過一時半刻幾人便緩過來,石門也已經完全開啓,裏面是一條通道,牆面徹得平平整整,看起來是有人精細打造過的。
通道不過一丈長,那光線便是裏面透露出來的,打在鋪着厚重灰塵的地面上,此時在看那光芒,也無剛才那般刺眼,看起來甚是柔和,同時也似散發着莫名的吸引力,使人心生好奇,想進去一探究竟。
蕭邢宇擡步剛要踏進去,便被謝寧攔下來,提醒道:“小心有機關。”
蕭邢宇當即退回去,心怪自己魯莽,謝寧叫他們跟在身後,他先進去探探路。跟在謝寧身後進入密道,腳踩到地面的瞬間便留下一個印子,蕭邢宇細心留意了一下,直到走到密道盡頭,裏面豁然開朗。
寬大的石室呈六角形,石室兩側很是整齊擺放着一些刀兵劍刃,陶制器具等雜物,上面已然是堆滿灰塵。石室很是寬大,中央築起一道及膝高的石階,上面擺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椁,棺椁正前方的牆面是一個巨大而怪異的六角符號。
而在石棺的東南,西南兩角處則是規則的擺放着兩只石雕鎮墓獸,可就是這面相猙獰的鎮墓獸,張大的口中竟一邊鑲着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
原來這兩顆夜明珠才是讓石室亮如白晝的原因。
這石室裏很是幹淨,幾乎沒有任何雜亂,仿佛就是個沉寂地下多年的普通墓室,一絲人氣也無,連空氣中都透露着七分陰冷。明白了有光的原因,也沒有發現機關,幾人便放開了手腳在裏面四處探索。
那些雜物兵器應該是墓主人的陪葬之物,年代久遠,早已生鏽,有些瑣碎物品已經腐爛,靠近過去還有一股淡淡的黴味,謝寧看了幾眼便走開了。
江月樓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異常,此處連別的出口也沒有。
心中有些氣餒,眼角掃到蕭邢宇時頓起幾分笑意,湊過去問他:“蕭爺站在這石棺前看了許久,可曾看出什麽來了?”
謝寧聞聲看去,蕭邢宇在中央的石棺前已站了許久,正看着石棺上的精細的雕刻出神,連江月樓刻意找他玩笑也不理會,将肩上的手拍開,踏上了臺階上更湊近了棺椁,低聲斥道:“別吵我!”
江月樓不明所以地眨巴眼睛,還要湊上去逗他玩,卻見謝寧不知何時過來了,在蕭邢宇身邊也看了眼石棺上的浮雕,問道:“怎麽了?”
蕭邢宇搖搖頭凝眉不語,又圍着石棺轉了一圈,将上面的雕刻看得很是仔細。
謝寧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等他看完,卻見蕭邢宇忽而激動道:“此人不簡單!絕對不簡單!”
江月樓笑道:“這墓室裏除了這兩顆夜明珠就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蕭爺你倒是說說這墓主人有哪裏不簡單了。”
蕭邢宇竟是笑了起來,拉着謝寧到了石棺前,指着上面的雕畫道:“謝寧你看這個六角符號,起初我見它有些眼熟,才看了許久,剛才明白過來,這正是前朝周國的皇室才會用到的符號,這是周國皇室的家族圖騰!”
謝寧聽得有些懵,蕭邢宇也馬上意識到謝寧可能不知道前朝之事,畢竟他們蕭氏建立大夏,推翻前朝已有一百多年,若非是他在內廷看過一些前朝秘聞,也不會知道這個六角符號的特殊性。
蕭邢宇解釋道:“石棺上的雕刻其實已經将墓主人的生平刻畫出來了,此人應當是一百多年前的前朝皇室,還是個地位挺高的世子。看墓的規格,他應當是死在亡國之後,周國都亡了,自然是事事從簡了,而這兩顆夜明珠則是他的陪葬之物,亦是有典故的,乃是他救駕後,周帝所賜。”
謝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他:“上面還說了什麽?”
蕭邢宇指着另一側的雕畫說道:“周國亡後,這位世子便隐姓埋名,在此地落腳,他曾雲游四海,見多識廣,無意中接觸到了一些經書,從裏面得到靈感,從而已畢生之力,将近二十年的時候寫了一本書……”
此處蕭邢宇看不大懂,皺眉道:“好像還是十分珍貴的書,他寫成這本書的時候就因精力交瘁而死,後輩們便将他葬于此地,而周帝賜他的夜明珠與他攥寫的那本書被視為他最珍重的物品,也随着他深埋地下。不過因為已經亡國,身為世子的他并沒有得以厚葬,後人在此處的雕畫表達了他們的歉意。”
謝寧道:“原來如此,所以這裏只是一個前朝世子的墓室而已。”
若是再找不到其他出去的通道,他們要不是被餓死在這裏,便是上去冒險一試,被林出雲殺掉的可能性也很大。
蕭邢宇心中也愁,喪氣垂頭,卻忽然頓住,将江月樓推開,自顧自地蹲下去看着地面。夜明珠的光線柔和,尚且能将地面照的清楚,沉積了上百年的墓室中,地面肯定會堆積許多灰塵,只要是人走過,就一定會留下腳印。
謝寧見他此番動作有些奇怪,似有些擔憂道:“你在看什麽?”
蕭邢宇擡眸看着謝寧。
“地上怎麽這麽多腳印?”
謝寧愣了下,而後随着他的視線看去,頓時也明白過來。
“我們剛才并沒有注意到地下的腳印,但我們也沒有太多走動,地上這些腳印可能不是我們的。”
江月樓亦不是蠢笨之人,此時哪裏還不明白,只是還有些不以為然。
“也許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這裏,不過這個墓室的機關并不難找,有人來過這裏也很正常。”
蕭邢宇二人低着頭看着那些腳印子,其中有一個腳印很小,看樣子應該是女子的,順着這一組腳印走去了一圈。方才沒注意到的許多異樣之處也被揪了出來,比如那些陪葬品擺放的位置,有幾樣明顯亂了。
走着走着,謝寧忽的停了下來,此時他已經回到了鎮墓獸前,且眼尖的發現了一些東西。
“這裏有血,看起來已經幹了很久。”
就在鎮墓獸大張的口中,幽幽發光的夜明珠靜靜地嵌在裏面,而那片血跡謝寧便是在鎮墓獸的嘴邊發現的。
“仔細看去,這顆夜明珠比之另外那顆,似乎沒那麽亮。”
江月樓特意對比了下,謝寧沒作聲,卻伸手摸向那顆夜明珠,瞬間墓室裏的一半光線便被遮住,不過一會謝寧便松開手,那顆夜明珠竟比剛才亮上許多,照的整個墓室更加清楚,謝寧只是将上面的污漬拂去罷了。
誰知謝寧又摩挲着指尖擦到的一絲污漬,突然伸手将那顆夜明珠按了進去,似要将它推進鎮墓獸口中,可就是這麽一動,那顆夜明珠竟真的緩緩滑進了鎮墓獸口中,而後不足片刻,眼前牆面上那個巨大的六角形狀竟從中間豁開一道口子,原來墓室中還有一處機關!
夜明珠的光芒照不進密室裏,但裏面應當空間不大,謝寧等人震驚過後,便又端着油燈進了那間狹小的耳室。
出乎意料的,裏面比墓室要雜亂許多,謝寧腳步忽的停頓下來,身後兩人亦慎重起來,謝寧低頭看了眼。
“是箭。”
在他腳下是一支箭,不僅如此,這件秘密的耳室裏,整個地面都四下散亂着許多箭支,有些被斬斷的,有些斜斜插入地面青磚的縫隙中。
“此處應該發生過打鬥。”
謝寧猜測道,蕭邢宇忽而指着一個地方驚呼道:“那幾處是不是機關?”
在那平整牆面上,竟有幾處兩人高的小洞口,看樣子那箭支便是自那機關□□出,謝寧靜了靜,竟擡步上前,驚得蕭邢宇與江月樓心兒直跳時,他才回頭道:“這裏的機關早已毀壞,無需擔憂。”
蕭邢宇與江月樓同時猛地松了口氣,跟上去觀察着這間小小的耳室。
這耳室四面牆壁什麽上除了幾處機關外都是空空如也,而在中央卻擺放着一座神龛,上面有個精雕華貴的檀木盒,其貴重程度甚至超越了外面的所有陪葬品,不包括那兩顆夜明珠。
可那盒子已經被人打開過了,而且裏面也是空空如也的。
金絲綢緞上本該躺着一件寶物,此時卻是堆滿了灰塵,江月樓自覺上前将那塊金絲綢緞取出,一動便是一陣灰塵,直直的嗆進鼻子裏去。
江月樓道:“這上面有字。”
他展開那段絲綢,謝寧便靠近過去一同看着,二人站在一處靠得極近,蕭邢宇雖有些不滿,然還是乖乖地等着他們看完,繼而問他們二人:“上面寫了什麽?”
謝寧不說話,緊抿着唇瓣,可江月樓卻笑道:“蕭爺還記得你方才在外頭替我們解讀的那些雕刻?”
蕭邢宇道:“自然是記得的。”
江月樓點頭:“蕭爺解讀的一點沒錯,不愧是見多識廣。這綢緞上乃是外間那個世子的兒子所寫,這個世子已畢生精力攥寫了一本毒經,然他剛完成這本著作便不幸去世,後輩們将這本毒經視為這個世子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更加隆重的設置了密室将它藏起來,要給這個世子陪葬。倘若有人前來盜書,定會被這裏所布下的天羅地網陣永遠困在墓室中,給他爹陪葬。”
“……毒,毒經?”
蕭邢宇真是越聽越糊塗了,謝寧解釋道:“應該是一本極其厲害的毒經,囊括了使毒,煉毒,甚至內功心法等全套功法,而在我們之前,這本毒經就已經被人拿走了,這裏的天羅地網陣,自然也早給盜書人破了。”
蕭邢宇噢了一聲,大抵是明白了,江月樓又笑着說:“而這上面還寫了一些東西,世子的兒子還在墓室裏留了後路,若是真有人破了天羅地網陣,取走他爹的畢生所著,他認為那便是有緣人,特留後路一條,将神龛移開,下面便是離開的通道。”
“果真如此?”
蕭邢宇喜極,又是一聲嘆息,“沒想到那世子的兒子還有這般善心。”
誤打誤撞之下進了這個墓室,而後又鬼使神差的到了此處,并得得知另一個出口,無意中得到了生機,真是比那遠古傳說還要曲折迷離,先人之念神幻莫測,但總歸是一條出路,連謝寧也勾了勾嘴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快些走吧。”
另二人亦笑着點頭,蕭邢宇與江月樓自覺地合力去推那神龛,果不其然,那神龛并不難推,二人稍作用力,便能将它推開,而後露出了一個向下走的石階通道。
這必然就是那世子的兒子留下的生路了,見了此通道,蕭邢宇心情是舒暢極了,也不計較和江月樓舊仇,兩人也能相視一笑。
蕭邢宇興奮的回頭去叫人:“謝寧,出口真的在……”
可他又見謝寧手上似乎拿着什麽東西,應該是在地上的雜物中撿起的一柄斷劍,劍身窄細,而劍鞘上更是挂着一串長穗子,這應當是把女人用的劍。
此時謝寧正拿着那斷劍細細端詳着,蕭邢宇笑意一頓,湊近問道:“這是什麽?”
謝寧搖頭:“是一把女人用的劍。”
“這裏還真的有女人進來過?”聞言江月樓也有些興趣,嘴角噙着笑意将那把斷劍拿過來看了看,繼而笑道:“這是仙霞派的佩劍,仙霞派女子衆多,用的劍也與中原各劍派不同,劍身往往更窄細,适合女人用。”
江月樓自小練劍,天下的劍有各種類型,他自認見過七八,要問起評鑒寶劍的話,江月樓絕對是高手。
“仙霞派?”謝寧似有些吃驚。
江月樓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繼續解釋道:“看這劍刃上反光暗鴉,此劍應該已經有二十年沒見光了,而且斷成這樣,除了回爐重造,也修不了了。”
此言更是讓謝寧篤定了某件事,與他對視的江月樓的笑眼裏也很是明白,唯有蕭邢宇完全搞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煩躁地伸手攔住二人相接的視線,提醒道:“我們還是快些出去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謝寧道:“也對。”
他卻收起了那把斷劍,而後端着那盞油燈先下了密道,遲鈍了許久的蕭邢宇看到他這個動作是忽而明白了什麽,二十年前,毒經,毒公子,仙霞派的劍……這條條線索彙聚在一起,此事定然與何袖月脫不了幹系。
想來這個密室那二人定是來過,且林出雲那一身毒功想必也是得此毒經而練就,可不知謝寧為何收走那把仙霞派的斷劍,蕭邢宇猜測着也跟上謝寧,江月樓自覺斷後。
這是一條很長的密道,不知要通往哪裏去,七拐八彎,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且那密道很窄,只能容兩人并肩通過,僅僅七尺高,裏面難免有些憋悶。
安安靜靜地走了一段時間,終于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點,應當是到了出口,而他們所走的通道也早變成了寬敞的山洞,待幾人出了這個山洞時,才發覺天上已然豔陽高照,外頭已經過去一天了。
“原來這個密道竟是與白家寨後山的山洞相連!”
終于見到了光,見到藍天,郁郁蔥蔥的後山竹林,空氣清新沁人,蕭邢宇長舒一口氣,胸口的窒息感也漸漸消散。
出得困境,謝寧亦是欣喜的,江月樓此時也開了口,生怕謝寧忘記了似得,提醒他道:“謝公子,我們已經出來了,你該把我的穴道解開了。”
他若不提起蕭邢宇還真将此事給忘了,蕭邢宇忙朝謝寧道:“不行!我看他絕對是個過河拆橋之人,我們不殺他,可他恢複了武功一定會要抓走我們的。”
謝寧沉默着,但他與蕭邢宇站在一塊,手中又拿回了蕭邢宇一直替他保管的長劍,靜靜地将手按在劍柄上,即使不言不語,江月樓也明白了他的立場。
該是喊冤的時候吧,卻又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人。
紫色身影猝不及防的落在幾人身前,眸中狠厲地看着幾人。
“你們可終于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說…好叭我是存稿箱,存稿已告罄,懶作者果然堅持不了多久ㄟ( ▔, ▔ )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