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23

溫遠航最終沒能熬過這個冬天,他年輕時候混跡黑道叱咤風雲,中年時分創業風生水起,他揮霍了一生的好運和錢財,死的時候就有些悲慘。

他在疼痛中掙紮了整整七天,到了第八天淩晨,他突然醒來,叫來了所有家人和律師。

他戴着氧氣罩,茍延殘喘,雙目混濁,意識卻很清醒。他拉着溫子骞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溫子骞趴在他耳邊,才聽見他細若游絲的聲音。“我不在了……你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我愛你媽媽……也愛你……我不偏心……你要相信……有時愛一個人……深藏不露……是為了保護他……”

律師當着衆人的面,用平坦的聲音宣讀遺囑。

“我近來覺得體弱身虛,深恐一旦長逝,家屬發生繼承遺産糾紛,故邀請內弟溫遠行、摯友秦銘為證,并委托恒盛律師事務所律師代書遺囑,留給家屬,各自恪守,無生争執:我與妻子婚後共同購買的三處房産歸妻子潘琴所有,我一人名下十一處房産,溫家主宅、南庭園、新苑、五大花園……六處房産由長子溫子骞繼承,錦繡園和瑜園……五處房産由三女溫子暄繼承……銀行存款分為三份,我死後将分別打入妻子潘琴、長子溫子骞和三女溫子暄戶頭……最後……我名下溫遠集團所占的36%的股份全部給予長子溫子骞……”

聽到最後所有人都明顯愣住了,包括溫子骞。

潘琴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溫遠航,她想要一個解釋。

可是溫遠航已經無法給他解釋了,他閉上眼停止了呼吸……

生命的流逝和巨額的遺産成了鮮明的對比,溫遠航這一生為了獲得權利和金錢,他做過很多後悔的事,最讓他後悔的就是放棄了李佳雪。那麽多的錢,買不來他的快樂,最後甚至沒能保住他的生命。當初的追求,如今看來就是一場笑話,錢很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他幡然醒悟,為時已晚。

靈堂擺滿了花圈,鮮花。

前來吊念的朋友親人在門口領取了一枝菊花和三根香,先走到家屬席前安撫兩句,然後走到鮮花中間的透明棺材前,把鮮花放在交錯縱橫的花堆上,點上了香拜了三拜。

家屬起身朝來賓鞠躬答謝,溫子骞坐在輪椅裏,深深地埋頭鞠躬。一個上午反複的動作,他現在只能靠秦蒼的胳膊被動的彎腰起身。

紀涵志走進屋的時候,溫子骞正靠着秦蒼的身體休息,秦蒼筆直站在輪椅旁,像個忠實的護衛。

溫子骞微微低頭,半阖着眼睛,紀涵志以為他在哭。他跟在父親紀榮身後往前走,紀榮走到潘琴面前低聲道:“節哀。”

潘琴擡頭看見紀榮,站起身來,捏着手絹捂住了嘴,眼淚止不住的流。

溫子暄雙眼已經哭成核桃,腫的看不出原本好看的輪廓。

紀涵志看了看潘琴和溫子暄,轉頭時正巧溫子骞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那雙藍色的眼睛短暫的停頓了片刻,便輕輕的從他臉上移開,望向一旁。

溫子骞并沒有哭,臉上甚至沒有淚痕,只是面無表情望着來賓。他的臉色很差,看得出來強打精神。頭發有些長,碎發遮住了眉骨,再加上雙頰瘦削,就顯得一雙微揚的雙眼尤其的顯眼。

紀涵志情場老手,見過形形□□美人,明星他都玩過,一臉病态的溫子骞算不得完美,可是卻吸引了他的眼球。是的,這一刻他明白了,溫子骞為什麽會吸引他,就是那一股與自身遭遇完全相反的驕傲。明明是個可憐蟲,卻還被一個可憐蟲睥睨,這種感覺讓紀涵志打心底反感。

紀涵志從小衆星捧月,從來只有他把人踩在腳底,所有人對他點頭奉承,唯獨溫子骞,這個男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

他居高臨下看着溫子骞,那人右手扶着後腰,左手緊緊捏着秦蒼的胳膊,随着秦蒼胳膊下移的幅度朝他們父子回了一個禮,然後再沒有擡頭瞧他一眼。

紀涵志點了香,紀榮留下和潘方寒暄,他到門口去抽了一支煙。煙抽到半截,餘光中閃過高大的人影,他偏頭就看見秦蒼抱着溫子骞走了出來。

溫子骞靠在秦蒼懷裏面無血色,雙目緊閉,額頭細碎的汗在冬日暖陽中亮晶晶的,搭在腹上的手滑落下來,露出一截手腕,骨節特別好看。

紀涵志意味深長的望着他們的遠去的背影,捏着半截煙又吸了一口,還挺美味。

……

溫子骞醒來時已經入夜。

“醒了?”

他尋聲望去,秦蒼就坐在床邊,見他醒來,皺起的眉頭才微微舒緩了些。

“餓不餓。”秦蒼問。

溫子骞想說不餓,可是看着男人目光期盼,他只能點了點頭。

溫遠航死了,他真的孤立無援,內憂外患的感覺,他明白,就算他是控股最多的,他也控制不了人心。

他覺得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上氣,根本沒有心情吃飯。

他敷衍的咽了幾口,搖了搖頭,望着屋頂淡淡的光暈,道:“秦蒼……”

“嗯。”

“你為什麽不喜歡女人?”

秦蒼心裏咯噔一下,他明白,該來的總會來。他們不可能一輩子這樣別別扭扭的,揣着疙瘩面對彼此。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秦蒼反問。

溫子骞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把問題踢回來,想了想,道:“我……我沒有……我……我們不可能……”

“嗯,上次你說過了。”秦蒼道:“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我一輩子把你裝在我心裏,即便你不回應,我也不後悔。你把我當兄弟,那就當兄弟吧,我想通了……就這樣過一輩子也好。”

溫子骞皺了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秦蒼道:“就是,即便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離開你,想把秦菲菲塞給我,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溫子骞頭擡起來一半,落回枕上,開始咳嗽。

秦蒼給他墊了兩個枕頭,讓他靠坐起來,扶着他側靠着,空心掌幫他拍背。

溫子骞咳了很久才停下來,看着秦蒼道:“秦蒼……你聽我話好嗎?不要選一條荊棘的路,走康莊大道不好嗎?我想看你結婚,我想看你的孩子出世,這輩子我不能實現的,我都想讓你實現,你懂嗎?”

秦蒼搖頭道:“我不懂!我不是你,我為什麽要去實現你不能完成的事情……”

這麽大,秦蒼很少這樣明确對溫子骞的話提出反駁,溫子骞拿這個倔強的青年毫無辦法,氣得嘴唇有點哆嗦,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怎麽反擊。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用我的方式對你,不需要你教我怎麽做!”秦蒼斬釘截鐵道。

“你……”溫子骞第一次被秦蒼堵得無力反駁,看着青年熟悉的面容,才忽然發現,這不是當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聽話的小男孩了。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蒼老起來,嘆了一口氣:“還是你小時候可愛,特別聽話,讓你沖你絕不往後躲,誰敢欺負我,張嘴就咬……”

“嗯,紀四少不止一次威脅我,要廢了我呢。”秦蒼道。“今天看見紀涵志,就想起來他那句:瘋狗你等着。”

“呵呵……瘋狗……多形象……”溫子骞笑了笑,看着他,道:“不過,秦蒼……現在的紀四少不是孩子了,你記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是我們惹不起的,懂嗎?”

秦蒼眉目英挺,目光堅定:“誰敢欺負你……天皇老子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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