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南方的春天總是伴随着梅雨,趙疏遙在北方生活了十年,還不習慣這樣的天氣,對教室裏黏糊糊的空氣和濕漉漉的牆壁感到很不舒服。不過他身邊還有一個李陽立,為了能讓趙疏遙再交他幾招,使出了渾身解數去讨好,連網吧去的次數都少了。

這不,一下課就過來殷勤地幫趙疏遙擦牆,順便軟磨硬泡讓自己這周末再去他家。

“我覺得我是有天賦的,不信你看看我這肌肉,天生就是練劍道的!”李陽立舉起胳膊說。

趙疏遙也擡起胳膊,支在桌面上,“和我掰一局手腕。”

李陽立見他的手修長白皙,秀氣漂亮,和自己強健的臂膀根本不是一個畫風,便信心十足,搬開書坐在他對面,“來!”

他們的手握在一起,趙疏遙擡眼看着李陽立的眼睛,“準備好了嗎?”

李陽立輕松道:“可以了!”

開始!

李陽立渾身發力,肌肉繃得死緊,喉嚨發出低吼,臉一下紅了起來,看上去很是猙獰,反觀趙疏遙,游刃有餘,臉色不變,要不是手因僵持而微晃,還以為他沒有用力。

這一比試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和李陽立交好的人為他加油,但也有因為趙疏遙的淡然而懷疑他的實力。

“李陽立你用力了嗎?”

“摁他啊!我都替你急!”

“李陽立你是不是肌無力?”

“都給我閉嘴!”李陽立暴着青筋吼,誰來誰知道!趙疏遙的力氣簡直像海一樣,他根本撼動不了,誰能告訴他這細胳膊怎麽藏得下那麽大的力道的?

趙疏遙有意逗他,故意給他一點優勢,再掰回來,李陽立一下得意大喊,一下有失意哀嚎的模樣,很有意思。

這時校園廣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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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三班的趙疏遙同學,高一三班的趙疏遙同學,請聽到廣播後立刻前往二教405辦公室。”

趙疏遙稍稍出神,李陽立抓住機會,拼盡全力往下按,當衆人以為勝負已分時,就見趙疏遙的手發緊,接着“啪”的一聲,誰也沒看清過程,李陽立的手就被按在桌面上。

趙疏遙起身活動活動手腕,留下句“天賦?”就走了。

李陽立萎靡地趴在桌上,感覺好丢人。

趙疏遙來到二教,一樓大堂街舞社正在社團活動,音響聲令人耳麻,他沒看到那個想牛奶布丁一樣活蹦亂跳的身影,不知為何有些失望,他走向樓梯間。

405是他們的班主任周老師的辦公室,此時門大開着,趙疏遙走進,便聽到了其中傳出一道讓他厭惡地聲音:

“他心裏很陰暗,您遇上這樣的學生,真是辛苦了。我們家庭特殊,但從未缺他短他,倒是他,總對我們一家抱有惡意,在我兒子生日的時候,還動手打人,真是……”

馮語秀。

趙疏遙的目光變得陰冷,那些以為已經遠去的記憶又席卷而來,夾雜的寒冷的腥味。

“媽,他來了。”

“趙疏遙。”周老師也看到了他,“進來吧,你的阿姨和弟弟來看你了。”

“老師好。”趙疏遙向老師打招呼,卻正眼也沒給那對母子一眼。

馮語秀心裏暗道這小崽子還是那麽讓人讨厭,臉上卻是得體的笑容,“疏遙來了,我和捷修專門從華市過來看你呢 。周老師,我們想和他單獨聊聊,您看行嗎?”

周老師先是看趙疏遙,見他沒有抗拒,才點頭,“我先下去。趙疏遙,有事用座機打電話給我,我就在樓下。”

聽出其中的關懷,趙疏遙神色微暖,點頭說好。

周老師走後,辦公室就只剩他們三人。

趙捷修徹底暴露本性,幾月不見,他驕縱更甚,坐在會客沙發上就像這裏的主人似的,他用那變聲期中的公鴨嗓說:“趙疏遙,你可真夠窩囊的。”

趙疏遙視他為無物,剔透的眼睛裏除了冷,并無其他情緒,“你來幹什麽?”

“當然是來探望你了。”馮語秀溫婉地說。

“是想看我的狼狽吧?”趙疏遙說,“我現在你們滿意嗎?”

當然不滿意!馮語秀內心陰毒地想,她本以為沒了趙家支援的趙疏遙會窮困潦倒,面黃肌瘦,可眼前的青年挺拔如竹,俊秀奪人,甚至比在趙家時更加出色,看他那愈發和生母相似的五官,她怎能不恨?

周圍沒有旁人,她不用再将情緒藏着掖着,保養得宜的臉透着惡毒,“看來是我們小看你了,不知道你平日私藏了多少我們趙家的財産,這時候用上了是吧?”

馮語秀最喜歡用搬弄是非來惹怒人,趙疏遙早就不為所動,面上露出不屑,就足以反噬回去。

馮語秀暗握拳,告訴自己慢慢來,這賤種玩不過自己,便又擠出笑容,說:“疏遙啊,你爸最近身體不好你知道嗎?他心裏一直記挂着你,可你呢,你有慰問過他一句嗎?我們趙家不欠你的,是你欠我們趙家,這些年的養育,就算是只狗也懂得感恩,而你呢?你有沒有心啊?”

趙疏遙不在意道:“出了校門直走右轉,有流浪狗救助中心,挑只會感恩的狗去。”

他這柴米不進的樣子,馮語秀勉強能忍,趙捷修可忍不了,跳起來喊:“說你比狗都不如啊!”

趙疏遙向才知道他在一樣,施舍了他一個眼神,滿滿的鄙夷,“哪來的狗在亂叫。”

趙捷修撲上去想揍,但被馮語秀拉住了,這兒是趙疏遙的學校,剛才那老師站那一邊的她可看得明白,弄出動靜來對他們沒好處。

“如果你們來只是為了說些無聊的廢話,那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趙疏遙說完,轉身要走。

趙捷修氣急敗壞地吼:“趙疏遙我告訴你,你家那嗚嗚嗚……”

馮語秀捂住了兒子的嘴,等趙疏遙走了才說:“咱們別告訴他,等他的房子沒了,再欣賞他的表情。”

鐘時天也聽到了校園廣播,他以為趙疏遙又犯了什麽事,放學一起回家的路上便纏着他問。

趙疏遙被他擾得不耐煩了,說:“很無聊的事,和你沒關系。”

鐘時天嘟囔:“就知道說沒關系,告訴我一下又不會怎麽樣。”

趙疏遙發現他最近越來 越沒大沒小了,當初和他說話大氣不敢喘的鐘時天越走越遠,可他卻并沒感覺不快,依然是不耐煩的樣子,“華市那邊來了兩個人,想看我的笑話。”

鐘時天接着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是笑話。”趙疏遙淡淡道。

“你說誰是笑話?!”身後傳來氣壯山河地吼聲,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往後看。

是個一身名牌的男孩,長得倒不差,但滿臉戾氣,讓人喜歡不起來。

鐘時天問:“他是誰啊?”

“不認識。”趙疏遙說完,拉着鐘時天繼續走。

趙捷修就是為了在趙疏遙面前炫耀自己過得多好,等他到放學才見到人,跟上來還聽到 他在背後侮辱他,簡直氣炸了,立馬跑到兩人面前,撒潑一樣的喊:“跑什麽,心虛不敢見我了?竟然敢說不認識我,之前吃我家穿我家的你想賴賬?!”

鐘時天知道他是誰了,小聲對趙疏遙說:“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趙疏遙皺眉說。

鐘時天點頭,這家夥看着就是讨人厭的熊孩子,才不配當趙疏遙的弟弟。

趙捷修也不想承認自己是趙疏遙的弟弟,可趙疏遙的否認中更多的是輕蔑,這更讓他生氣,便又說:“你才沒資格當我的哥哥,一個小三的兒子,真髒!”

在大路上三人對峙已經足夠引人注目,趙捷修一口一個小三,更是讓路人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鐘時天也怒了,“你知道個屁!閉嘴!”

“你是什麽東西?”趙捷修眼珠子往他身上一轉,“難道你是趙疏遙的朋友?那看來也不是什麽好貨。”

趙疏遙臉色陰沉,“趙捷修,看來我們來就沒見面,你已經忘了管不住自己的嘴是什麽下場。”

趙捷修有些顧忌,可下一刻又更加放肆,“怎麽,你還想現在跟我動手?周圍全是人,我一個人,年紀有比你小,你來啊,看誰倒黴!”

鐘時天實在沒想到,趙疏遙之前的家人就是這樣沒有基本禮貌和是非觀的人,連孩子都能這樣欺侮他,可想而知大人是是什麽樣的。想到這,他心裏又心疼又氣憤,趙捷修的嘴臉更是火上澆油,鐘時天向來笑臉待人,可現在就只想為趙疏遙出氣。

他握緊拳頭,怒喊:“小混球!”然後沖上去,一拳揍向趙捷修。

“鐘時天!”趙疏遙低吼。

趙捷修也沒想到會是他沖出來,一時招架不住,但很快他發現這胖子是虛的,渾身軟綿綿,根本不會打架,便奮力回擊,兩人厮打在一起,也分不清誰占優勢。

趙疏遙上前把鐘時天拉出來,又順手把趙捷修往外推,趙捷修重心不穩,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粘糊糊的,擡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塊嚼過的口香糖!

此情此景,和他生日那天何其相似!

鐘時天的臉上挂了幾道彩,但依然氣憤地沖趙捷修喊:“臭小子!我要捶扁你的頭!”

趙捷修害怕地抱住頭,他看到四周都是人,在用看笑話的眼光看着他,他無助極了,嘴巴越來越扁,最後“哇”地哭出來,狼狽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了。

鐘時天覺得自己大獲全勝,得意地喊:“別人我在看到你!愛哭鬼!鼻涕蟲!”

說完,他想向趙疏遙邀功,想說,看吧,我把傷害你的人打跑了,以後我可以保護你了。

可趙疏遙卻皺着眉,眼睛裏像醞釀着冷火,明明滅滅,十分駭人。

他一字一句說:“你為什麽要和他打架,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鐘時天的一腔熱情,瞬間冰天雪地。又是這句話,和你有什麽關系,在趙疏遙看來,他做的事都是跳梁小醜嗎?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一次次那麽傷下來,也是會疼的。

鐘時天忽然覺得很累,是前所未有的累,他做什麽都不能讓趙疏遙滿意的認知,這一刻非常清晰深刻,再也無法自我欺騙。

他鼻子發酸,什麽也沒說,轉身也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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