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叩叩。”
“時天,疏遙,吃飯吧。寶貝兒,再怎麽着也要吃飯啊。”江茹溫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趙疏遙反射性地快速站起來,和鐘時天保持着安全距離。
身上的重量消失,鐘時天莫名感到悵然若失,慢吞吞地坐起來。
但兩人之間粘稠旖旎的氛圍還沒有完全消失。
趙疏遙頗不自然,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只用往常那樣冷硬地語氣說:“阿姨叫我們吃飯。”
“聽到了。”鐘時天用類似留戀地目光看着他,揚高聲音說:“我知道了!”
他那濕漉漉的眼神,讓趙疏遙心裏微顫,想做點什麽,卻又不知該怎麽做。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餐廳。
看清了鐘時天的臉,江茹心疼不已,“你怎麽弄成這樣的?是不是和別人打架了?”
鐘時天支支吾吾,求助看向趙疏遙。
趙疏遙替他開口:“阿姨,都是我的錯,時天是因為我才被人打傷的。”
江茹心中一凜,而鐘時天,就只聽到“時天”二字,心裏冒起了幸福泡泡,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趙疏遙這樣叫他,怎麽這麽好聽?那“時天哥哥”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了?
趙疏遙不知道他心裏想到了什麽地方,繼續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江茹:“我的繼母和她兒子趙捷修來到了南市,他們來我的學校和我見了一面,放學的時候趙捷修跟着我們,然後出言不遜,時天為了維護我,和他起了沖突,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鐘時天幸福勁兒過去了,說:“那熊孩子比我更慘,他才打不過我呢!媽媽,你不知道他嘴巴多臭,活該挨打!”
“時天。”江茹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你太沖動了,再怎麽樣,打架都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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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時天覺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卻沒被江茹認可,很是失落,筷子都放下了,蔫蔫地低下頭。
趙疏遙還想為他說話,又聽到江茹說:“但你維護疏遙的心是值得肯定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就是需要教訓。”
鐘時天又重獲生機,眼睛亮閃閃的。
“吃飯吧,吃完飯要擦藥。”江茹說,“要是敢在我的寶貝兒臉上留疤……”
她的未盡之語,讓鐘時天品嘗到了危險。
趙疏遙也看向鐘時天的臉,如果真的留疤了,那趙捷修的臉也別要了吧。
飯後,鐘時天癱在客廳摸着肚子消食時,趙疏遙就默默上樓,拿着醫藥箱在默默來到鐘時天的面前。
“哦,上藥上藥。”鐘時天差點忘了這茬,坐直了伸手去碰醫藥箱。
卻被趙疏遙閃開了,他說:“別動。”
鐘時天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只見趙疏遙打開醫藥箱拿出棉簽和擦傷藥,然後一手擡起鐘時天的下巴,一手為他擦藥。
鐘時天:“!!!”
下巴能摸到骨頭,但也是肉乎乎的,手感滑嫩,趙疏遙忍不住輕輕搔了搔,就像逗貓。
鐘時天眯起了眼睛,“癢。”
趙疏遙忽然覺得口幹舌燥。
棉簽帶着藥,輕擦着傷口,趙疏遙低啞地問:“疼嗎?”
“一點點。”鐘時天惬意地說,事實上他覺得很舒服,趙疏遙的氣息籠罩着自己,好像能滲進自己的骨頭縫裏。
顴骨的傷口,趙疏遙微微用了力,破皮的傷被這樣刺激,鐘時天的生理淚水被疼出來了,眼睛像被溫水蘊養的玉一樣,他帶着鼻音哼唧:“輕點,疼了。”
趙疏遙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他迫使鐘時天徹底仰起臉,像是在把自己奉獻給他。
鐘時天能察覺到,趙疏遙的情感克制而洶湧,似乎是**控了的潮水,在緩慢地侵蝕自己,讓他感到害怕,又期待。
江茹在廚房清洗餐具,随口問:“時天擦藥了嗎?”
趙疏遙猛地回過神,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用棉簽摩挲鐘時天的嘴角,可那裏沒有傷口,他松開鐘時天,答道:“我在幫他擦。”
江茹說:“麻煩你了疏遙。”
鐘時天呸呸了幾下,都嘗到藥了,接着他又揉脖子,“脖子酸了。”
趙疏遙把醫藥箱合上,瞥了他一眼,“你有脖子?”
鐘時天立刻被哽到昏厥,他用力仰起脖子憤怒失意,就算他有點胖,但脖子還是十分明顯的!
清洗好餐具後,江茹走到客廳,在趙疏遙身邊坐下,說:“你的繼母一定不會平白無故就到南市來,她可能帶着某種目的,而這個目的,或許與你有關。”
趙疏遙心知肚明,馮語秀來絕對不僅僅是給他添堵,以他們對他的态度,只會是落盡下石。但現在的趙疏遙,又有什麽是值得他們掠奪的呢?
房子!
趙疏遙立刻頓悟,當年趙明凱和雅子的事敗露了,他不願放棄雅子便與她來到了南市,房子也是那個時候買的,可那時趙明凱被凍結了所有資金,所以買這棟房子大部分的錢都是雅子付的,雅子是日本人,為了減少麻煩,房産證的名字寫的是趙明凱,在法律上那間房子還是趙家的財産,他們有權利去支配。
“我知道他們想要什麽。”趙疏遙低聲說,“我和媽媽的家。”
江茹皺緊了眉頭。
鐘時天急了,“他們沒事找事幹吧?明明遠在華市,那房子他們又用不上!”
能讓他不好過這點,就足夠了。趙疏遙沒道明,鐘時天也才到了,他心裏恨不得把那對母子踩扁,又對趙疏遙心疼不已,他才十六歲,為什麽要有這樣的人生,要遇上那樣的壞人?
“疏遙,別擔心。”江茹握住趙疏遙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在南市,他們作不出打亂,我們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趙疏遙心裏一陣溫暖,他對江茹微笑,“我知道,謝謝您。”
鐘時天主動送趙疏遙回家,理由是:要是趙捷修再陰魂不散,一定要讓他開花!
趙疏遙說:“你想怎麽做,用你這張鬼臉嗎?”
鐘時天臉上星星點點的紅紫藥水,黑夜裏還很有幾分唬人的效果。
路上又是兩人獨處,今天發生的事有些多,趙疏遙對鐘時天心境上的轉變之後所引發的後遺症在此時出現,他心亂如麻,最終他還是沒躲過去,鐘時天對他的影響十年也沒有變化。
鐘時天想和他說話,可看見他在黑夜之下沉默冷淡的臉,心裏忽上忽下,拿不準他的心情。
他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算的算的,趙疏遙都親口承認了。可他說的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個機會沒說清楚是什麽,沒準是“我在給你一次和我說話的機會”,還真的又可能,畢竟趙疏遙就是那麽雞毛。
鐘時天越想越忐忑,要不幹脆試驗一下,好朋友是可以勾肩搭背的,要是趙疏遙沒有拒絕,那就可以安心了。
想到就要做到,鐘時天一橫,胳膊一擡,再看趙疏遙好看俊秀的側臉,心尖一抖,原本大氣的勾肩搭背,竟變成了小女生一樣扯袖子。
趙疏遙低頭看去。
鐘時天窘得不能自已,手指緊得泛白,最後慌亂松開,“我不是……”
可沒想到趙疏遙握住了鐘時天的手腕,就這樣牽着他往前走,說:“怕黑就直說。”
鐘時天愣愣地被他帶着走,“我不怕黑的……”
“少廢話。”趙疏遙沒有放開。
第二天,馮語秀母子倆沒有出現,趙疏遙并沒有感到輕松,他倒願意他們倆在他面前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直接出來膈應,總好過背後搞小動作。
他的預感果然沒錯,第三天,他們出現了,還是在趙疏遙的家裏。
放學回來,他就看到房門是虛掩的,走進去,馮語秀坐在客廳猶如家裏的女主人,而趙捷修則在房裏轉悠,眼裏寫滿輕蔑。
“這麽破的房子,雨天會不會漏雨?”趙捷修嘲笑着說。
“漏雨倒好,讓他早點體會風餐露宿的生活。”馮語秀笑盈盈地看向趙疏遙,“你說是嗎?”
趙疏遙眼神冷峻,“你們怎麽進來的?”
“你可別忘了房子真正的主人是誰。”馮語秀手指轉着兩把鑰匙。
“滾出去。”
“嘴巴放幹淨點兒。”馮語秀站起來,她今天特意化了眉眼淩厲的妝,就是為了在他面前找回氣勢,“你的好日子算是真正到頭了,趕緊收拾東西走人,這房子的新主人明天要入住了。”
趙疏遙皺眉,“你把房子怎麽了?”
“怎麽了?當然是賣了,這豬圈一樣晦氣的地方,送給我我都不想要。”馮語秀說。
“我說呢怎麽一股臭味兒。”趙捷修故意捂着鼻子,他臉上的傷還沒好,卻讓他看着更讨人厭,趙疏遙一個箭步抓住他的領子手腕一轉,趙捷修被勒得進不了氣,嘶啞叫着,卻抵不過趙疏遙的力氣,豬崽一樣被趙疏遙拖出門口再一腳踹出去。
馮語秀優雅的姿态崩壞,“趙疏遙你這個沒媽養的!敢對我兒子出手我就報警了!”事實上他不敢報警,趙疏遙在外也是趙家人,要是撕破臉被傳出去,趙家的聲譽就更糟了,現在的趙家根本經不起一點摧殘。
趙疏遙回身,毫不溫柔地把馮語秀趕出去,末了還非常厭惡地擦了擦手,好像碰了髒東西一樣。
“從我的眼前消失。”趙疏遙拿出放在玄關的竹刀,刀尖對着二人,“我不開玩笑。”
趙捷修明顯一縮,他見識過趙疏遙的劍道,對付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簡直比打沙包還輕松。
馮語秀眼神憤恨,“你敢對我們動手,你爸爸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爸爸。”趙疏遙淡漠地說,他的竹刀擡過頭頂,“三,二……”
“媽媽我們走吧。”趙捷修不停地拽着馮語秀。
馮語秀咬緊牙關,和兒子轉身快步離去。
“沒關系的兒子。”她勸慰趙捷修,也在勸慰自己,“錢已經拿到手了,趙疏遙明天就是流浪街頭的乞丐,他一定會和他那**媽媽一樣,不得好死!”
馮語秀母子離去後,趙疏遙洩力般墜下手,他轉身回房,站在客廳中央,像是被世界抛棄了一般。
被壓制的情緒全都傾瀉而出,他感到迷茫無助,還有不甘。
他太弱小了,什麽也守護不了,連最後的栖所,也要眼睜睜地看着被別人占奪。
這裏裝着他人生中最好的回憶啊……
お母さん、ごめんね、私は弱すぎて、何もできません.(媽媽,對不起,我太弱小了,什麽都做不了)
“疏遙我來了!咦?你家怎麽沒關門?”鐘時天在門口探着腦袋說。
無盡迷霧中,忽然投射了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