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鐘時天聽趙疏遙的口吻就知道不對,他盡量把耳朵貼過去,就聽到了手機裏傳出來的話語:

“我知道你在氣我不管你,上次的事我也反思了,我是你的父親,應該包容你,而不是跟你置氣。”

趙疏遙心裏沒有絲毫波動,這樣的話他聽過趙明凱說了無數遍,但這個男人是最無恥的騙子,他早就見識了。

趙明凱接着說:“捷修他們去南市找你這件事我也知道了,唉……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們做得不對,但也是有難言之隐的,你知道嗎?我麽家的公司這兩個月很艱難,我為了能繼續運轉,操勞得頭發都白了。我從來不和你說過這些,只希望你能體諒體諒爸爸。”

趙疏遙薄涼地說:“就這些?”

趙明凱又是一聲長長地嘆息,“最後房子不還在你手上嗎?你依然在南市生活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趙先生。”趙疏遙聲音像機械一樣冰冷而不近人情,“我過得好不好,不需要你挂在心上。我不明白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思,賣房子的錢你們已經拿到了,難道還想拿到我的寬容讓你們更加心安理得嗎?”

手機那頭被噎住了,鐘時天眼睛閃爍,裏面寫滿了“good job”。

“你、你怎麽能這樣想我?”趙明凱顯然氣息不穩,能聽出來是被氣到了,“我們是父子,我記挂你關心你,不求你知恩圖報,但也不要冷言嘲諷!”

“恩?我媽媽被你們逼得自殺,真是好大的恩啊。”趙疏遙冷笑不已,眼裏隐約猩紅。

這話更有效地刺中了趙明凱,但鐘時天知道這對趙疏遙而言也自損八百,他扯了扯趙疏遙的衣角,心疼地看着他。

“你母親,一直是我的痛。”趙明凱沉痛沙啞地說,“但生活要繼續,你都十六歲了,一直陷在六歲那年,你不覺得太……太沒意義了嗎?”

意味がない?お母さん、聞きましたかあなたの死はこの男にとって意味がない(沒意義?媽媽你聽到了嗎?您的死對這個男人而言沒有意義。)

趙明凱自顧自地說:“我把你接回來十年了,這十年我自認盡了一個父親的責任,對你和對捷修一視同仁,甚至公司也會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你還想要什麽?每一次都是我服軟,這次我跟你說了我最近很不容易,你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只會放冷箭傷我的心。”

趙明凱這些日子的悶屈全噴了出來,最後氣急敗壞地說:“你真是一點兒也不像雅子!”

鐘時天作為旁觀者聽趙明凱的一通抱怨,都惱怒得不行,更何況是趙疏遙?他握着手機的手指泛白,幾乎要将手機捏碎。鐘時天扯過趙疏遙的手腕對着手機怒喊:“你還敢提雅子阿姨,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你過得怎麽樣都不關疏遙的事!以後不要再騷擾他了渣男!不見!”然後他用力挂斷,再快速把這個號碼拉黑。

Advertisement

趙疏遙靜靜地看着鐘時天,這像吃了炮仗的家夥,卻漸漸地讓他眼裏醞釀的風暴化開。

“以後華市打來的電話,你都不要接了。”鐘時天氣沖沖地說,他對上了趙疏遙的眼睛,炸怒狀态收斂了起來,他擔憂地說:“你是不是很難過?”

趙疏遙從來不因為趙明凱難過,但鐘時天的關切和疼惜極大的取悅了他,于是他沉着臉,沒說話。

鐘時天第一次見識到趙疏遙說

的渣爹,就不由自主地帶入了鐘平北,他的爸爸那麽好,要是這麽對他,他會哭死,趙疏遙可是面對了十年,千瘡百孔都要歷練地刀槍不入了。他越共情,就越覺得趙疏遙可憐,忍不住抱抱他,“那種人根本不值得難過,他心裏只有自己,不配做你的爸爸。”

趙疏遙依然沉默不語,只是微微低頭,壓在鐘時天軟和的肩上,他今天一直在回避鐘時天,可一觸碰他,就根本躲不開,也不想躲。

感覺到他的依靠,鐘時天更心疼了,可他怎麽安慰,趙疏遙都不為所動,于是他只好把趙疏遙按在沙發上坐下,蹲在他的膝前像哄孩子一樣說:“我要怎麽做你才能開心起來?”

趙疏遙輕輕嘆息,垂下眼簾。

鐘時天急得抓耳撓腮,最後憋出來:“要不我跳舞給你看?”

趙疏遙擡眼。

鐘時天站起來後退兩步,跳了段機械舞,因為沒有音樂,他就自己配,嘴巴發出叽裏咕嚕地怪聲,像個故障機器人。

趙疏遙的眼中沒有波動。

鐘時天反省,這會不會太炫技了,沒有搞笑因素?

于是他就換了個俏皮的,是他之前跟動漫社學的宅舞,bgm也是靠嘴,可趙疏遙還是不笑。

鐘時天使出了渾身解數,舞蹈跨度極大,從幼兒園學的《找朋友》,到高中生跳的廣播體操。

趙疏遙嘴角微抽,他斜了斜身子,胳膊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按了按鼻梁。

鐘時天頭一次覺得自己學了幾年的街舞最後一無是處。

這時手機響了,是鐘時天的,拿出來一看是江茹,接起來,江茹問他們去哪裏了,怎麽還沒回來吃飯。

鐘時天說馬上就回去,再悄悄看趙疏遙,小聲說:“疏遙,媽媽叫我們去吃飯了,要不……”

“噗……”

鐘時天瞪大了眼,他沒聽錯吧?趙疏遙笑了?!

“哈哈……”趙疏遙別過臉,笑得身體都在顫抖。

鐘時天也傻乎乎地笑了起來,“你總算笑了,我都快累死了。”

“過來。”趙疏遙帶着笑意對鐘時天勾了勾手指。

鐘時天聽話地走過去,趙疏遙抓住了他的手腕,令他措手不及地把他拉進懷中抱緊。

“謝謝。”趙疏遙帶着熱氣的聲音噴灑在鐘時天的耳畔。

無論最後他的情感變成什麽樣,這個人他不能放開。

鐘時天心髒砰砰直跳,像是被劇烈搖晃的汽水被撬開瓶蓋,他正要說些“時天哥哥永遠是你的依靠”這樣帥氣的話,就又聽到趙疏遙說:

“不過你好重啊。”

鐘時天:“……”

盡管趙疏遙對鐘時天持續一天的疏離不攻自破了,但他還是要找出會對鐘時天做出那種事和那種夢的原因。從沒有人教過他怎麽分辨情感,他也不能拿這件事去問別人,便自己探索。

和鐘時天親密接觸會讓他覺得很舒服,這點他沒在別人身上試驗過,所以他要更換對象,以得知這種舒适感是否是定向的。

有且僅有的小白鼠一號,李陽立是趙疏遙的實驗對象。

下課後,李陽立咚地一聲砸在桌上睡死了過去,趙疏遙走到他身邊,提起他的後領把他晃醒。

“草草草!誰啊?!”李陽立被晃得人畜不分欲生欲死,艱難地醒了,看到是趙疏遙,困倦使他失去了狗腿的态度,不耐地說:“你幹嘛?我要睡覺。”

“起來。”趙疏遙以力量的絕對碾壓直接把李陽立提了起來,讓他像個吊死鬼一樣痛苦,正當李陽立掙紮大喊時,他突然落入了一個清爽的懷抱中。

李陽立:“……”

趙疏遙:“……”

饒有興致的圍觀群衆:“……”

三秒之後,李陽立又被毫不留情地推回椅子上,他的表情介于猙獰和呆滞之間,很是奇怪。

有小衆愛好的女生眼睛發着精光盯着他們倆,嘴裏喃喃道:“cp,cp,好萌,好萌……”

李陽立怔怔地擡起頭,“你抱我幹嘛?”

“不幹嘛。”趙疏遙面無表情地說,在這尴尬之際,他又做出了更尴尬的事——他伸出手,捏了捏李陽立的臉。

李陽立:“……”

圍觀群衆:“……”

腐女:“!!!”啊啊啊啊啊啊。

趙疏遙:“……”他把那兩只手指在李陽立的衣服上蹭了蹭。

李陽立擡起手按住被捏的地方,眼神及其複雜,“我,我不是那樣的人。”

趙疏遙的視線緩緩落在他的嘴唇上,這也要試嗎?

李陽立似乎知道他要幹什麽,看着趙疏遙那張賞心悅目的臉,他感覺似乎不是不能接受,便閉上了眼,仰着臉英勇就義一樣地說:“來吧,溫柔點!”

圍觀群衆:我靠?!原來他們是這種關系嗎?

腐女:“啊啊啊啊啊親上去!親上去!”

趙疏遙發現自己對那幹燥的,周圍長着小胡子的嘴巴沒有絲毫興趣,眉頭皺得死緊,他随手抄了本書,呼在了李陽立的臉上,然後滿是心事地走回了座位。

李陽立揉着鼻子很是不解地問周圍的人,“他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輕薄我還糊我一臉?”

周圍人說:“遙神的腦回路向來和我們不同。”

趙疏遙沒理會周圍的議論,他确定了自己的那些反應是定向的,只指向鐘時天,換而言之,鐘時天是特別的那個。

……可他不是特別的。

鐘時天有很多朋友,他不過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想成為唯一。

但要鐘時天舍棄其他朋友只接納他一個,這個做法對就算對鐘時天總是随心所欲喜怒無常的他而言,也覺得非常無理取鬧。

正當他還在糾結時,門口有人叫他:“趙疏遙,有人找你!”

趙疏遙看過去,一張英俊卻吊兒郎當的臉沖着他笑,“嗨~”

阿又。

走廊的盡頭,趙疏遙和阿又面對面站着,看趙疏遙眼裏若有似無的敵意,倒像是在對峙。

阿又開門見山地說:“你喜歡時天是吧?”

趙疏遙皺着眉,“你很無聊。”

“你就說是不是。”阿又說。

“我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趙疏遙冷漠地說。

阿又眼睛上下打量他,說:“你對我很不友好啊,可我們倆又沒說過幾次話。”

“我對誰都這樣。”趙疏遙說。

阿又搖了搖食指,“學長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你對我有敵意,因為時天。”

趙疏遙抿緊了嘴唇,細微的動作暴露出了的想法。

“因為我和時天關系很好,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和他勾肩搭背打打鬧鬧,就刺激到你的占有欲了,是不是?”

“所以你對我有敵意,因為你在……吃醋。”

“你肯定喜歡他。”

趙疏遙像出言否認,可他長開嘴,卻說不出有力的話語。

他無法否認。

原來他喜歡鐘時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