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路任跟着管家上車之後,沒有再多問什麽。

一路無言。

路家本家在山上,是典型的複古建築。路任自側門進了前廳,只看見他的伯父坐在那裏。

路任老老實實行禮,打了個招呼。

“伯父,好久不見。”

路家家主名為路威,将近五十歲的年紀,在外是不茍言笑。路家子弟見了他,也是兩股戰戰如鹌鹑一般。

他的兒子和孫輩,都很畏懼這位家主。

唯一能得路威幾分笑容的,大概就只有路任了。沒有人明白,為何路威唯獨會對路任這個瓷娃娃一般不能習武的廢材子孫另眼相看。

路任也不明白。

他知道路威的性格,一切為了家族,能夠振興家族把路家帶往更高地方的人才值得他看上一兩眼。

至于那些不能習武的,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都被路威劃歸到無法入眼的廢物。比如路任的父親,即使他們是親兄弟,依舊如此。

路任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讓對方另眼相看的地方,在發現龍門礦村的秘密之後,事情就變得更加可疑起來。

路威見路任進來,溫和地笑了笑,指了下旁邊的座位:“坐吧。”

路任心裏思緒萬千,臉上還是保持着他見路威時一貫以來的狀态。乖巧又有些懦弱。

無數次的重複劇情線,倒是給了路任這樣的技能,沒有人能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心中所想。

還是有例外的,比如紀骁,比如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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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去這麽久,都沒和家裏聯系,你母親可是擔心得很。”

路任笑道:“那不是有盛景嘛。”

路威:“盛家那小子也是個不太靠譜的,我聽說之前還把拒絕訂婚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傷了你的心。”

路任撇了撇嘴,說:“才不是,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他,是你們誤會了。”

“不喜歡你能追着人家屁股後面跑?你可是從小嬌養着的,居然為了盛家那小子的去了野外。”

路威停頓一下:“住在盛家小子家裏那來歷不明的女人,你是因為這個才跟着盛家小子出去?”

路任擡眼看了一眼路威,很快又低頭:“是,是的。我就是覺得不舒服。”

路威起身,在路任肩上拍了拍,說:“你看看你,至于為了這點小事到外面去吃苦嗎?你想要的,路家都有能力拿到。訂婚的事情,我已經和盛家談好了。”

他轉身,停頓一下:“以後再出去冒險這種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路任看着路威消失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果然,訂婚劇情還是來了。

他起身,向着後院走去。路父路母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走過去要個十來分鐘。

路任一邊走,一邊回憶此前的劇情。

在游戲既定的路線中,盛景帶着牧清童消失一段時間後,帶着盛峰回到了畢方市。

當時的路任在劇情的操控下,因為盛景郁結于心,吐了幾斤血後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

路威因為這件事情,直接去找了盛景的父親。

再然後,就是訂婚儀式。

訂婚儀式上,盛景沒有出現,據說是牧清童出事了,他聽到後和看着他的人打了一架後跑了。

之後的劇情便是狗血淋頭,什麽訂婚當日只有一人出現,路家少爺便笑柄之類的。

路任想起這些往事,傷心倒是不傷心,就是拳頭有些發癢,想去爆錘盛景一頓。

想着想着,他已經到了院子門口。

路任一推門,就見他母親中正中央的廂房走了出來。

“我的小寶貝,你終于回來了!”

路母幾步走過來,拉着路任上看下看。

路任:“媽,你能不叫這個嗎?太肉麻了。”

路母:“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嗎?對了,你吃飯沒?你這回出去這麽久,瘦成這樣,不行不行,得好好補補。”

路母甩下這句話,就出門往廚房方向去了。

路任阻止不及,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必定要來的補品套餐。

“別管你媽,她念叨好幾天了,進來休息。”

屋子裏傳來路父的聲音,路任推門走進去。

一進去,路任就微微一愣。

路父靠在躺椅上,腳上打着紗布,怪不得剛才沒有第一時間出去。

路任幾步走過去,急聲問道:“爸,你這是什麽情況?”

路父拍了拍他的手:“輕傷,沒事,你先坐下。”

路任有些心慌,他不免想起曾經一次又一次,他的父親在路家倒下之後,為了給他賺醫藥費,總是去參加最危險的狩獵隊。一次又一次的受傷,最後,沒有回來。

路任目色沉沉,坐下:“爸,你怎麽受傷的?”

古武者受傷是家常便飯,但路父武道修為不算太高,只是在古武者協會做些文職工作,不參與武鬥也不出去狩獵。

路父:“大人的事情,你別管。”

路任眼睛一轉,知道對付他爸該用什麽辦法。他一捂胸口,臉色說白就白:“嗚,我好擔心,我一擔心就無法呼吸。”

“好好好,你坐下,我什麽都告訴你。”

路任達成目的,乖巧坐下。他這一招,還是跟牧清童學的,好用。

路父嘆氣:“你剛剛回來的時候見過你伯父了,應該已經知道訂婚的事。當時他去找盛家的時候,我不同意。”

路任:“你是因為我說過?”

路父點頭:“你說過不喜歡盛景,那肯定得尊重你的個人意思,而且我打聽過了,盛景似乎反抗得也很厲害,強扭的瓜不甜。”

路任心中一動,想到更多。

從原本的劇情設定上來說,他的父母雖然寵他,但一直是堅定支持路任和盛景訂婚的。

現在路父路母有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說明,這個世界的獨立性越來越強,其他人也開始慢慢覺醒了自我意識。

路任問:“那這傷?”

路父苦笑:“還是怪我修為不夠,路家的規矩你知道的,要反抗家主的決定,只能武鬥……”

接下來的話,不用多說,路任也知道。他爸是肯定打不過路威的,受了傷,輸了,在這件事也沒有了發言的餘地。

***

晚上,路任躺在床上,思來想去之後,覺得還是應該去找一下盛景。

訂婚事件是他們關系徹底破裂的一個關鍵節點,雖然現在的盛景已經不一樣了,但還是去溝通一下比較保險。

沒想到,盛景的手機,卻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略一思索,路任就得到了答案,盛景十有八一九是被關了起來。

訂婚的事情已成定居,此前盛景還對訂婚表示過強烈反對,以盛父說一不二的性格來說,自然是直接來硬的。

只能上門去找人了。

路任估摸着時間,在半夜的時候摸了出去。

路家自然是有巡邏的人,但路任修為不同以往,加上對路家熟悉還有紀骁的撫清風,他很順利的離開。

到了盛家,路任就不用鬼鬼祟祟了,他直接敲門,說明了來意。

“我想和盛景好好談談,他可能只是一時想不通。”

路任在盛家向來是座上賓,現在也不例外。很快,他就被帶到了盛景的房間外面。

路任敲門,裏面沒反應,看來是氣得狠了。

盛母尴尬笑了笑,直接拿鑰匙打開了門。她也知道自家兒子的脾氣,才因為訂婚的事情吵了一頓,這時候說路任來了,指不定更加不願意見人。

路任走進房間,轉身關門,房間裏烏漆嘛黑的。

這是一個套房,外面是一個小廳,裏面是房間。

路任打開燈,發現廳裏沒人。他又走進房間,卻看見那個傳聞中正在和家裏鬧的盛景,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

路任一點也沒有什麽體貼的意思,直接打開房間的燈。

盛景被強烈燈光刺激,總算是無法再睡下去,掀開被子不滿:“煩不……路任?你怎麽來了?”

路任抱着雙手,嘲諷地笑道:“你睡得還挺香。”

盛景撓頭:“我這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打我也打過了,手機也被收了,沒辦法啊。”

路任不跟他廢話,在一旁坐下,問:“訂婚的事情,你怎麽看?”

“啊?”盛景一愣,居然不知道該怎麽說。

“啊什麽啊?”

“強烈反對?”盛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湧出一種強烈的逃避感。但轉念一想,這種被家族強逼的訂婚也沒什麽意思。

就是……有點可惜。

“不行。”

盛景一聽,腦子還沒轉過來,卻無法抑制住嘴唇上翹。

“你是說同意?”

“嗯。”路任點頭,“當然,我不是要強迫你訂婚,我對朋友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盛景的才翹到一半的嘴唇,又聳拉了下來。

路任這才覺出些不對來,莫名其妙:“你怎麽了?我都說了不是真的訂婚,你至于這麽害怕嗎?”

盛景有苦難言,又不能說自己在龍門礦村的時候意識到了此前的自己是多麽愚蠢。明明早就把路任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卻因為懦弱自欺欺人。

他抹了一把臉,說:“沒事,你繼續。”

路任的計劃,是先找理由拖延訂婚時間。

路家和盛家的聯姻沒那麽簡單,至于這麽着急安排在三天之後,自然是因為盛峰。

盛峰闖入龍門礦村的事,路威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事情處理得很好,盛峰默默死在了埋屍地。

但路威是個多疑的性格,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便以路任的事為借口提出訂婚。他在觀察盛家的反應,以及盛景的反應。

如果盛家知道了盛峰之死和路家有關,必定不會同意訂婚。畢竟盛峰是盛家的繼承人,以盛父的性格來說,絕對無法化解。

盛家同意了訂婚,接下來就是盛景和路任的态度了。

路任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路威那邊以為訂婚的事情板上釘釘,不要覺得自己和盛景發現了什麽。

路任解釋完,說:“所以,這訂婚必須得訂,不過你還是繼續鬧,反抗得恰到好處就行。”

盛景茫然:“恰到好處?”

路任解釋:“就是對你家裏人,對朋友,釋放出你不想訂婚的信號,但不要有什麽實際行動,免得真訂不了。”

說到這裏,路任又嘲諷道:“反正你也挺熟練的,之前已經表演過一次了。”

盛景一聽就知道路任在說什麽,不就是他在聽到路任表白之後幹的那些蠢事。

他一躍而起,撲了過去:“我錯了我錯了,你當我被下降頭了好不好。”

路任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膝蓋一頂,把盛景掀到一旁。

他站起身,說:“以前是我被下降頭了,你就當我那告白是在放屁。”

路任上下看了盛景一眼,說:“自己掌握了武力之後,我才想明白一些事情,什麽都比不上手裏的劍可靠。”

盛景大受打擊,捂着胸口:“任任,你不能這樣,我好歹還是有點用的。”

路任彎腰,拍了拍盛景的頭:“等你能毫不費力打得過我的那天,再說其他的吧。”

盛景陷入沉默,在這次龍門礦村發生的事情裏。他見識過路任實力,認真衡量的話,他和路任武鬥的話,他的贏面的确要小一些。

戰鬥中的路任,甚至讓盛景覺得有些陌生。那些絕佳的戰鬥意識,下手狠辣,以及在危機情況的反應,沒有千錘百煉的實戰都是練不出來的。

盛景卻沒有想過要多問什麽,本能制止他去問。他只知道,這是路任,是和他從小相伴一起長大的而路任,這就夠了。

路任見盛景愣神,只以為他的話大受打擊。畢竟盛景向來自信,現在意識到或許打不過病歪歪的發小,人生觀定然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他也沒有安慰受傷發小的意思,直接起身:“話說完,我走了。”

盛景說:“這麽晚了,要不你留在這裏睡?”

路任看他一眼,說:“你有病吧,我溜出來的。”

盛景又如霜打的茄子般坐來回去,路任走到門口又回頭。

盛景一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路任問:“對了,牧清童呢?”

盛景:“???”

“你居然這麽關心牧清童?”

路任:“少廢話。”

盛景乖乖回答,說:“她還在公寓裏。”

***

路任站在公寓門口,沒有直接開門,而是按響了門鈴。畢竟裏面現在是獨居的女性,直接進去不合适。

屋子裏沒有動靜。

路任說了一句:“牧清童,是我。”

過了片刻,房門才被打開。

門只開了一條縫,牧清童鬼鬼祟祟地透過門縫,見真的是路任這才放心打開了門。

路任走進去,坐下,見牧清童把手裏的菜刀放回廚房,有些好奇:“你這是怎麽回事?”

牧清童說:“白天盛景是被人綁走的,吓死我了。”

這也不奇怪,盛家交流向來是這樣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盛景被他爸直接派人綁回去這種事情,司空見慣。

路任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見狀不妙,躲了起來。到底發生什麽了?”牧清童自認幹啥啥不行,逃命第一名。

白天一群人闖進來,她立刻就躲廁所裏了。好在闖進來的那群人根本不關心她,看都沒多看一眼。

“我和盛景要訂婚了,三天之後。”路任輕描淡寫,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

“啊?恭喜?”

路任:“……,你恭喜個什麽勁?我和盛景要訂婚,你就沒其他表示?”

牧清童愣愣問:“那,要随多少份子錢?”

路任差點沒被她氣得無法繼續下去,好在這個時候,小鈞的共振提示響了起來。

【請宿主完成任務:阻止盛景訂婚。】

牧清童這才反應過來,看向路任。

路任笑了笑,對她點頭。

兩人都不能透露自己要幹的事情,卻在這個時候達成了同盟。

牧清童問:“接下來,我該怎麽辦?盛景現在看我跟仇人樣的,我不讓他去他不得活吃了我,而且,我也見不到他啊。”

路任皺眉,想了想,說:“你還是去古武者協會,下個賞金任務,在訂婚那天把盛景綁走。”

牧清童一擊掌:“啊,原來如此,軟的不行可以來硬的嘛!”

她停頓了片刻,說:“那啥,有個問題,我沒錢。”

路任起身,直接走進盛景的房間。盛景有個習慣,會在床頭櫃裏放現金,以備不時之需。

他拿了一把給牧清童,牧清童愣愣接過。

“拿盛景的錢找人去綁盛景,這麽刺激的嗎?”

路任:“這點錢也不夠綁他的,你去買個手機,方便聯系,賞金任務的錢我到時候轉給你。”

***

第二天,牧清童按照路任交代的,買了手機之後直奔古武者協會。

她從來沒到過古武者協會,在游戲裏這個地方也只是出現了一張CG,之後便會自動觸發劇情。

現在讓她去找賞金任務,倒是有些茫然無措起來。

“小牧,又見面了?”

牧清童一回頭,看見個挺帥氣的男生對着她笑。

“啊,是你,你們還在畢方市啊?”

來人是的紀骁小隊的副隊長,他說:“嗯,反正都到了這邊,我們就順便做做賞金任務了。”

牧清童眼睛一亮,猶如看到了救星,問:“你們現在有沒有空?”

副隊長被她突然熱烈的态度吓得往後一縮,喃喃說:“有空倒是有的,只是接任務我說了不算數。”

牧清童:“沒關系,我這個任務,紀骁他一定會非常非常樂意接的!”

副隊長見她信誓旦旦,便把人帶到了他們住的旅館裏。

牧清童見到紀骁,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路任要和盛景訂婚了。”

“……”

一旁的副隊長,親眼見證了被公認為泰山崩于眼前而巋然不動的紀骁失态的樣子。

“什麽!”

紀骁猛地站了起來,還不小心帶到了桌上的茶杯。

啪的一聲,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幾塊。

牧清童又往後一縮,加快語速就如同機關槍一般說了出來,慢上半分她怕自己被紀骁一把捏死。

“是路任讓我來下賞金任務的,任務的內容就是在訂婚那天把盛景綁走,不着痕跡的阻止訂婚儀式。”

紀骁聽到這句話,心中軒然大波才勉強平靜下去。

他彎腰,撿起茶杯碎片,扔進垃圾桶。

再坐下的時候,紀骁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激動,他開口,說:“仔細說說。”

旁觀了全程的副隊長,覺得自己似乎獲得了讓紀骁情緒變動的密碼。

那就是兩個字。

路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少了點,就合在一起發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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