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話本

他下巴邊有新生的胡茬, 微微有些硌手。

孟懷曦輕輕嗯一聲,手指有些發抖,越是想快點解開成結的緞帶, 越是半天弄不開。

戚昀低笑:“別急。”

他像是最有耐心的先生。

不怎麽聽話的綢帶, 在他手底下甚是服帖。

孟懷曦手指被戚昀握着, 慢條斯理繞開系繩上的結。冰涼的念珠擦過腕骨, 和他手掌邊的溫熱對比鮮明。

這人分明是半跪着,氣度卻半點沒落下成。

戚昀呼吸比平日更沉些, 她垂眸落在二人相交的手掌上,像是不經意地問:“我這樣,算不算得心靈手巧?”

孟懷曦又輕笑一聲,甚至沒意識到這話有幾分拈酸吃醋的意味。“比起您的禦前女使,當如何?”

“三娘要是願意, ”戚昀揚眉,“就把差事都攬了去, 做這宣政殿裏第一位禦前女使。”

孟懷曦心口那股悶意悄然散去,想了一下又笑了:“好像也不賴。”

象征帝王權柄的冕旒被随意丢在案幾上。

戚昀合上眼半息後又睜開,克制地松了手。他站起來,将薄氅搭在她肩頭:“是大材小用了些。”

這動作坦蕩又娴熟。

就像是多年夫妻, 合該如此。

孟懷曦卻是後知後覺, 漲紅了一張臉。

呸,都是什麽喪心病狂的比喻。

孟懷曦深吸一口氣,他分明是将她視作小輩、朋友或者後生,哪有旁的什麽意思。

果然這個地方的風水就是不大好。

她自打一進來就被他牽着鼻子走, 還生出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跟鬼了迷心竅似的。

戚昀手裏握着一封奏折,極自然的:“既無事, 便過來替我研墨。”

孟懷曦哦一聲,晃了晃腦袋湊過去。

為照顧體弱的小姑娘,戚昀特地吩咐雍陳将地暖燒得很足。

殿中暖洋洋的,絲毫感覺不到雨後催生的寒氣。

孟懷曦坐在案幾邊的凳子上,撐着下巴一邊研墨,一邊懶洋洋地打量書房四周變化。

書案還是那個書案。

甚至于南洋進貢的水晶案幾下,她當年存留下的“墨寶”也沒有被撤去。

懷曦出生早,是在惠帝跟前長大的,待她甚至比身為太子的懷玺更親厚些。

這南書房她待的時間比寝殿還多。

當年的公主殿下最是叛逆不服管教,上書房的夫子們都拿她沒轍,便是惠帝把着她的手一筆筆教她如何運筆提字,那些艱澀難懂的權衡之術、治國之道,全然也是他在談笑中一點點教導的。

這裏留存着很多她成長中的痕跡,保存下來字自然也是各式醜如烏龜爬的、漂亮有風骨的交雜在一起。

孟懷曦半是羞惱半是自豪,胸口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對面牆上挂着的丹青極為眼熟。

是她當年畫技初成時,為自個兒畫的自畫像。

當年技癢又隐約有些炫耀的意思,便給身邊所有人都畫了一幅。只有自己這一副勉強能入眼,未曾想過了這麽些年還能在南書房裏看見。

這種種跡象無不表明,孟懷曦的神情變得古怪了幾分。

堂堂天子,竟然……

是她的迷弟?

書案邊放着一個精致小巧的文王蓮花香爐,袅袅霧氣将他過分銳利的側臉柔化了不少。

劍眉微微皺着,修長的手指搭在奏折邊。

很好看。

孟懷曦撐着下巴發呆,莫名想起從前這裏也堆着如山的折子,卻每一封都是斥責她區區女流之輩,安敢禍政。那些指桑罵槐的奏折,一日不歇地往宣政殿裏送,翻來覆去罵得多了,就越來越粗鄙不堪。

戚昀毫不避諱将手中的折子遞給她看,問:“三娘覺得這衛國公府當如何處理?”

孟懷曦低頭一瞧。

這一封折子顯然比當年的溫和儒雅許多,寫奏折的顯然是個講究的文化人。就衛國公府中人跋扈不識規矩一事,這人愣是用最不自由的骈四俪六體罵了三四版,從開篇起興到引經據典鋪陳敘述,再到正反對比反複論證。

賦比興樣樣俱全,那叫一個文采斐然。

“我本是局中人,若是一字半句說得不稱心,豈非要背一個霍亂綱常、染指政事的罵名?”孟懷曦就着他的手看完卻并不接,反而笑了一下:“這等虧本的買賣,我可不要做。”

“只有無能之輩才會被朝臣牽着鼻子走。”戚昀嗤笑兩聲,漠然道:“縱使天塌下來,也自有我替你頂着。三娘怕什麽?”

任是他如何收斂,總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幾分骨子裏的強勢。

孟懷曦眨眨眼,沒說話。

戚昀似乎是揶揄:“禦前女使可不止需要打理行止起居,草拟文書當是重中之重。來試一試?”

他擡手在那份一字未落的空白宣紙上加上印玺,用過便丢在一邊不管,只拿過巾子将指節邊沾上的一點印泥揩幹淨。

孟懷曦眼尖地瞧見,這玉玺被他随意擱在不起眼的木盒之中,連蓋都沒合嚴實。好似那并不是四方競逐的寶玺,而只是供稚子把玩的小玩具。

這要叫為這個東西汲汲營營了一輩子的人瞧見,怕是得吐血三升。

鎮紙撫過生宣。

“光明正大的出氣機會。”戚昀懶洋洋往後一靠,好整以暇道:“三娘好好把握,嗯?”

孟懷曦眼皮微微一跳,別扭地移開視線:“國家大事豈容兒戲?”

戚昀淡淡道:“衛國公府有錯在先,既沒有無中生有,又在規矩律法之中。如何算得上兒戲?”

孟懷曦無奈攤手:“論起歪理來,我竟然說不過你。”

哪是能這麽看的。

要是所有事都能一一依律處置,還會有後來這麽多動亂?衛國公府代表着盤根錯節的豪族勢力,當權者便是想動亦需再三權衡,處在這個位置上的無奈沒人會比她更懂。

戚昀長眉輕挑,并指在她額前一敲:“通常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愛撒嬌,怎麽三娘就這麽懂事?”

力道不重,羽毛拂過一般。

孟懷曦垂下眼:“懂事不好麽。”

戚昀一哂:“懂事的孩子可沒有糖吃。”

孟懷曦哭笑不得:“這要是人人都在陛下跟前哭弱賣慘,豈不得亂了套。”

戚昀捉筆批一個準字,擡眼看她:“不然,這法子只對你管用。”

孟懷曦便又試探着問:“那我哭一哭,就可以不吃藥麽?”

戚昀似笑非笑:“你說呢?”

孟懷曦小聲嘀咕,這麽說您還挺有原則。

“這就沒得談。”她沉重地判定:“這筆買賣崩了。”

戚昀将飽飲朱砂的狼毫投入筆洗裏,也不急着去看剩下的折子,就這麽跟她耗着。

孟懷曦被盯得頭皮發麻,胡亂組織了一下語言便準備着下筆。她提起筆卻是一頓,飽飲墨汁的狼毫在宣紙上留下一個墨點。

不對,她這一落筆豈不是一下子全露餡了?

從先前南市燈會上他說過的那一番話,再看這裏收集的這麽多她自己都看不過去的辣眼睛“墨寶”。

想必一定是極端仰慕的,用那個世界通行的定義來說,簡直就是堪比毒唯的存在。

孟懷曦仔細思考了一下。

若是他知道目下這個不學無術,詩律平仄都不懂的纨绔,是仰慕多年的長公主會不會幻滅到哭出來啊。

孟懷曦頓時覺得頭疼,擡手按了按眉心,瞧他的目光裏都帶了幾分憐憫。

也罷。

孟懷曦心說:孤這便做一回好事,保一保他那顆瀕臨破碎的小心髒。

她手腕故意半懸着,自然使不上力。落在之上的字歪歪扭扭如同狗爬,跟那日在詩會上的潦草行書有幾分詭異的相合。

嗯,一樣醜的出奇。

戚昀似乎并不意外,用折子點了點她的手背:“這個握筆的手勢錯了。”

當然不能對。

孟懷曦索性停筆不動,偏頭笑了一聲:“我不會,怎麽辦呀?”

戚昀繞過書案,略略向前傾身,掌着她的手,“提筆當需用力,不止是手指貼着筆杆。”

态度坦蕩無比,仿佛一位溫厚的教書先生。

“運筆有兩種方法,一則手腕使力,二則手臂使力。如是三娘這樣的——”他空着的左手從她的食指掠過,直直點在腕骨上。“需得這裏使力。”

一路下來酥酥麻麻。

孟懷曦下意識想躲。

戚昀卻是借着掌筆的動作,将她的手指攏在掌中。

孟懷曦握筆的手又是一抖,鬥大的墨點落在生宣上。

“再試試。”戚昀尤其耐心。

他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耳廓邊,眼見着圓潤小巧的耳垂一下子紅了。

戚昀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骨子裏那些惡劣的、不合時宜的念頭瘋長,手掌收緊了幾分。

孟懷曦受不住:“不、不用了吧,我都明白了!”像是怕他不信,有重複強調,“真的!”

陽光從半開的戶牖間爬進來,在牆上投下一抹剪影。

遠遠望過去,像是他把小姑娘整個圈入懷中。

戚昀目光從影子邊掠過,薄薄的唇邊拉開一道并不明顯的笑。

“學會了?”他略有遺憾地嘆了一下,“我瞧三娘像是還需要多加練習。”

好聞的冷杉氣息環繞在鼻間,她只要微微擡頭就能挨着他的下巴。

練、練個屁!

孟懷曦被熱氣熏得暈暈乎乎,正要拟一個妥貼的措辭推拒,卻感覺到從小腹間蔓延出尖銳的疼,她咬着唇沒說話。

戚昀握在她腕邊的手掌沒有松,皺眉問道:“傷口又疼了?”

孟懷曦擰着眉搖頭,唇角失了血色。

這等私密之事……叫她怎麽說。

戚昀恍然間聞到了淺淡的血腥味,了悟般松開手。

孟懷曦從前身子骨還不錯,沒經歷過這等痛苦,鼻翼間滲出細密的冷汗,竟是疼得話都說不出口。

狼毫跌落在生宣上,揮出一大片墨漬。

戚昀果斷将人打橫抱起,将她肩頭披着的薄氅攏了攏,道:“旁邊有個軟榻,去躺一躺。”

孟懷曦聲音很低:“……謝謝。”

“雍陳,去把程尚宮叫過來。”戚昀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差人去孟府把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帶來。”

雍陳低頭應是。

孟懷曦有些尴尬,像是害羞或者別的什麽情緒交織在一起,難以細說清楚。

索性蜷在美人榻上不再動彈。

程尚宮一時恍惚,她在宮中供職業多年,王朝都歷經了兩代,這卻還是頭一回踏足南書房。

便是這會兒伺候完姑娘更衣梳洗,還是有一種踩在雲上的不真實感。

孟懷曦接過濕巾子擦了擦臉,方才覺得好受了些許。

程尚宮約莫三十歲上下,只用一支銀簪挽發,一身宮裝被穿得極是幹練。瞧上去很是面善。

孟懷曦籲口氣,道:“有勞。”

“姑娘這是頭一回來,受不住也是有的。”程尚宮畢竟是做過母親的人,養過兩個女兒,這等事做得很熟練。搖搖頭又道:“往後将養着便不礙事,但得千萬記着多忌口,這兩日膳食上。”

她說完又覺得這便是瞎操心,這位姑娘的身子自有徐太醫與陛下挂念着悉心條理。

孟懷曦恹恹地靠在軟枕上,嗯一聲,又問:“為何我在宮中未見有女官往來?”

“陛下初登大寶時便撤了三宮六院空養着的婢女,近身伺候的只留了內監。只有我等四司的女官,憑手藝領飯吃,免于一劫。”程尚宮說得幽默風趣,笑着又道:“不過官署立在長門宮那邊的別苑,離前朝遠,姑娘看不見再正常不過。”

孟懷曦蹙眉:“這豈不是很不方便?”

“便同前朝大人們上朝一般,左不過是換個形式。年輕的女官偶爾會宿在司裏,免于第二日奔波,至于我等成家之人反而是占了個便宜。”

還能顧着家中幾口子。

程尚宮将湯婆子送到孟懷曦懷中,笑了一下:“待姑娘入宮,她們自然能沾沾光,便不必每日官署與府邸兩頭跑。”

孟懷曦:……?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點什麽。

正說着話,一位臉生的姑娘推門而入,她穿着的正紅胡服前挂着八寶璎珞圈,眉眼之間英氣逼人。

英氣逼人的小姑娘一臉肅容,揚手對程尚宮道:“你且先出去。”

程尚宮應一聲,合手揖了一禮。退出去時,還貼心地合上漆門。

孟懷曦一頓,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挑戰宮鬥副本,她應該做什麽?

多年沒有經歷過這種修羅場,孟懷曦有點緊張。

她是該扮一個老在陛下跟前嘤嘤嘤的小白蓮,還是演一個恃寵而驕對所有人都頤指氣使的禍水呢?

“你便是那位孟家姑娘?”小姑娘微微揚眉。

孟懷曦點頭,以不變應萬變。

這人卻似乎不肯罷休,一步步向她逼近。

孟懷曦眯起眼,手指拂過鬓邊一支釵。要是非得動手不動口,她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是你就好。若、若你能替我在皇叔面前美言兩句,那我就認你這個嬸嬸。”

小姑娘半揚着下巴,眉目間掩不住飛揚恣肆。但明顯有些緊張,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本郡主一言既出,八匹馬都難追。你、你可得把握這個機會!”

這便是戚王府唯一的小郡主,戚昀的小侄女?

孟懷曦松了一口氣,便撐着額頭看她,聲裏帶幾分笑:“我這要是不把握,敢問小郡主要怎麽辦啊?”

“那我、我我就……”戚小郡主漲紅一張臉,肩脊聳拉着,下巴擱在她身前的小幾上,委屈巴巴道:“就求求你了,小嬸嬸。”

這樣子便和她養了多年的酥餅差不離,但凡犯了錯就會用這種委屈巴巴的眼神瞅着她。

可憐,弱小,但理直氣壯。

“小嬸嬸人美心善,比天上的小仙女還好看。這……我若是不幸被折騰去了西天,小嬸嬸上哪兒去找我這麽可愛又聽話的侄女呢!”

戚若微将手裏提着的紙袋一骨碌攤在小幾上,絞盡腦汁繼續道:“再者說,我今日來,可是特地給小嬸嬸帶了我們雲南府特有的土儀,要是你不答應,我、我就不給你了!”

恩威并施,還挺有策略。

“我可不是你的小嬸嬸,禮物自也不必了。”孟懷曦擁着薄毯不想動,好整以暇:“說說,都犯了什麽事?仙女今日心情好,便無償替你參謀參謀。”

不是小嬸嬸?

這怎麽可能呢,她皇叔的後宮連只母蚊子都尋不見,現下卻堂而皇之的留姑娘在宣政殿。

噫——

戚若微福至心靈,這是沒追到?

皇叔這個執行力度簡直差勁。

戚若微簡直要笑瘋,嚯,所以這把人帶回宣政殿又有什麽用?

“我前日裏在皇叔書房裏尋着一疊雅致的桃箋,粉嫩嫩的。”戚若微順勢坐在美人榻邊的小杌子上,清了清嗓子,又道:“一看就和皇叔不相稱。”

孟懷曦挑眉:“所以你就拿走了?”

“也、也不算不告自取。”戚若微聲音弱氣幾分,嘟囔着:“我有留下紙條告知。”

“之後呢?”孟懷曦摸了摸下巴,一疊紙箋而已,聽上去沒什麽大不了的。

“之後我自是用那箋子寫寫畫畫,一張也沒留下。”

“一心向學,精神可嘉。”孟懷曦更莫名了幾分,誠懇道:“如此這般,他肯定不會怪你。”

“可那是長公主留下的!”

戚若微低着頭,神色沮喪:“要早知道是長公主殿下留下的東西,我、我肯定不會這麽糟蹋的。”

孟懷曦還以為是諸如薛濤箋之類,用一張少一張的貴重東西。那桃箋左不過是她閑來無事照着古方試驗的東西,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顏色漂亮,又不是什麽稀罕玩意。

孟懷曦擺擺手:“這有什麽,趕明我送你百十張新的。”肯定比當年留下的效果好。

戚若微哭喪着臉,目光哀怨:“小嬸嬸,你不要鬧我了。”

孟懷曦:“?”

這怎麽就是鬧了?

戚若微嘆一聲:“您啊,替我在皇叔跟前周旋周旋,那鐵定比什麽都管用。”

孟懷曦抻了抻薄毯,試圖給她講道理:“你瞧他像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戚若微點頭:“像啊。”

孟懷曦:“……”

這道理講不通了!

孟懷曦心很累,無奈道:“長公主留下的東西有什麽特殊的?”

戚若微雙眸睜得大大的,壓低聲音道:“小嬸嬸竟然不知道?當年我小叔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可是對這位公主殿下癡情得很。”

孟懷曦有些好奇,也學她壓低聲:“怎麽個癡情法?”

“君不見那長儀宮裏……”戚若微說着又是一頓。不對啊,她這麽做不就像是柳亦舒說的惡毒女配,背着男主人公給他的心上人上眼藥?

這被皇叔知道還得了?

她欲言又止地瞧瞧孟懷曦,一下子轉了話鋒:“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下皇叔有了小嬸嬸,自然不會讓旁人越過你去。”

孟懷曦若有所思,難道長儀宮裏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再者,她實在不記得曾經同戚王府有過什麽瓜葛。

孟懷曦不動聲色道:“這麽說來郡主對前雍的長公主甚是了解?”

“那是自然。”戚若微眼底一亮:“上京中再沒有比我知道的多的,便是柳亦舒出過那麽多長公主殿下的話本,都排不上號。”

孟懷曦嗆了一下:“話、話本?”

還和我有關?!

戚若微掰着指頭數:“比如《皇室之戀》、《儒雅國師的白月光》、《長公主秘史》,這些都沒了。上京裏早兩年還有售賣的,卻是可惜的很。”

孟懷曦靈臺一震:“都、都是她寫的??”

“是也。”戚若微點頭。

“不過,她柳亦舒知道什麽?”戚若微很不屑,“長公主殿下當年的風流韻事,全然是我告訴她的。”

好啊,原來是你在搞我。

孟懷曦暗自磨牙:“這麽說,你可真厲害。”

“那是當然。”戚若微絲毫不察,與有榮焉般點點頭:“長公主殿下可是我女神!喏,你可能不懂女神是個什麽意思,我當初第一回 聽也不懂。但是柳亦舒說,這是專門形容敬仰之人的,我覺得甚是合宜。”

孟懷曦捂着臉,臉頰邊燙得吓人。

沒想到她生前不顯,死後倒是迷弟迷妹遍地走。

“我皇叔雖霸道專橫了些,卻有幾分容人之量。喏,他這裏還收藏着幾本,便都是孤本,再也尋不着啦。”

戚若微行動力很強,說話間從書架深處翻揀出幾本。這些書整體風格像是路邊小攤上一塊錢好幾本的風月小說,相當辣眼睛。

打頭的澄紅封皮上赫然寫着:

《霸道侍衛與柔弱公主的春閨密事》。

孟懷曦:“……”

我果然是想得太簡單。

“這裏是陛下的南書房,為什麽會有……”孟懷曦一頓,有點難以啓齒:“會有這種東西?”

戚若微偏了偏頭,像是不懂她為什麽會問這麽簡單的問題。

罷了。

孟懷曦心很累,擺擺手:“你繼續說。”

“便不提我那不成器的叔叔,前朝幾人我覺得都不錯。”戚若微嘆口氣,真情實感道:“太傅蘇越溫文爾雅,當世少有的世家貴子;國師謝不周少年英才,衆人奉上神壇的神使;吏部林尚書,殺人如麻的酷吏,這個叫相愛相殺,小嬸嬸可聽得懂?哦,還有……我覺得前雍的皇帝不行,是個扶不上牆的劉阿鬥。便是明月坊坊主蘇貍,同我的女神殿下都還相稱。”

孟懷曦越聽越恍惚。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便如柳亦舒說的,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兩個都要。”

戚若微語重心長,像極了操心女兒婚事的老母親:“我聽說前朝山陰公主府裏養過百二十個面首,我琢磨着女神那樣好的人,養他三五個夫郎,這不過分吧?”

書房門口。

戚昀手裏端着一碗紅糖姜茶,臉色黑沉:“哦?”

戚若微:“……”

我可能要當場去世了。

好一頓雞飛狗跳。

戚若微從孟懷曦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十分憤慨道:“過分!簡直人神共憤!”

孟懷曦:?

你這就很慫。

作者有話要說:

戚若微:……真不是我瞎說,我當時就給跪下了。

下一更在晚上。

今日有獎競猜,為什麽陛下的書房裏會有辣眼睛的風月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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