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整整五天,大正宮仍舊沒有任何旨意傳來。
直到亥時三刻,謝舒臉色凝重地捆着星兒前來面聖。
“皇上,謝大人有急事求見。”
昏暗的燭光中,那一抹額間墨絲竟多出了幾縷明顯的白發。
“奴才見謝大人綁着謝大小姐,只怕,只怕是與皇後娘娘有關。”高全擔憂地望了望外面,為難地提醒道,“皇上,京兆府尹和刑部的幾位大人已經在外面連着候了好幾天了。”
安靜。
“皇上……”高全喚道。
“朕記得第一次在碧溪長亭見她,她穿着一身淺藍水秀的琉璃長裙,瀑發挽髻,随風微揚,她就那樣安靜站在那,垂着眼眸,凝眉遠望,那般清微澄靜的目光是朕從未見過的……她,真的像極了那九天仙女,踏雲而來,那日的煙霞辰光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
蕭铮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遙遠的淺笑,“你若見過那日的明環,便會知道,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言辭都不足以用來形容她。”
高全笑,“奴才愚鈍,竟不知這幅畫作畫的竟是皇後娘娘。”
玉雕案臺上那副展開的畫卷上畫的一位女子,倚亭臨溪,凝眉遠望。
那畫卷有些陳舊泛黃,落筆飄逸隽永,仍清晰可見畫中景象與他剛才言語竟是一模一樣。
蕭铮輕輕一笑,“是啊……朕這二十年前的手筆似乎生澀了些,當時覺得不錯,如今再回頭來看,卻感覺還是未将她那日的絕世美态展現出來。”
“皇上對皇後娘娘一片深情,舉國皆知。娘娘對皇上亦是如此。”
蕭铮擡眼探尋,“是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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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全難得的肯定。
蕭铮沒有繼續說什麽,只是将畫卷收了起來。
“讓他們進來吧。”
“是。”
大正宮的正殿內,謝舒直接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
“微臣謝舒攜不孝女謝星兒給皇上請罪啊!”
高階之上,蕭铮微微眯着眼,不解地打量眼前的二人,“謝大人何罪之有,不妨起來回話。”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不孝女幹出此等喪盡天良,有違法度之事,微臣實在難辭其咎,無顏面對皇上!”
蕭铮蹙眉,“到底何事?”
“不孝女抗旨出宮,趁刑部換防之極,潛入天牢,意欲毒殺鳳栖殿近衛蒙乾,幸得微臣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蕭铮驚然起身,“你說什麽?!”
“不孝女抗旨出宮,趁刑部換防之極,潛入天牢,意欲毒殺鳳栖殿近衛蒙乾,被微臣當場抓獲!”謝舒痛心疾首,響頭不斷,“微臣枉為刑部主司!還請皇上責罰!微臣絕無怨言!”
高階上,人影僵硬。
高階下,議論紛紛。
“這這這---堂堂刑部大牢竟然出現這等驚世駭俗之事,簡直不可置信!”
“蒙乾乃是鳳栖殿近衛,定然知曉皇後背後之事,皇後娘娘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皇上!皇上!”星兒掙脫身後看押之人,跪行向前,“皇上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那不是毒藥!那不是毒藥啊!您要相信皇後娘娘!您知道的娘娘她不是這樣的人!!”
“閉嘴!”謝舒大喝,“三位太醫令連番證實,你身上的那包藥粉就是血蟬絲無疑!你到底還要糊塗到幾時!!”
星兒根本不行,大哭辯解,“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皇後娘娘絕不會濫殺無辜!絕不會!”
高階上,本是僵硬的人慢慢回過神,俯身坐下,冷眸似箭,“朕問你,為何要去刑部天牢?又為何會帶着血蟬絲?”
“臣女……臣女……”
“你若不将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朕怎能相信此事與皇後無關,與鳳栖殿無關?”
“皇上問話!還不從實招來!”謝舒恨鐵不成鋼,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謝家滿門忠烈,你真的忍心看這那塊忠義匾額因為你就此蒙塵嗎?啊?!快說啊!”
……
一炷香後。
事情始末被和盤托出。
整個大殿陷入前所未有的震驚之中。
“連自己的近衛都不放過,這般陰毒的女子怎配六宮之主,怎配母儀天下!”
“臣等懇請皇上廢後!”
“臣等懇請皇上廢後!”
“臣等懇請皇上廢後!”
蕭铮面色如墓,“血蟬絲真是皇後親手交到你手裏的?”
星兒哭淚不斷,“皇上,這其中必有誤會,皇後娘娘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是啊!”
娘娘明明說過那只是迷離散啊!
“到現在你還不清醒!”謝舒大吼,“人證物證俱在!她是在利用你啊!你還要為她辯解嗎?!啊?”
“父親!女兒了解皇後娘娘,她真的不是那樣的人!”
“你!”
“好了。”
蕭铮的聲音不怒自威,殿內馬上安靜了下來。
“啓禀皇上,魏重大人帶着魏大小姐求見。”侍衛快步進來禀報。
高階上眉心更蹙,“他又來幹什麽。”
蕭铮按着跳動的太陽穴,“宣吧。”
“是。”
“微臣魏重攜不孝女魏沅莞給皇上請罪啊!”
蕭铮強壓怒氣,“你又要請什麽罪?說來聽聽?”
“不孝女欺瞞禁軍,抗旨出宮,企圖不軌,人證物證俱在,微臣不敢擅自包庇,特來向皇上請罪!”
魏重行稽首大禮,雙手将信件奉上,“這封信乃是在不孝女身上搜出,微臣不敢逾越,特來将此信禀明皇上!”
高全将那封寫着寧暄親啓的信呈給蕭铮。
“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魏沅莞面色不變,“臣女無話可說。”
蕭铮冷笑,“你倒是敞亮。”
高全将信封拆開,卻發現裏面仍舊有一個被封住的信封。
蕭铮神色深沉,将信封轉了過去,“這是什麽意思?”
魏沅莞凝神一看,雙眸明顯放大!
上面清晰地寫着一行小字:程雲峰親啓。
“程雲峰是指控皇後誅殺程家貴女的原告,你……為何要找程家的人?”
高全将信封繼續拆開,将取出的信呈給他。
那封信,只有一頁。
卻足以讓看信人頃刻崩塌。
燭火下,那張仿若雕刻的臉,如紙白,如冰冷,然後跌落,跌落,再跌落,直至萬丈深淵,無間地獄!
在場衆臣從未見過他有過這樣的臉色,皆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半柱香……
一炷香……
兩柱香……
高階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月半子時。
“你可知這封信是什麽?”蕭铮微微擡眼,注視着魏沅莞,卻沒有等她回答,“朕原本以為你對皇後一直是忠心不二,看來并不是。”
“皇上……”魏沅莞聽不懂他的意思。
“此乃景州辛夫人親筆所書的皇後罪供,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魏沅莞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心中如同千裏決堤,說不出半個字!
“辛夫人……手書?”
這怎麽可能!
這明明是交給寧暄的信啊!
“啓禀皇上,依臣愚見魏大小姐肯将皇後罪狀交給程家,必定是心有悔改,也算将功補過;至于謝大小姐也只是被人迷惑,遭人利用,并非真的十惡不赦,罪大惡極,還請皇上念在謝家滿門忠烈,從輕發落。”
“臣等請皇上從輕發落!”
殿內再次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