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家設宴款待雲州,看來林大小姐和雲州世子這樁婚事該是板上釘釘了。”

蕭铮回府梳洗換衣,出門的時候,剛好明環從另一邊收拾完出來。

下人皆是一愣。

蕭铮一襲月白流雲長袍,腰間依舊是彰顯身份的玄金翡翠腰帶,清雅高貴,雍容絕姿,卻帶着一絲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恣意灑脫。

而明環則是一身水清淡色長裙配以一貫的金鎏錦腰帶,溫婉沉靜,清麗無雙。

兩人無論是衣衫配飾抑或是樣貌氣質都是相配過甚,看得下人們眼睛都直了。

“王妃今日倒是難得跟本王心思一致啊。”蕭铮一把将她攬入懷中,唇角微勾地打量着她,帶了些輕浮和一絲顯而易見的揶揄,“你我這般默契,想來今晚倒是可以讓那些個流言蜚語不攻自破了。”

“殿下過獎。”明環不屑地扭過頭避開他,不鹹不淡地回道,眼神卻只看向別處,“今日主角乃是林家和雲州,其他人自然不宜風頭太盛。”

蕭铮淺笑,将手一松,明環便很自然地遠離了他的懷抱,兩人各自從兩邊朝馬車走去。

林飛鸾很是貼心。

說是知道她嗅覺敏感,不喜人群聚集之地,特意讓人将她來到了林府十分有名的清蓮池。

“什麽嘛!把咱們哄到這來是什麽意思?!殿下也不幫小姐,還由着她!”

明環一笑,“這本就是他的意思,你讓他怎麽幫?”

“小姐說,說這是殿下的意思?”

“當然。”

淩王府如今炙手可熱,誰不想攀上關系,讨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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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朝中上下又并非所有人都能面見蕭铮,既然淩王讨好不了,讨好他的王妃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我若是現在去了宴會那邊,怕是就脫不了身了。”

那些夫人小姐将她一包圍,她的鼻子怕是半個月都不會舒服了。

“那怎麽辦呀!”

“既來之則安之。”明環倒是坦然處之,腳下也不由自主地來到前面的一潭蓮池旁,“這裏的蓮花開得确實是好。”

明環走近一株水邊之蓮,微微俯身,一縷淡淡的清香十分溫柔地盈落于鼻尖。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粉色的蓮花呢!”流佩也情不自禁地俯身想要去嗅一嗅這清色之香,“哎?沒有味道啊?”

“蓮花本身便沒有香味,只是因着品性才為外人道。”

明環一愣,回頭望去,只見身後多了一位溫雅的年輕公子,“看來姑娘也是愛蓮之人。”

明環見他一襲翠竹清衣衫,面色清潤,但并不知他是敵是友,只是淡淡一笑,“蓮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自然是極好的,只不過我并非那個真正的愛蓮之人,公子謬言了。”

聽她這般坦誠,年輕公子也輕輕一笑,“看來是在下眼濁了,那不知姑娘心中真正所愛之花是何?”

明環及其不喜這種探入式的交談,只漠漠道,“我喜歡金銀花。”

“噢?”那公子顯然被她的答案引起了興趣,不禁笑道,“真是有趣,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金銀花的。”

“大多人可都是鐘愛花中之魁的梅花,或是淩霜綻妍的菊花,又或是淩波仙子的水仙。”那公子含笑點頭,然後看向明環,“那敢問,姑娘鐘愛金銀花的理由是什麽?”

明環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因着這幾日嗓子不太舒服,以金銀花入藥後,覺得舒适了很多,故而喜歡了。”

坦白得讓人無法反駁。

那公子一愣,“這……就這麽簡單?”

明環眉峰微挑,清清冷冷地回他,“這世上所有最真實的想法永遠是最簡單的那個,不是嗎?”

她回府的時候讓人跟蕭铮說了一聲,她估計蕭铮今晚一定不會走得容易。

“參見淩王妃。”

林府門前,明徽是在專門等她。

“兄長。”她十分禮貌地颔首。

“王妃近日可好,似乎比上一次見面更清瘦了些。”

“多謝兄長挂念。”

明徽生澀地頓了頓,像是在尋找些什麽話題打破兩人之間的尴尬,“二夫人的風寒已經好多了,你不必擔心,我會好好照顧的。”

“有兄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明環微微擡手,将被風吹落的發絲撥至耳後,卻無意露出了白皙纖弱的手臂,以及那一點十分清晰的守宮砂。

明徽沒有問,只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恩,放心吧,沒事。”

“那便有勞兄長了。”

“應該的。”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誰都沒有說話。

她和明徽從小并不親厚,一個嫡兄和一個庶妹,能親厚到哪裏去,再者,他是父親嫡子,一項跟着父親在外面走官場,并不屑拘泥于這府中女兒之事,雖然未曾幫襯過她,但至少也并未為難過她和她娘親。

她需要他,來維護娘親在家中的生活,因為自古女子,只有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斷斷沒有從女的道理,而她的親哥哥明瑜自被那些人害死之後,娘親便只有她一個女兒,便只能依附于明家唯一的嫡子。

而他也需要她,需要她夫君尊貴的權勢,地位,來穩住自己的功名利祿,富貴榮華。

兩人心照不宣,這種利益式的親情,才是彼此最需要的,所以即便他的母親和那嫡親妹妹們天天哭訴在自己這受了如何大的委屈,他都不會跟自己撕破臉,替她們讨回公道,而她也自然要賣他這個面子,以維持在外人眼裏明家兄友妹恭的假象。

虛僞而涼薄的關系。

“小姐,殿下今晚好像又在百香閣歇下了。”

“嗯。”

明環靠在床頭,翻過一頁書卷,靜靜地看着。

“小姐……”流佩無奈地說道,“夫人不是剛告誡您要對殿下好一點嗎?您怎麽又這般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呢?”

“所以我要做什麽呢?”明環淡淡地回道,“難道要在他玩得興頭上,把他帶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哎呀!”流佩猛的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不提殿下了,小姐還是先喝杯安神茶吧。”

明環嗯了一聲,便放下書,接過,“這茶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

“這是咱們走的時候,明辛小姐特地讓我帶回來的給您泡的,說是沒事的時候,自己做的,小姐夜裏睡得淺,喝這個正好。”

明環點頭。

“明辛小姐對小姐還是很上心的。”

明環一笑,并未言語。

這些年,這種寡淡的所謂的血脈親情,她早就看不清了,所以這種情到底是真心,還是利用,她不知道。

“難為她了。”

明環将安神茶喝完,忽而想到什麽,轉頭便對流佩道,“明早早點叫醒我。”

“好。”

第二日一大早,蕭铮照舊要回府裏換朝服,還未進房,便被流佩攔了下來。

“殿下早!”

蕭铮看了她一眼,見她喜笑顏開地,便問道,“怎麽了?”

流佩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請殿下先行前往晨光苑用早膳。”

蕭铮一愣,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就被流佩和一堆下人請到了晨光苑。

清溪之畔,淡香環氲,清新沁人,蕭铮站在九曲長廊上,遠遠地望着不遠處的石桌旁,那一襲水粉色長裙的倩影,不禁頓住了腳步,晨光熹微下,那個身影是不同于往日的明媚嬌豔。

“這個放這。”

明環側過身,朝下人吩咐道,她的聲音輕淡卻清晰,像是空山新雨後的第一縷回音,似玉石叩壁,遙遠卻讓人忍不住去追逐。

他看着她那張清雅勾勒的側顏,竟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

那張高傲冷漠的容顏,像是被暖流擊中一般,開始慢慢融化,變得柔軟而溫柔。

“你回來了。”

明環的聲音,讓蕭铮一瞬間回了神,再次擡眼,那張臉又恢複了以往的不羁與輕浮。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蕭铮坐下,看着面前的小米粥,和熱氣騰騰的雲片糕,不知為何,準備好的揶揄之語,沒有再說出來口。

明環替他成了一碗小米粥放到他面前,“你既然不喜歡吃外面的那些破爛東西,我便自己動手做了,你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明環又夾起一塊雲片糕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裏,只是剛放下筷子,準備坐在他旁邊之時,腰間被突然一摟,下一秒,自己便被蕭铮帶進了他的懷裏。

他一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一手将她垂下的一縷發絲撥至耳後,溫柔地撫着她的臉頰,雙眸饒有興味地打量着她,“這般獻殷勤,可不像你的風格。”

話音之間,那股溫熱的氣息,像是藤蔓一般,緊緊纏繞在明環的周圍。

明環微微側臉,避過他靠近的親吻。

他輕笑,右手一動,明環便離開了他的懷抱。

“說吧。”蕭铮拿着筷子玩弄般戳着盤子,卻也沒有動那塊她夾過來的雲片糕,只是瞟了她一眼,懶聲道,“找我有什麽事。”

見他開門見山,明環也不兜圈子,“明辛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你也知道這些年她一直照顧我娘親,也得罪了大夫人她們,你在朝中一定認識很多還未娶親,才品出衆的官家公子,所以,我想請你出面,将一些适齡公子叫到府上,讓明辛挑一挑,給她擇個好人家。”

蕭铮瞥眼,“你是覺得我已經閑到給人當媒人的地步了?”

“若是讓大夫人她們配婚,一定不會真心希望她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出面賜婚,這樣名正言順。”

蕭铮舀着一勺小米粥放在嘴裏,眼神略有些煩悶地掃過面前的清流溪水,“你倒是考慮得真周到。”

見他不拒絕,也不表态,明環坐在他旁邊的石凳上,低頭想了一會,才懇切地說道,“前些天是我态度不好,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蕭铮揚眉,極難得見她如此溫順的模樣,一時間也看得久了些。

“你……怎麽了?”

他收回視線,一邊喝着粥,一邊悠聲回道,“放心吧,我的妹夫自然是不能太差的。”

聽到他這麽說,明環才算是放下心來了,“謝謝你,允照。”

見她眼角帶着絲絲隐約的燦笑,蕭铮心一動,情不自禁地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竟有種難得溫柔,“夫人以後還是多笑笑的好。”

“什麽?”

他伸手想要撫她的微紅臉頰,卻見她下意識一躲,只能改變路線,将她發髻上一片小翠葉給摘了下來。

“你笑起來比你蹙眉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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