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淩王府的門前,帶有各府标志的形形色色的馬車井然有序地停靠在一邊,車簾微挑,一位位俊朗清逸的名門公子們便從馬車裏走了下來,頓時,整個空氣中,便開始滋生出一種貴族氣息。
“哎喲!林公子,沈公子,別來無恙啊!”
“邵公子有禮!”
“近來可好?”
“托皇上和殿下的福,一切都好。”
各府邸的貴公子們都很濕禮貌地在門外寒暄問安,訴說近況,氣氛十分融洽。
“哎?那不是寧暄嗎?”衆位公子皆朝正在停靠馬車的寧暄和他身邊的人看去。
“聽說他在瓊州的三年,軍制兵制煥然一新,皇上和太後都十分器重!”
“是啊!前幾日聽說壽康宮剛剛賜了一座東海玉雕,很是驚豔。”其中一位公子嘆道,其他人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只是他身旁的那位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哪個府上的?”
衆人都搖了搖頭,見寧暄走過來,大家都紛紛拱手行禮,“寧公子好。”
“諸位好。”寧暄笑道,“看來是在下遲到了。”
“沒有,我們也是剛到。”其中一人答道,然後好奇地看向他身邊的人,“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兄臺是哪個府上的?”
那公子只朝衆人抱拳行禮,道,“在下徐念,諸位萬安。”
“徐……”
幾人面面相觑,這京中似乎好久沒出現過徐這個姓了,所以面色頗有些不解,“雖然這樣問有些失禮,不過還請問徐公子,不知令尊在那一司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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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笑了笑,“家父浔陽巡撫徐正中。”
“噢噢,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大家雖未露出輕蔑之色,只是心中卻終究有些怪異,畢竟今日能來淩王府的人不一定都說是名門望族,但至少該是這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浔陽不過只是京城周邊一個小城罷了,既無世家名望,又非地理險要,這樣的人也能來,怕也只是沾了寧家公子的光。
衆人三三兩兩,各懷心思地進了豫王府。
寧暄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記得我去瓊州之前,某位仁兄曾對我說,真金發光,無關所處。”
徐念亦笑,“把我的話記得那般清楚,看來,我這輩子是甩不開你了。”
兩人相視一笑,也緩步走進了淩王府。
“諸位公子好。”
“易總管好。”
老易雖露出慈眉善目的笑意,可臉上的威嚴卻猶在,不卑不亢,頗有大将之風。
“殿下于落霞院設宴款待,還請諸位公子跟着老奴移駕落霞院。”
“多謝易總管。”衆公子大家風範十足,絲毫不敢在禮節上有所疏忽。
前殿至落霞院還有一些腳程,衆人一路上談古論今,在這盛夏時節,于蔥綠叢蔭的小道上賞景漫步,別有一番滋味。
“多年不來殿下府邸,真是與三年前大相徑庭啊!”
“是啊!我記得殿下可是最愛水仙和蘭花的,可走了這麽久,卻連一株水仙和蘭花都未曾看到,反而是山茶,合歡,金銀花遍地,敢問易總管,不知這滿府藥花可有何玄機?”
老易一笑,不知是他自己有心刺探蕭铮喜好,還是替自己父親或是其他人來刺探,所以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主子們的心意豈是老奴能妄加揣測的。”
那公子一愣,立馬意識老易話中有話地提醒自己,便趕緊行禮道歉,“在下唐突,易總管見諒。”
老易垂首拱手,在前引路,笑而不語。
“看什麽呢?”
寧暄回神,眉眼清蕩見底,“沒什麽,只是覺得這京中還有人跟她一樣,喜歡金銀花的。”
徐念側臉一笑,“我就知道,若不是為了想見那位明家小姐,依着你這清高的性子才不會陪我走一遭。”
繞過九曲長廊,老易繞了個彎,朝衆人示意,“諸位公子請往這邊走。”
落霞院中央乃是一座四面通達的亭臺,亭臺內的左右兩側已經懸挂好了許多絕世字畫,名家手稿。正南方為上位,碩大精致的屏風下擺放着兩張雕刻的墨石案臺,而衆公子皆紛紛出席正位兩側的案臺。
“諸位公子可自行于院內賞玩,殿下和王妃馬上就到。”
大家心知肚明,雖然這場宴會,名義上是以探讨詩詞歌賦,名家畫作,實則是為王妃之妹擇婿。
這裏面大多都是世家公子,一等公爵位,雖不在意小小明家,但淩王府的名頭,無論哪一座府邸都拒絕不了。
雖說明家小姐們都已嫁人,可,能讓淩王親自張羅婚事的人,只有這位明五小姐,這意味着什麽,這些公子們或許看不透,但他們的父親,他們的親族長輩一看便知,這場婚事,于他們府邸而言,百利無一害。
“還請殿下和王妃不必着急,我等在這裏品茶賞景觀子畫就好。”
老易示意下人們上前伺候,自己則退到庭院外。
“等等!”
屏風之後,明環拉住正要出去的蕭铮,微微低聲道,“等等!”
蕭铮挑眉,“怎麽了?”
“先看看。”
明環小心翼翼地說着,便拉着蕭铮躲在屏風後。
“男子漢大丈夫,哪有躲在屏風後偷窺的道理?”
蕭铮顯得有些不自在,拉着她就要走出去,卻被她反拉住,“你出去了,他們不免刻意,容我先看看。”
見明環目光淺淡,卻多了一份難得好奇之意,蕭铮眼角一揚,将步子又退了回來,懶懶地倚靠在屏風後打量她。
“哇……還真都是才貌雙全……”
本是百無聊賴的閑散目光,因着身旁一聲冷不丁的一感嘆,迅速聚焦發酵。
明環眼神明亮,時而含笑審視,時而若有所思,正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身旁多了一道冷幽的目光。
“你看着我做什麽?”
他握着她的手腕,俯身慢慢靠近她的氣息,睿亮深邃的眸光探尋地打量了她一番,“自然是在對比你第一次見我時的樣子。”
……
“躲在這屏風後算是怎麽回事?你看夠了沒啊!”
“又不是我擇婿,我看有什麽用,到底還得看明辛自己。”
蕭铮冷笑,“可王妃方才這聚精會神的眼樣子,倒真不像是在給自己妹妹擇婿似的。”
明環輕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他,見流佩神秘兮兮地走過來,便知明辛應該是看中了哪位公子了。
“誰?”
流佩咧嘴一笑,“小姐猜。”
“還猜什麽猜,趕緊說。”蕭铮有些不耐,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現在是一點也不想參合了。
流佩壓低聲音,指着屏風外衆位公子中的一人道,“就是那位愛蓮之人咯!在林府小姐還見過的!”
明環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閃過一絲奇異,“原來是他。”
“明辛小姐眼光真是好!那寧暄公子的樣貌才情都是最出衆的!”
明環點了點頭,便道,“派人去讓寧暄公子和明辛單獨聊聊,兩人多點交流,也是好事。”
流佩笑着點頭,馬上着手去辦,不過片刻,老易便走了進來,對着公子們說了些什麽後,衆人有喜有憂,再然後,淩越便有些難為情地跟着老易走了出去。
“淩王殿下到!淩王妃到!”
蕭铮和明環,從屏風後,一前一後走出,衆人趕緊下跪行禮,“殿下萬安!王妃萬安!”
“免禮。”蕭铮依舊挂着那那抹淺笑,朝老易吩咐道,“賜座。”
“謝殿下!”
衆人入席,再次擡頭時,只見正位的案臺上,蕭铮的身旁已多了一位女子相伴。
那女子眉目清雅脫俗,卻畫以妍麗的胭雲妝,清麗絕倫,卻又帶着淡淡的妩媚妖嬈,一襲水藍錦繡長裙更襯曼妙身姿,腰束岐山靈溪腰帶,流雲髻上束的則是代表王室正妃的金鎏冠,而兩側下垂的淺色珠琏垂至肩膀,顯得高貴而絕世。
他們中有人是見過明環的,譬如那晚的品花樓;有人則只是聽說過這京中傳聞而已,可像如今這般近距離,毫無遮擋地相視,衆人都是第一次。
有美人兮,過目不忘。
何覆悅兮,交首相望。
然有男兮,伫之身旁。
自愧拂如,相配難忘。
“這些畫作,可合諸位的口味?”蕭铮笑道。
“殿下的珍藏,自然是極好的!”
“是啊是啊!”
“特別那副七大曠世奇作之一的《春雪酒醉畫》,筆觸畫風都是絕妙至極,今日有幸一見,真是不枉此生!”
“哈哈哈哈哈!”衆人皆贊嘆。
蕭铮也笑道,“要說筆觸柔軟,畫風清揚之人,自清風居士後,如今還真是不多見了。”
“不過若說起清風居士之後,怕是只有前朝十裏洋的《秋月臨璧圖》能為之媲美了,幾十年間這天下都鮮有絕世佳作傳出,也是悲哀啊。”
衆人談古論今,品花賞詩,倒也讓落選的悵意打發了些。
“哎?寧暄公子怎麽回來得這麽快?!”
蕭铮和明環皆朝前方望去,卻見他低着頭,一路臉色慘白,腳步急速地走到徐念面前,“你弄錯了,不是她。”
“這麽早?”
寧暄一路低着頭,似乎并未看到正位案臺的人,只道,“想來你打聽的事有誤,她不是林府蓮花池的”
“寧暄公子。”
老易微笑地走過來打斷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位案臺,寧暄立馬意識到蕭铮在場,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禮,趕緊拱手行禮,“殿下萬安。”
“起來吧。”
“是。”
寧暄說完,便擡起了頭。
然而,目光卻在瞬間僵硬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