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是看錯了明辛。
寧暄在落霞院幹脆果斷的拒絕，讓自己煞費苦心為她籌謀的擇婿之舉變成一場居心叵測的笑話局宴。
在明辛眼裏，所有一切都變了味。
只不過，她并不願對自己問心無愧之事多做解釋。
“是你。”
明環站在寧府大門口，面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和清冷，只是衣角的兩處袖口卻被拽得生緊。
見寧桦從身後走來，臉上卻帶着一絲抵觸的情緒，“不知淩王妃大駕有何貴幹？”
“我找寧暄。”
“噢？這麽晚了王妃找我哥哥有什麽事嗎？”
明環側眼看了她一眼，十分恭敬禮貌地向她颔首已示友好，“我找令兄有急事，還請寧小姐通傳。”
“有急事？”寧桦嗤笑，“淩王妃利用人的本事這麽些年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明環沒有理會她的敵意，只是繼續請求，“還請寧小姐通傳。”
“通傳之前，我倒很想知道淩王妃此次前來求見我哥哥的目的。”寧桦走近她，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剜去她身上的一快血肉一般。
明環沉默了一會，并無隐瞞，“我要明辛。”
“果然。”寧桦輕蔑一笑。
“所以，現在寧小姐可以幫我通傳了嗎？”明環垂首，放低姿态，繼續懇求。
Advertisement
寧桦卻湊她跟前冷冷一笑，“你想得美。我絕不會讓你把我哥哥拉下水，也不會讓你利用他。”
話音落，明環的臉色明顯一變。
方才的柔軟退讓，頃刻之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獨屬于她的氣場。
明環擡眼的瞬間，冷光突現，腳下步子像是石叩天弦一般逼近寧桦，一字一句，像是從唇齒之間逼出一般，“我警告你，別擋我的路，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寧小姐的表妹沈大小姐乃是明環的大嫂，算來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般不顧情面。”明環沒有給她發火的機會，本是笑靥的臉陡然沉墓，“我只是好奇，若是你和我兄長的事傳了出去，這京城該是怎樣一出好戲。”
寧桦的瞳孔霎時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雙手緊張地拽起衣角。
“堂堂寧家大小姐，竟然和自己的妹夫茍且，不知若是寧大統領這般重視禮法的人知道了，該氣成什麽樣子。”
“你！”
明環冷冽地看向侍衛，“還不去通傳！？”
侍衛們見寧桦并無反抗或制止的意思，只能跑進去通傳。
“你別太得意，就算我和明徽的事傳出去，淩王府，明家和沈家的聯姻也會破碎，軍機處那邊沈家可是元老，這樣對淩王府和明家同樣沒有好處！”
明環不屑冷哼，“寧小姐剛剛才說了，我天生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所以，淩王府是興事衰他，與我何幹，明徽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寧小姐以後想要威脅算計人，最好把籌碼算清楚，否則一個不小心，可就要滿盤皆輸了。”
“說到算計人，這世上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同淩王妃一般心思深沉，精于算計的人了吧。”
“你為了穩固自己在淩王府的地位，設計讓明徽和沈家聯姻，替淩王鞏固軍機處的地位，真是好計策啊！你害了我一輩子的幸福！害我和他永遠也不能暴露在陽光下，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她設計讓明徽和沈家聯姻？
明環在心底笑出了聲，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寧桦雙拳緊握，痛眼抽搐，陰毒地瞪着面前之人，“日子還長，運氣不會總在你這一邊，我們走着瞧。”
“怎麽了？臉色怎麽這般不好？”
寧暄出來的時候，寧桦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發一言，臉色十分難看。
“我沒事。”
“怎麽沒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麽了？”
“大哥真的想知道？”
“當然。你是我妹妹。”
“那好。”寧桦直截了當，“我不喜歡那位淩王妃，我也希望大哥你也不要再去和她有什麽牽扯。”
寧暄撫着她肩膀的手，慢慢落了下來，神色暗涼。
“如果大哥希望我開心，就承諾我，無論她要求你做什麽，都不要答應，并且別再和她來往了！”寧桦拼命拽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搖晃，“大哥！我是你親妹妹！我不會害你的！那個女人就是個禍害，別再越陷越深了！就當安我和爹的心好不好？！”
兩人之間安靜了許久，寧暄才從掙紮中回過思緒，擡頭拍了拍她的腦袋。
“我有分寸的。”
若是明辛沒有選擇對自己下手，若是她那杯毒酒沒有陰錯陽差讓流佩飲下，若是她的流佩還活着，她或許會選擇放她一條生路，只是如今，她絕不會罷手。
“有什麽方法可以無聲無息殺了她？”
“你說什麽？”寧暄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巡防司不是有很多殺人于無形的辦法嗎？有什麽方法可以無聲無息地殺了明辛？”
“你是不是瘋了！”即便如寧暄一般溫雅之人，如今也忍不住近乎低吼，“這裏是巡防司！是京城法紀之地，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明環擡眸，直視他不可置信的驚愕目光，“法紀之地？真是笑話！巡防司的水有多深，你我都知道，寧公子這是騙我還是騙自己？”
寧暄走到一邊，緩和着心中的巨大震蕩，“淩王殿下已經去了巡防司了，想來他會為王妃作主。”
明環輕輕一笑，“他進去是為了安撫巡防司不讓事情鬧大，明辛是明家的人，明家又是淩王府的人，她毒殺了一條人命，等同淩王府攤上了一條人命，你覺得太後會放過這般彈劾他的好機會？”
“淩王殿下可是王妃的夫君，況且”
“正因為他是我夫君，所以我才了解他。”明環望着大門笑了笑，“他不會為了流佩的一條性命，冒着将整個淩王府搭進去的風險，還我公道的，安撫巡撫司不是為了嚴懲明辛，不過只是為了不在太後面前留下把柄。”
“作主？----寧公子在瓊州那麽多年，想來經歷的人情世故比我要多得多，這個世上，等着別人來為自己做主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明環雙眸淩光陣陣，冷若冰霜，“所以，凡事只有主動出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說是嗎？”
“我并無官位，也不涉朝堂，怕是幫不了王妃你。”
“你是寧大統領的公子，一定可以的。”
“王妃，我不管明辛做錯了什麽，也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這都不重要，即便他有天大罪行，也輪不到你我來濫用私刑，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并沒有想濫用私刑，我只是想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而已。”
她的流佩不能白死，絕不能！
明環退後一步，身體甚至有些微微顫抖，卻依舊目光燒灼地看着他，“所以，寧公子可願意幫我？”
寧暄慢慢放下雙手，本想要解開自己的披風替她披上，如今也只是垂頭不語，許久才道，“對不起。”
那雙熠灼的明眸在下一秒暗淡無光，像是被人澆滅了所有的希望。失望，落寞，面前之人好像突然成為這炎熱夏夜中最格格不入的一抹蒼然色彩。
“打擾了。”淡然輕淺的聲音，正如那日在蓮花池初見之時一般。
她并無過多強求，便轉身離開。
當那一襲淺碧長裙在地面上劃過一抹刺目的弧度後，寧暄只覺得胸口好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生疼生疼。
那一刻，他便知道，這輩子，他----完了。
他答應了，卻沒有答應殺了明辛，只是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京城，以外嫁的名義。
流佩的那條命，終究是他欠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