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圍空氣瞬間冷了三分,寒氣逼人。九斤頓有所覺,立即護在蘇婉面前,怒視彭英遠。

蘇婉當然是害怕的,她的心一陣亂跳,死死掐着手心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人,莫不是想滅民婦的口?”蘇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揚聲又道:“大人的人難道沒告訴大人,我家今日去了人去臨江。”

彭英遠是個中等身材,約莫四十來歲,留了個短須的男人,這會他眯起眼,正危險的盯着九斤,或者說應該是九斤身後的蘇婉。

“蘇氏,你莫要再多說!知道本官喊一聲,你和你的人今晚都要命喪于此!”

“大人難道不好奇我讓人送去臨江信上的內容嗎?”

蘇婉和彭英遠各說各話,妄圖掩蓋各自心中的洶湧澎湃,這是一場對弈,誰先着了對方的點,誰就在這場談判裏落了下風。

彭英遠的臉上神色忽明忽暗,內心也是無比掙紮,喬家死了一個庶孫也許不要緊,可抓住對手的一個大把柄,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大人不必過于驚慌,不過是平常的請安信罷了,”蘇婉彎眉一笑,站得有些累了,直接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九斤連忙護在其身邊。

彭英遠臉上怒意漸退,只要事情有緩沖就好辦,這裏涉事的蔣三爺是喬勐十條命也抵不上的人。

而他是蔣家一手提拔上來的,當屬蔣家人。

蘇婉見彭英遠臉色緩和,話鋒一轉,“可若我和二爺出了事,那就保不齊又有什麽信遞到祖父手上了。”

“我們死不足惜,就怕彭大人您到時候成了池魚。”

彭英遠握了握椅把,定定的看向蘇婉,“可若放了你們走,本官不是照樣要成砧板上的魚。”

“大人放心,只要我家二爺平安,那信便永遠到不了喬家人手上。”

“哼,我如何能信你?這個世上只有死人不會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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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的指甲嵌入手掌,暗吐一口氣,指了指已經暈死過去的喬福,“這人便是憑證,喬家有要二爺命的人,二爺會平白無故給他們撿便宜?若不是這刁奴,也不會有今日之事,而今日之事也是他受臨江那邊的指使而為的,二爺怨喬家人還來不及,怎麽會摻和喬家和蔣家的事!”

彭英遠目光銳利,“只要喬二爺幫着絆倒蔣三爺,還怕喬家不給他位置?”

“那二爺也活不長了。”蘇婉意味深長了一句。

彭英遠不知道這蘇氏說得是真是假,但同樣也不能賭,他一時左右為難。

“大人,您又有什麽可猶豫的呢?如今我和二爺不是還在您的地盤上,若是我與二爺出爾反爾,您随時可以治我們的罪。要說這擔心,還是我們夫妻怕大人您反悔不是嗎?”

假意答應放人,騙回送信人,再将他們夫妻加害了。

彭英遠還真動過先假意放了人,再行事的念頭,這會被戳破,也不惱,捏了捏短須,“既然咱們雙方都不信任,喬大娘子有何高見,不妨說來。”

“大人其實心裏對柳氏深感愧疚吧,不然也不會屢屢接濟她的乳兄,将他藏的好好的,至今蔣家的人都沒尋找。”蘇婉再次扔下一枚炸.彈,炸得彭英遠的臉烏漆麻黑。

“你!”他騰地站了起來!

“我家二爺其實也算是喬家的棄子,若是二爺帶着這些東西和喬家一些隐秘以及這件事向蔣家投誠,您說怎麽樣?”

事到如今,她和喬勐早就成了一體,如果他們不破釜沉舟,明日喬二爺很可能就會暴斃在牢裏。

“喬家會放任你們這麽做嗎?”

“那大人會願意見到我們這般做嗎?只要明日我家二爺平安歸來,小婦人今夜便從未來過。什麽蔣家喬家,其實與大人,與我們二爺又有何關系呢?”

蘇婉站起來,朝前面走了幾步,找了個靠近彭英遠的椅子坐下,低聲說着。

彭英遠心中如巨浪滔天,浪花卷來卷去,可總拍不到岸。

“我跟二爺只想過平平常常的日子。”蘇婉又乘勝追擊,這話她是真心的,來到這裏短短數日,她便心力交瘁。

此刻,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将喬勐從勞裏拖出來暴打一頓!

“大人還是想滅我們夫妻的口?”

彭英遠微擡了眼,瞥了她一眼,想着他們肯定還有後手。

“大娘子将話都說到這份上,本官還能說什麽,本官不信他喬勐,還是要信大娘子的。”彭英遠冷嘲熱諷的道了一句。

他又道:“夜已深,大娘子還是回去吧,明日本官自然會給大娘子一個交待。”

現在重要的是穩住這夫妻倆,等他們放下警惕心,哼!

蘇婉聽得他這話,這心才慢慢放下,可也沒有完全放下,沒見到人,一切都是虛的。

“小婦人今夜叨擾了。”說着又讓九斤手上的禮物放下,予以示好,也向彭英遠表誠心,今晚這一切她也是實屬無奈。

彭英遠沒有拒絕,也沒有點頭,蘇婉見罷直接退了出去,也沒有要回喬福。

“大娘子!”

在門外等着的人一見到蘇婉便圍了上來。

蘇婉擺擺手,止住衆人的詢問,“回去再說吧!”說完就跟在彭家管家身後往門口處走。

其他人噤聲,全程警惕。

夜不長,蘇婉輾轉反側間眯了一小會,天便亮了。

她沒有去縣衙,拿了繡繃,坐在窗下榻上一針一線勾納起來,十分投入與專注。

九斤帶着他的兄弟,以及蘇長木父子早早去了縣衙門口等着了,他們到的時候,還遇上了虱子和其他小乞兒。

近午時時,蘇婉将前些日子未繡完的蝶戲蘭花帕子給繡完了,等她收針沒一會,喬勐回來了。

“大娘子,大娘子,二爺回來了!”趙氏如腳下生風進了屋,高聲激動地喊着蘇婉。

“回來便回來吧,養娘這麽激動做什麽?”蘇婉将帕子從繡繃裏取了出來,拿在手上仔細的看着針腳,這雙手好在也是有底子的,磨合了會,她的手藝便回來了。

“啊?”趙氏傻眼,她家姑娘怎麽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

蘇婉早先心情也無比複雜,既擔心着他,又惱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當她拿起繡繃,拿起她熟悉的針線後,那些東西都被她忘得一幹二淨,全身心的投入進刺繡中。

這是她一生都将熱愛的事業。

“養娘,你瞧我這帕子繡的如何?”蘇婉沒在意趙氏的驚訝,把繡帕遞給她,讓她看一看。

趙氏愣愣的接過繡帕,原本還恍恍惚惚的,見到繡樣,不由眼前一亮,蘭花綽約優美,蝴蝶色彩絢麗,栩栩如生,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出帕子。

不論從細密的針腳,還是平順的光色來看,都堪佳品。

趙氏不是特別懂行,但不知為何就是覺着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了繡品。

“大娘子從何得來這繡帕?”女子都愛美,趙氏拿了那帕子愛不釋手,連喬二爺回來的事都給忘了,問着蘇婉繡帕的由來。

蘇婉嗔了趙氏一眼,“這是我繡的。”

趙氏更懵了,她家大娘子的繡工何時這麽好了?

“這……”趙氏又從繡筐裏找出一張繡了一半的帕子,兩相做着比較,一個精致一個普通,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蘇婉勾了絲發絲至而後,“養娘,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自從那日我摔了頭後醒來吧,我就特別喜歡女紅,看見布料帕子衣裳啊,總想在上面繡幾針。”

趙氏訝然:“還有這事?”但她家姑娘自從摔了後,确實有點像換了個人,要不是她旁敲側擊問了些她少時只有她們倆知道的事,姑娘對答如流,她這才解了懷疑。

這頭摔得也太詭異了些。

“我還老做夢,夢裏老有個女子在刺繡,我就在一邊看呀看呀,那女子發現了我,還非要教我繡法,養娘你說她是不是仙女啊?”蘇婉故作天真的問趙氏。

趙氏是古人,自然信鬼神,連忙雙手合十,對着天拜了拜。

“我的好小姐,一定是祖宗顯靈了!蘇家祖上曾經有位姑奶奶就是以一手巧奪天工的繡技得到宮裏娘娘的喜愛将她招進了宮。”

蘇婉不知蘇家原來還有這樁往事,很是好奇,“後來呢?”

趙氏嘆了一口氣,“唉……那位姑奶奶英年早逝,也沒留下個傳人。”宮裏那地,哪是那麽好待的。

蘇婉好歹看過很多宮鬥劇的人,自然明白她那聲嘆息。沒想到她瞎編的話,還真能找到源頭。

“難怪那女子對我那麽好。”

“我們大娘子是個有福氣的人,以後啊一定會順順利利,平平安安。”趙氏慈愛的看着蘇婉,還幫着順了順頭發。

蘇婉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嬌聲道了一聲養娘。

“但是這事大娘子就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了,我也不會說與當家的和大根。”趙氏想了想又道了句。

蘇婉的心軟軟的,她這個乳母對她真的很好。

“對了,二爺回來了!咦怎麽現在還沒到內院來?”趙氏突然想起了來找蘇婉的正事。

“回來就回來呗,這是他家,不回來能去哪,這會應該在外院跟九斤他們說事吧。”蘇婉收起笑容,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娘子不高興?”趙氏聽出了蘇婉話裏的不愉,小心的問道。

“沒有啊,不過養娘你算過咱家現在還剩多少銀子嗎?”

趙氏:“……大概幾十兩吧。”

“娘子,娘子,我回來了!”

屋外傳來喬勐的聲音和腳步聲。

蘇婉從榻上起身,撩開內簾,正好和往裏走的喬勐對上。

'“娘子……”喬勐伸出爪子。

“啪!”

爪子被一只嫩白的手重重一拍。

“養娘拿算盤來!讓二爺跪着反省反省。”

作者有話要說:  複盤發現有bug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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