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逢相處,為雨為雲

久雨初晴的盛夏,陽光熱烈的快要把人融化,稍稍走動幾步就會大汗淋漓。

副熱帶高壓控制下的臺灣島,悶熱又潮濕。

崇文高中的新生軍訓就這樣開始了。

軍訓的第一天早上,教官安排大家進行隊列訓練。單單是站軍姿就站了一個上午。這期間,已經有十來個女生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

就在剛剛,七班的蘇燕妮也倒了下去。但幸運的是,運動神經發達的沈念安就站在她的身後,一把扶住了她。在教官的示意下,沈念安抱着蘇燕妮去了醫務室。

蘇燕妮是這一屆新生中公認的校花級別的女生,而沈念安又是高大帥氣。一時之間,操場上所有的人都紛紛側目,看着那對養眼的男女。

又過了半個小時,林雄突然往前一倒,栽在了顧為先的身上。顧為先連忙轉過身來,卻看見林雄隐秘的對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顧為先雖然做不出這種裝暈的事情,可是到手的福利他也不會白白放棄,“報告教官!林雄同學暈倒了!”

林雄故意整個人都倒在了顧為先身上,這樣教官必定會讓他送林雄去醫務室。

顧為先做出一副頗為吃力的樣子,這樣,劉思爾也順利的逃掉了訓練。

離開了教官的視線以後,兩人便将林雄放下。

“哎呦兩位,能不能輕點兒!輕一點好嗎?”林雄故意裝作十分虛弱的樣子對顧為先說道。

劉思爾笑着對顧為先說道:“這位林姑娘可是賴上你了。”

一提到姑娘,林雄又來了勁:“诶,你們剛剛看到暈倒的那個蘇燕妮嗎?啧啧啧,她那短袖都被汗浸透了。往那裏那麽一倒,什麽都被我看穿了!”

“呵,你倒是說說看你究竟看穿了什麽?”劉思爾也不懷好意的問道。

顧為先的眉頭微微皺起,林雄這個人除了油嘴滑舌以外,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讨論女同學,還透露着那麽一股子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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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你要是休息好了咱們就回去。你要是沒休息好,我們就帶你去醫務室躺着。”顧為先将話題岔開,不願再讨論下去。

“別別別,顧公子別這樣,走,咱們去醫務室休息會兒,”林雄一向有眼力,他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

三個人挑着樹蔭路走到了醫務室附近,卻不曾想碰上了迎面而來的沈念安。只是沈念安的懷裏還攙扶着虛弱無力的蘇燕妮。

蘇燕妮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雙動人的桃花眼不時的瞟向一側的沈念安。沈念安竟似不覺一般目不斜視。

“呦,沈大神這是柳下惠坐懷不亂呀!”劉思爾看着這番場景倒是突然來了興致,先林雄一步調侃了起來。

“蘇同學不再休息會兒?”林雄油膩的嘴臉又顯現了出來,他作勢就要扶上蘇燕妮的胳膊,卻被她巧妙避開。

“不用,我已經好很多了,應該歸隊了。”蘇燕妮一邊說着一邊向沈念安的身邊躲去。

沈念安也看出了林雄的心思,便接話道:“快午休了,你們也抓緊時間休息吧。”說完便扶着蘇燕妮離開了。

一旁的顧為先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與沈念安有着一瞬的眼神交流。他一直在打量着沈蘇二人,在顧為先看來,那兩人間仿佛有着什麽湧動的暗流。

下午的軍訓繼續,但是教官明顯放松了一些。可能是看早上暈倒的同學數目衆多,“今天下午的項目是未男同學們量身定做的!女同學們就好好休息,迎接明天的訓練!”

“耶!”,“诶呦,不公平!”教官的話剛剛說完,操場上便一整喧鬧,女生們都在慶祝,男生們都在哀嚎。

于是一個年級,将近兩百名男同學被重新分成了四組,進行特殊訓練。而女生們則被安排到操場旁的觀禮臺上休息。

“接下來的項目是為各位新生特別打造的‘新生三項’,分別是五千米變速跑,倒挂金鈎,引體向上”教官面帶一絲微笑,“相信這些對一個高中的男生來說應該不算什麽吧。”

訓練開始了,教官故意将體能消耗最大的五千米變速跑放在了第一項。

十幾圈下來所有的人都累趴下了,每個人都喊累,可是沒有一個人中途放棄。就連一向體弱的顧為先也咬着牙堅持了下來。

顧為先雖然出身将門,可是自幼身子骨便十分孱弱,顧将軍雖然要求嚴厲,可是這麽多年,顧為先的體魄也沒有強健起來。

如果說五千米顧為先還能堅持的話,那麽接下來這兩個考驗身體素質的項目倒真是讓他犯了難。

不過好在,崇文高中的男孩子們多是書生形象,真正體魄健碩的怕是也不太多,

所以,對肌肉力量要求很高的引體向上便被放在了最後,倒挂金鈎就成為了下一個訓練項目。

看着順利完成的人越來越多,顧為先的心髒也砰砰砰的跳了起來。他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一絲緊張的樣子。

“下一個,三班顧為先。”教官洪亮的聲音響徹操場,不少女生也将視線轉移了過來。

崇文高中的新生中有大将軍顧明武的小兒子,這在臺灣的權貴階層中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大家都想方設法的将自己的孩子也送進崇文,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搭上大名鼎鼎的顧家。

在見到顧為先之前,大家都想着虎父無犬子,顧為先定然也是一位健碩精神的少年。可是開學之後大家才明白,顧家公子莫說健碩,怕是連健康都勉強。

顧為先個頭不低,可是身形卻有些單薄。有些蒼白的皮膚配上鼻梁上那副金絲眼鏡,更襯的他像舊社會的羸弱文人一般。

或許他并沒有那麽瘦弱,只是與人們的期待相去甚遠罷了。

顧為先從隊列中走了出來,将眼鏡放到一邊,他卷起褲腿,想借助皮膚的摩擦力爬上單杠。

在試了兩三次後,他終于爬上了單杠,此時人群中已經傳出了一些小小的議論聲,“顧為先可真弱呀,什麽顧家公子啊?”

顧為先掙紮着爬上了單杠以後便努力的做出倒挂金鈎的動作,可是還沒堅持到二十秒,他便腿腳一軟從單杠上摔了下來。他的鼻子竟摔得流血不止,面頰也腫了起來。十分狼狽。

他掙紮着想站起來,可是雙腿卻發麻無力,樣子頗有些滑稽。

方陣裏的竊笑聲漸漸大了起來,從小聲議論變成了肆無忌憚的嘲笑。平日裏的顧為先有些清冷,再加上他顯赫的身世更是招致一些人的不滿。可是這些肚量小的人也只敢這樣乘人之危竊竊嘲笑罷了。

“報告教官!我送顧同學去醫務室。”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再也忍耐不住,從人群中沖了出來的沈念安,另外一個是還沒來得及出列,舉起手臂的的劉思爾。

教官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沈念安,說道:“就你了吧!快去快回”

劉思爾不再作聲,可是卻一直死死盯着沈念安,直到他背着顧為先的背影消失在靶場的拐角處。

顧為先的步伐很慢,沈念安也小步的跟着他。

太陽還是很毒辣,顧為先的後頸被曬得生疼。可是此時的他卻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一股劇烈的屈辱感将他淹沒,一點也透不過起來。

走着走着,沈念安突然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他低頭一看竟然是顧為先哭了起來。

“你?”沈念安一向是陽光開朗的堅強少年,哪裏見過男孩子哭成這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還好吧?”

顧為先也覺得丢人,可是在沈念安的身邊他就是無所顧忌的想把那些蕪雜的情緒宣洩出來。

“你不要說話!”顧為先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出這句話。

沈念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怎麽一個男孩子倒有些小姑娘的驕橫。他将顧為先牽到一處僻靜的花壇旁邊,兩人坐在了大理石的臺階上。

此時的顧為先還在啜泣,沈念安便學者小時候母親安慰自己的模樣輕輕的拍起了顧為先的背心。一下,兩下,緩緩慢慢,輕輕柔柔。

顧為先本就抑制不住的情緒更是陡然崩潰,他轉過頭來趴在沈念安的臂彎裏大哭了起來。

那些往日無處傾訴的壓力與委屈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洩點。

顧家對顧為先的要求頗為嚴苛,跌倒了不能哭,馬上就得站起來。這是顧将軍一貫的教育方針,顧家的孩子都必須是鐵血男兒。

或許是物極必反吧,到了顧為先這裏,顧将軍的教育方法起不到一點作用。反倒使顧為先在這些年裏一直過得不快樂,甚至很壓抑。

顧為先的哭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悲恸,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一般。

沈念安任由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也不出言勸阻,只是依舊拍着他的背。

看着這樣的顧為先,沈念安突然覺得既陌生又熟悉。那日早晨的初見,這分明是個叛逆又倨傲的少年。可是從他的眼睛腫,沈念安仿佛早已看見了這樣的顧為先。

待到顧為先的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沈念安便攙扶着他去到了醫務室。

醫務室裏,沈念安将顧為先交給醫生後便離開了。他想或許應該給顧為先留下自己獨處的空間。

醫生簡單的給顧為先處理了一下傷口,他拍拍顧為先的肩膀,“小同學,該鍛煉了啊!”

顧為先笑的有些尴尬,但還是點頭說好,“謝謝叔叔。”

傍晚,太陽落山。天邊的晚霞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紫紅色。

崇文高中的軍訓是軍事化管理,完全封閉的集訓兩個月。這兩個月裏,大家會朝夕相處,培養同學之間的感情,磨砺個人意志。

顧為先沒有去食堂吃晚飯,他悶悶不樂的躺在醫務室裏休息。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不停的走着,顧為先昏昏欲睡,朦朦胧胧。

“咚咚咚”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顧為先應了一聲。

北苑秀帶着一份晚餐走了進來,“顧為先,你沒吃飯吧,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我要了點粥和饅頭。”

“謝謝。”顧為先倒是很感激北苑秀,他确實有些餓了。

“那...那我就放在這裏了”北苑秀十分害羞,她将東西放下便匆匆離開,“你好好休息。”

“好,謝謝。”

北苑秀前腳離開,沈念安就來到了休息室。他也帶了一份晚餐,“你已經吃上了?”

顧為先喝了兩口粥,說:“你來的正好,這些不太夠,今天挺累的。”

沈念安笑了笑:“你可別勉強。”說着便将那份飯放到了顧為先面前。

“我找你還有件事,”沈念安坐在了顧為先的床旁,“我最近打算重新開始練長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顧為先的表情有些驚訝,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沈念安又說道:“我倒不是強迫你鍛煉,就是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好!”顧為先的表情忽然輕松起來,“可以啊,什麽時候開始?”

“明天?”

“行!”

第二天早上六點,教官便早早的吹了個起床號。

同學們條件反射一般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十分鐘內全員集結在了操場開始了新一天的訓練。

這天的主要項目是訓練匍匐前進,每個人的腿上都綁上了沙包,大家在趴在泥坑裏過鐵絲網。

又是烈日暴曬的一天,這樣辛苦的日子還要持續兩個月,所有的同學都有些頹廢。

好在每天的訓練結束的不晚,一般下午五點的時候就能結束了。大家一窩蜂的湧去澡堂,操場上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在那寂靜的暮色下,四百米的跑道上有一高一低兩個身影。沈念安和顧為先的影子被西下的夕陽拉得很長,黑色的影子與彩色的晚霞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圈又一圈,沈念安拉着顧為先又跑又走了整整十圈。

“停一停,停一停”顧為先氣喘籲籲的喊停,“我不行了。”

沈念安倒也不強求,慢慢減速停了下來。他們兩坐在操場的邊緣,靜靜的看着夕陽。

“明天還來嗎?”沈念安忽然問道。

“來!”顧為先答的十分利落,沒有一絲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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