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抗争到底

“沒事,我沒事。”沈爺爺被沈念安和顧為先一左一右攙扶起來:“就是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

“您也太不小心了,天都這麽黑了也不開燈。”沈念安把老人扶到椅子裏,轉身打開書店的燈,責怪道:“為了省電連身體都不要了?”

顧為先面帶擔憂:“爺爺,去醫院看看吧。”

沈爺爺趕緊搖頭:“大晚上的,去什麽醫院?我不過是摔了一跤,又沒摔壞,看把你們緊張的。”他摔得其實也不嚴重,胳膊上有淤青,疼是疼了點,又不妨礙活動。一聽顧為先提醫院,立刻急了。

沈念安俯身,看了看爺爺瘦骨嶙峋的胳膊,擰着眉毛:“明天去醫院看看吧。”

沈爺爺平時節儉慣了,舍不得花錢。以前年輕的時候什麽苦沒吃過,現在摔了一下就要被拉去看醫生,心裏一萬個不情願。頓時孩子氣就上來了:“我說不去就不去,還得挂號什麽的,多麻煩。”

他轉過臉拍拍顧為先的手背:“小顧啊,你別擔心,爺爺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天也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顧為先沒讓沈爺爺如願。

第二天中午,顧為先就派人把車開到了書店門口。

沈爺爺一輩子沒做過幾回轎車,看見停在門口的汽車,驚訝道:“孩子,你這是幹什麽?”

顧為先笑笑:“爺爺,我有認識的伯父在醫院,好久沒見他了,今天我正好去看看他,你也跟着一塊去吧,順便做個檢查。”他扶住沈爺爺的胳膊,小聲道:“放心,醫院裏有我伯父在,花不了多少錢。”

到了這個年紀,就算沒有病,檢查一下身體也是很有必要的。

沈念安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你伯父不是在美國嗎?怎麽突然就跑到臺北做醫生了?

沈爺爺張了張嘴,瞪着汽車:“這車是?現在醫院還管接送病人?”

顧為先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這是對老人的特殊照顧。”

回過頭看了看來接人的司機李叔:“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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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沒反應過來,半天才應了一聲:“啊……對對對,特殊照顧,特殊照顧。”李叔其實之前送顧為先來過書店一次,估計沈爺爺早已經把他抛到了九霄雲外。

沈爺爺不疑有他,雖然有點受寵若驚,但仍是美滋滋地上了車。

周末醫院人多。顧為先雖然沒有什麽認識的伯父在裏面,但是醫院的院長和幾位專家都認識他,很快便幫沈爺爺安排做了檢查。

沈念安和顧為先站在走廊裏等,昨天回來之後,到現在他才有了一點單獨和顧為先相處的時間。他看了看顧為先:“你打算騙我爺爺到什麽時候?”

沈爺爺到現在也以為他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顧為先沒說話。

沈念安站在欄杆前,俯視着一樓醫院大廳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輕輕道:“謝謝你。”

謝謝你對我的家人這麽好。

還有,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剛要說出口,就有人打破了兩人之間的交談。

“小少爺。”

李叔來了,他笑着朝沈念安點了點頭,目光重新放到顧為先身上,看樣子是有話要跟他說。

沈念安說:“你們聊,我去看看爺爺。”

顧為先跟李叔走到走廊盡頭。

“小少爺,這周回家嗎?你已經三周沒回來了,夫人還在等你。”

“等我?”

李叔覺得顧為先的反應有點奇怪。最近他和夫人的關系好像有點僵,之前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一段時間,夫人還挺開心的。

可是最近又不對勁了。

李叔不肯放棄:“少爺,你就回去看看吧,以前你是兩周回來一次的,夫人也想你……”

顧為先打斷李叔的話:“好了,我回,正好有話想問她。”顧為先的心裏百味陳雜,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李叔只聽了前半句,特別開心,笑着連說了幾個好字。

醫院對顧為先雖有優待,但全身檢查了一套下來,還是用了大半個下午。好在沈爺爺身體确實硬朗,除了心肺功能弱一點之外,并沒有什麽大問題。檢查結束後,顧為先讓李叔先把沈爺爺送回家。

沈爺爺的心情很不錯,坐在車上,笑着道:“小顧啊,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飯吧,爺爺給你做魚吃。”

沈念安不動聲色推了推老人:“爺爺……”

沈爺爺說:“你這孩子,我這不是想好好謝謝小顧嘛。”

顧為先猶豫了一下:“行。”

李叔一聽,忍不住道:“不是,小少爺,你不是要……”看見顧為先警告的眼神,回家兩個字終究是沒說出來。

“爺爺沒事了,你不用來了,明天應該還上課吧。”顧為先以前沒在沈家吃過飯,沈念安本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還真答應了。

顧為先沒理他,扭頭朝沈爺爺道:“我喜歡吃紅燒魚,您會做嗎?”

沈爺爺拍拍大腿:“這你就問對人了,你問問念安,做別的不敢保證,魚我最拿手了。他小時候我就經常做,這孩子有段時間還吃膩了。”

顧為先的語氣裏帶着點羨慕:“我小時候沒怎麽吃過魚。”

李叔看着睜眼說瞎話的顧為先,愣是沒敢開口。您是沒吃過魚嗎?什麽魚沒被您吃過?

李叔都替魚委屈。

送沈爺爺回家之後,顧為先跟李叔回了家。下了車,顧夫人果然站在門口迎接他。

“回來了?”二十多天沒見兒子,顧夫人雖然沒說什麽,但是想念都寫在臉上,“我記得你明天上午沒課,今晚就別走了,留下來吃頓飯。”

顧為先一言不發地進了院子,顧夫人看出他的不對勁:“怎麽了這是?”

顧為先的目光落在抱着肩膀的母親身上,皺了皺眉,顧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哦,剛才出來的急,沒來得及穿外套。”

顧為先脫下外套披在母親身上,進了大廳,朝顧夫人道:“我有話想跟您說。”

顧夫人很高興:“不着急,你先洗個澡。聽李叔說,去醫院了?怎麽回事,不舒服?”

顧為先換了拖鞋,往沙發上一坐:“沈爺爺摔了一跤。”

顧夫人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兒子說的“沈爺爺”是誰。

秀雅的面孔上浮了一層陰影:“為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周都去沈家書店嗎?”

“我知道你好心,就算沈念安那麽對你,你還去老人那裏照顧。”顧夫人知道這個兒子吃軟不吃硬,語氣放柔和了一些:“你去書店幫忙照顧老人的事,沈念安估計也不知道吧?”

她頓了頓,看着兒子:“到這時候了,我也不瞞你了,你和沈念安之前的關系,我也知道了個大概。到他和蘇燕妮在一起為止,這事就算結束了,我也不再追究了。”

“但是,既然他已經蘇燕妮在一起了,你就不應該再摻和進去。他的家人,我也希望你能保持距離。”

顧為先緩緩開口:“既然您提到了這件事,我也不繞彎子了。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問這件事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母親,加重了語氣:“關于蘇燕妮和沈念安。”

顧夫人的身子一僵,很快又恢複自然:“我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事,給你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但是——”

顧為先打斷她:“蘇燕妮和沈念安為什麽會在一起,沒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吧?”

顧夫人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們已經分手了。”顧為先一字一頓,“他們兩個之所以會在一起,其中緣由,您應該最清楚。”

“沈念安都跟你說了什麽?”顧夫人的聲音有點顫抖。難道沈念安知道這一切是她安排的了?

顧為先搖搖頭:“他沒有提到您一個字,我只是恰好具備正常人的推斷能力。如果我沒猜錯,您應該在要求我舉辦聚會的時候就安排好了吧?”

“為先,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顧夫人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可她并不後悔,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兒子,為了這個顧家。

母子連心,顧為先不是不懂母親的想法:“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但是,您這麽做傷害了沈念安,也傷害了蘇燕妮,這對他們不公平。”

顧為先的目光游離在茶幾上,喃喃道:“而且,如果您真為了我好,就不該幹涉我的生活,傷害我的朋友。”他頓了頓,“母親,您的這種做法實在有失妥當。”

“為先,你還不明白嗎?你和沈念安在一起是不合适的。”顧夫人苦口婆心道:“我可以理解你對他的感情,也尊重你們這種關系。可是你們太年輕,如果真走到一起,以後注定會背負很多沉重的壓力。”

“愛情确實很珍貴,可是人生不只有愛情。生活太殘酷,兩個男生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這條路有多艱難?”

顧為先沉眸:“我不害怕。”

有沈念安在,他不害怕。

而且,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義無反顧,風雨兼程。

他站起身來:“我今天晚上還有事,先走了。下周我會回家,您不用擔心。”

他拿着外套,走了幾步,快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朝顧夫人道:“母親,謝謝您能理解我,可是如果您真為了我好,希望有朝一日,您能給我們祝福。”

顧夫人愣在原地,望着兒子堅定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天已經黑了,萬家燈火。

沈念安愁眉苦臉對着一桌子菜發呆。

“都說了讓您別買兩條魚,這吃得完嗎?”都快八點了,顧為先肯定不來了。

以前這個時間,家裏早吃好飯了。沈爺爺不肯死心地盯着桌子上那副空碗筷,說:“再等等吧。小顧我最了解了,他向來說話算數,答應了我會來,就肯定會來。”

沈念安自顧自盛上一碗飯,埋頭開始吃。沈爺爺奪過他手裏的筷子:“先別吃,再等等。”

沈念安披了件外套,皺着眉毛走出去。站在書店門口的路燈下等顧為先。等了好一會兒,路上行人越來越少,他心裏那朵希望的小火苗終于燃盡。

沈爺爺也有些洩氣,走了出來,把孫子叫回來:“算了,不等了,咱們吃吧。飯菜都涼了,我先去熱熱。”

沈念安已經沒了胃口,撇下一句:“我不想吃了,您吃吧。”悶着頭就進了屋。

沈爺爺對着一桌菜發愁,這麽多菜可怎麽辦啊?

沈念安進了自己的屋,把門一關,倒在床上,臉壓在被子上,心裏莫名其妙的煩躁。白天在醫院,他一直沒找到機會跟顧為先解釋。早知道如此,昨天晚上就應該跟他把這個誤會說清楚的。

明天就要返校了,如果再不解釋,就沒機會了。

沈念安握拳錘了錘床,他從來沒覺得這麽心煩意亂過。

忽然,外面傳來沈爺爺驚喜的聲音:“念安,快出來。”

“哈哈哈,我就說小顧這孩子一言九鼎,說來一定會來……”

沈念安從床上跳下來,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

這是個難得團圓飯。

是沈念安和爺爺的團圓飯。

也是沈念安和顧為先的團圓飯。

沈爺爺太熱情,不住地往顧為先碗裏夾菜,顧為先碗裏的菜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吃完飯,顧為先沒走。

屋子裏很靜,沈念安看着坐在床邊的顧為先,擡眸問:“你今天不回學校?”

“你就這麽不想看到我?”顧為先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滿。就這麽着急想趕他回去?“宿舍有宵禁,我要在這裏住一晚。”

沈念安想了想,昨天他好像也是這個時間回學校的吧,昨天就沒有宵禁?

但是,現在不适合糾結這種小問題。

“那天,其實……”,沈念安喉結滑動,道:“其實我跟蘇燕妮之間是清白,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看着顧為先。

顧為先嗯了一聲。

沈念安看着表現得過于冷靜的顧為先:“你?”

“那天早上是我太激動了,對不起,我誤會你了。”顧為先語氣平和。

沈念安卻坐不住了:“你看信了?”

你都知道這一切了這兩天對我還這麽冷淡!

顧為先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我向我母親替你道歉。”

替顧夫人道歉?

沈念安沒反應過來。

“我沒想到,她為了将我們兩個分開,竟然做出這麽荒唐的事,對不起,給你帶來了了困擾了。”

他知道是顧夫人做的了!

顧為先一臉愧疚:“但是,她這麽做,出發點也沒有惡意,希望你能理解一位母親的苦心。”

沈念安笑了笑:“為先,我知道阿姨其實也是為了你好。當初之所以當初沒告訴你,就是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們兩人的關系。”

聽他這麽一說,顧為先心裏更愧疚了:“對不起,我也為我的不理智道歉,如果那天我沒有那麽沖動的話,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你能原諒我嗎?”顧為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沈念安本來以為自己處于被動,可是現在怎麽回事?他好像掌握主動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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