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罹患重病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站在二班最前面的那幾個當拉拉隊的女生。

從沈念安跑最後一圈開始，她們都目光就一直緊緊粘在他身上，只等待着勝者凱旋而歸的那一刻。

可誰知道——

“沈念安暈倒了！”有個女生驚叫起來。

二班全班上下亂成一團，體委林一泉和幾個男生蜂擁過去。

操場另一頭的老師看到這邊的跑道上圍了一圈人，揮舞着手裏的旗子，吹了聲尖銳的口號：“那邊的學生，你們在幹什麽！”

接着，又是一聲長長的哨聲警告：“6號！6號！你在幹什麽，犯規了！”

那一頭不知道具體情況的體育老師看到本來能拿第二名的6號在離終點線還有幾十米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朝觀衆臺的方向跑了過去。

最後一圈，沈念安提速了一倍，顧為先也終于跟不上他的速度，眼睜睜看着沈念安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顧為先知道沈念安的第一名勢在必得。可是沒想到，在沈念安充至終點的時候，竟然倒下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參加長跑比賽，直接跟着二班的人群去了觀衆臺。

“小沈！小沈你這是怎麽了！”林一泉急得眼都紅了。

沈念安沒一點反應。

躺在林一泉的膝蓋上，睫毛緊閉，牙關也是緊閉的，臉色蒼白無比，堅挺的鼻梁上沁着幾滴汗珠。林一泉這才發現沈念安穿得黑色短袖已經被汗水浸得濕透了，指尖也異常的冰涼。

二班的同學都被沈念安這副樣子吓到了。

一個男生道：“怎麽辦，叫救護車嗎？還是送醫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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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泉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什麽時候了還在這磨蹭，快叫救護車送醫院！”

林一泉簡直想掐死自己。

他也只是想讓沈同學替二班争個榮譽而已啊，誰知道他怎麽這麽拼命！如果不是他逼沈念安報名參加運動會，又怎麽會出現現在這個情況。

沈念安要是真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麽他也就不用活了，直接以死謝罪就行了。

“小沈啊，是兄弟對不起你，我不該逼着你去參加什麽運動會，都怪我！”林一泉抱着沈念安流出兩滴眼淚。

“發生什麽了？”

顧為先走過來，這段時間他課下時間總和沈念安形影不離的，二班的不少人都認識了他。圍成一團的人自動往兩邊移了移，給顧為先讓出一條路來。

直到顧為先過來，林一泉還在哭，顧為先擰着眉往旁邊一站：“把他交給我，你一邊去。”

林一泉光顧着埋頭看着懷裏的沈念安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的人是誰，他一臉愧疚：“我犯的錯誤我來承當，你們不用管。”

顧為先俯下身來，手指蹭了蹭沈念安的臉頰，有點發燙。

他的聲音特別冷：“我讓你放開他。”

林一泉覺得這聲音裏摻雜着幾十把刀子，硌的人耳膜都疼。他這才擡頭，看清來人，忍不住唏噓了一聲：“顧公子，您怎麽來了？”

顧為先根本沒心情，也沒時間搭理身邊這個礙眼的小胖子。他半蹲下來，一手撐着地，把沈念安背起來，旁邊一個男生道：“這是要幹什麽？不是叫了救護車了嗎？”

林一泉這才反應過來，拍了拍男生腦袋：“救護車又開不到操場裏面，你傻了？”

救護車直到一個多小時之後才過來。

救護車一來，林一泉罵罵咧咧道：“就這麽長的時間，沒事也要耗出事了！”

帶着厚重的口罩的醫務人員直接拿眼瞪了回去。顧為先、林一泉和二班其他兩個同學一起跟着上了車。

一個醫生模樣的醫務人員粗略檢查了一下沈念安的心跳、脈搏，又掀起他的眼皮檢查了瞳孔，朝幾個人道：“病人是不是之前進行了劇烈的運動？”

林一泉趕緊回答道：“參加了長跑比賽。”

醫生接着又檢查了一遍，“你們放心，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初步判定是身體虛弱導致的昏厥。”

正說着，沈念安的睫毛忽然顫抖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迷茫地望着車頂，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像是在做夢一樣，聲音也不受控制的發虛：“我這是在哪兒呢？”

顧為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你醒了！”

顧為先用的力氣有點大，沈念安被他攥得微微發痛，隐隐約約的痛感讓他皺了皺眉，好像不是在做夢啊。

“醫生？”沈念安的視野裏冒出來幾個穿白衣大褂戴口罩的醫護人員，他覺得剛剛好像睡着了，現在還沒有徹底醒過來。

顧為先顧不上其他幾位同學的目光，抓着沈念安的手更緊了：“你剛剛暈倒了，把我們吓了一跳。”

沈念安哦了一聲，他想起來了。剛剛還在運動場上跑步。他的狀态本來挺好的，跑到最後半圈的時候，突然覺得全身特別乏力。那時候雙腳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樣，差點就要栽倒在地上了，可是他想為二班拿到一張獎狀，于是咬着牙堅持着。

最後一刻終于跑到終點了，他也倒了下來。沈念安忽然想起自己暈倒之前二班的尖叫聲。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感覺特別愧疚，他應該吓到同學們了吧。

沈念安掙紮着要坐起來，卻被旁邊的醫生一把按住：“你的情況雖然不太嚴重，但還是需要好好休息。”

沈念安只好躺下，微微側頭，看着跟過來的幾位同學：“對不起，耽誤你們看運動會了。”

“快別說了小沈，就算說‘對不起’，也是我們來說！”林一泉臉上紅一下白一下。

沈念安扭頭看着顧為先，慘淡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結果怎麽樣？”

顧為先氣得都想揍人了，他現在都上救護車了，竟然還在想着別人。

回去的時候路上堵車，到了醫院，已經是黃昏時分。

在醫生的安排下，沈念安做了一個全身的初步檢查，檢查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顯示除了有點貧血之外沒什麽大問題。

顧為先和林一泉一幫人這才松了口氣。

主治醫生幫沈念安挂好了點滴，看着一屋子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朝沈念安道：“你還這麽年輕，怎麽身子骨就這麽不結實呢？”

顧為先沒太明白醫生的意思。

醫生嘆氣：“年輕人，以後多注意保養身體，學習工作很重要，可是也要學會休息，飲食也要抓好才行啊。”

顧為先這才意識到沈念安這半年多來是怎麽過來的。

大一下學期，在成大的那段時間，他同時打過三份工。最忙的時候，連續一周工作到午夜。

還曾經每周末奔波往返于臺北和臺南兩地之間，回去看他。

該休息和不該休息的時間，都被沈念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沒有一刻停歇的時候。他就像一臺機器，沒日沒夜的連續高負荷運轉，晝夜不息。

甚至，連一臺機器都不如。

機器也有被人維護保養、更換零件的時候，可是沈念安卻沒有。

他就那麽一刻不停地轉啊轉啊轉個不停。等顧為先驀然回頭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問題。

顧為先後悔自己太粗心，從沒有留心過沈念安的衣食住行。他太省吃儉用，平時在學校吃飯想，也總是以素食為主。

有好幾次，在成大時，顧為先看到沈念安總是去素菜窗口買飯，就問了一句。結果，沈念安的回答是他喜歡吃素。

那時候，顧為先竟然相信了。他甚至把自己碗裏的素菜都剩給了沈念安。

現在才明白，他是太節儉。

顧為先覺得當時的自己可笑又愚蠢。

因為沈念安的問題不大，按醫生的意思，接下來打幾天點滴就行。他向來不肯麻煩人，堅持讓林一泉和其他兩個男生回了學校。

晚上，還想把顧為先趕回去。

“我都說了我沒事，又不是三歲的孩子。”

顧為先鐵了心了，非要堅持住在這裏。沈念安以前骨折的時候已經有了住院經驗，醫院不比其他地方，人多嘈雜，就算是半夜，走廊外邊也難得清淨。

顧為先也夠固執的：“你這副樣子，以為讓我回宿舍就能睡着覺？沈念安，你太高估我了。”

心疼又愧疚，兩種情緒像火苗一樣，把顧為先架在火上烤着，煎熬無比。

沈念安之前為他付出了那麽多，他現在只是想陪陪他而已，僅此而已。

任憑沈念安說什麽，顧為先絲毫不肯讓步。沈念安無奈，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晚上，顧為先特意去食堂買了排骨為他補身體。

買飯回來，正好在走廊裏迎面遇到了沈念安的主治醫生。

他步履飛快地朝沈念安病房的方向走過來，神情有點異樣。

顧為先一手提着飯，站在那裏：“醫生，是有什麽事嗎？”

那醫生也認出了顧為先：“你是患者沈念安的朋友吧？”

顧為先的心怦怦跳得厲害：“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突然就嗅到了那麽一絲不好的氣息。

莫名發慌。

醫生露出職業化的微笑，安撫顧為先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病人的血液檢查報告出了一點問題，有幾項指數顯示有些異常，還需要重新再做一次具體的檢查。”

他看着顧為先，鏡片下面露出醫生特有的謹慎的目光來：“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失誤，但是為了病人的身體狀況着想，他還需要再配合一下我們的檢查。”

顧為先手腳冰涼的站在原地，張了張嘴，竟然沒說出話來。

“異常”，是什麽意思？

于是，第二天早上，空腹的沈念安又做了一套全面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檢查。

沈念安終于體會到爺爺當初摔到胳膊進醫院時的心情。醫院就是搶銀行的啊，大把大把的錢用在哪裏不好，都用在了這堆冰冷的檢驗儀器上。

心疼得要命。

“我不過就是個貧血而已，用得着這麽大張旗鼓的嗎？”顧為先沒告訴他重新檢查的真相，只是說這是醫生的建議。

沈念安特別頭疼，這年頭，要是什麽都聽醫生的建議，那不得累死？

但是顧為先的話不能不聽。

這天中午，第二份檢查報告出來。

是醫生親自送來的。

這位醫生似乎跟沈念安欠點緣分，每次一來，不是先碰到顧為先，就是遇到沈念安不在。

男人拿着報告單進來，病房裏只有顧為先一個人。

顧為先趕緊站起來：“他去廁所了，您再等等？”

沈念安好強，明明打着點滴，自己去廁所不方便，偏要自己一個人去。

醫生把報告單遞給顧為先，顧為先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報告單上的一串數字和醫學用語顧為先都不太懂，唯一能看懂就是最下面一行字：“疑似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症”。

然而這幾個字确實是看懂了，顧為先卻不明白它們湊在一起組成的含義。

醫生拿着那份報告單，重新審視了一遍，緩緩開口：“這是一種十分罕見的血液病。”

顧為先盯着對方一張一合的嘴巴，聽他一字一句解釋：“患上這種病的病人，會出現骨髓造血機能失調的症狀。臨床最普遍的表現是貧血、出血或者感染。”他頓了頓，看着顧為先，“你的朋友就表現為貧血。”

“這種病的病因尚且還不明确，可能是化學藥物、病毒感染以及遺傳有一定的關聯。發病率很低，發病人群一般在青年人和老年人中。是一種很嚴重的血液病。”

他解釋得很有耐心，顧為先聽得也很認真，可是又好像一個字都沒有聽進耳朵裏。

最後恍恍惚惚只聽見了一句：

是一種很嚴重的血液病。

很嚴重……嗎？

“很難治療嗎？”顧為先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對方躊躇片刻，點點頭。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顧為先的心被這個尖銳的數字狠狠刺了一下。

“你是病人的朋友吧？所以還請你們做好病人的心理疏導，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也許會非常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