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同歸薄

大明宮中一切依舊，三個宮女的死亡，并不會給龐大的大明宮造成影響，一切都繼續如常。在皇帝淩啓的授意下，蕭貴妃與謝貴妃二人很默契的在第二天給出了一個大家看似都滿意的調查結果。經過調查的結果便是三位宮女确實在宮中閑話，也與婉兒公主産生了争執，正因為這些閑話冒犯了公主，被衛美人下令逼迫三人自裁謝罪。而這位衛美人出身的衛氏一族靠近西方薄洲，信仰薄洲伯氏。所以這三人的冒犯，使得衛美人一反常态地下了重手直接處死了她們三人。

這樣一個說法，經不住深究的說法。衆人都明白，可憐的衛美人，不過是與那三個宮女一樣，成了這次宮廷鬥争的犧牲品。犧牲了一個衛美人，後宮再次獲得了平衡。淩啓聽取了這樣的調查結果後，也只是直接下令處死了衛美人，宮中的生命逝去的太快，甚至來不及嘆息。很快宮中又傳來淩啓的第二道旨意，後宮流言蜚語不斷，是蕭貴妃管理不善，而謝貴妃作為協理六宮也存在失職，二人都靜思己過。一時之間，後宮的明眼人瞧去，與薄洲公主之事有關的人都被皇帝陛下處理了一遍。這位薄洲公主，在這大明宮中，有着手握淩朝最高權利的人相護。

昨日經歷動蕩的含涼殿，婉兒在殿內補着前幾天落下的功課，梁同和雲棠卻一起來到了含涼殿。梁同告訴婉兒：“公主殿下，薄洲與淩朝之間的事宜已商量妥當，合約也已簽訂，請公主過目。”說着将淩朝同意後的條約遞給婉兒，婉兒接過細細看過，沒有什麽問題，“梁大人辛苦了。”梁同見婉兒沒有什麽問題詢問，便接着道：“公主殿下，實不相瞞，臣來淩朝的任務已經完成，準備啓程回淩朝。今日特來與公主辭別。”“辭別？”婉兒有些不解梁同的意思，婉兒與梁同都是薄洲的使臣來到淩朝的，既然梁同職責完成，那麽婉兒作為使臣也該一同返回薄洲。梁同看着眼前有些驚慌不解的婉兒，有些不忍說道：”公主殿下，這是女王的書信，交代臣在臨走之前交于您，殿下看完之後就會明白了。”于是，梁同便交給婉兒一封書信。

婉兒看着來自自己母親親手書寫的書信，流下了眼淚。這是婉兒收到的第一封來自母親的信，卻是寫着讓她留在淩朝，好好照顧自己。梁同看着淚流不止的婉兒，心疼更多的是無奈，只好道：“公主保重，梁同告退。”梁同看了一眼雲棠，雲棠會意，二人便到殿外相談，給婉兒留下一個傷感的空間。含涼殿外，梁同給雲棠深深鞠躬施禮，“雲大夫，梁某厚顏，只能将公主托付于你。公主純良，望雲大夫好好照拂公主。梁同在此謝過。”雲棠了解梁同的不放心，已經肯定了梁同對薄洲伯氏王族的忠心。“梁大人不必如此。雲棠既然做了公主的師傅，便會竭盡全力相護，也會将此生所學盡數教于。梁大人放心。”梁同一再向雲棠施禮致謝之後，離開時，已時辰不早了。

等雲棠送走梁同，便看見有內侍官帶着一些人向着含涼殿的過來，內侍官見到殿前的是禦史大夫雲棠，更是公主的師傅，便仔細地解釋，”奴婢見過雲大夫，這是陛下得知公主殿下昨日受了委屈和驚吓，讓奴婢們帶了些小玩意給公主賠罪。“說是小玩意，呈上來的卻是價值連城的白玉镯子之類的東西。雲棠點了點，道：“本官代公主收下，還望代公主向陛下轉達謝意。雲棠在此謝過。”幾位內侍連忙惶恐道不敢。這幾句不敢倒是真心，雲棠家室顯赫，又是禦史大夫，更是皇帝陛下的心腹謀臣，誰當的起雲棠的謝，說完便連忙告辭。

雲棠看了眼不早的天色，進到含涼殿內，嬷嬷朝着雲棠無奈地搖了搖頭，雲棠便示意嬷嬷離開。他走到默默坐着仍在流淚的婉兒身邊，剛剛擡起手，婉兒便轉過身子，如溺水的人抱住身邊的希望一般，緊緊抱住了雲棠。她再也顧不得什麽公主身份，禮儀規範，抱住雲棠痛痛快快的大聲哭泣，發洩出她的委屈，不安和對一切未知的未來的恐懼。遠離故土，不知歸期，對故鄉的思念，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全都壓在了婉兒身上，她還太小，經歷的事情還太少，雲棠知曉她此時的心緒，便縱容她将所有的淚水灑在他的朝服上。直到婉兒哭累了，雲棠才幫婉兒仔細地擦去淚水，他認真而專注，好似在完成一件極其細致的畫，好似在品賞一件絕世的工藝品，他輕柔而細致，好似怕碰碎了眼前那個水做的人兒。

含涼殿內寂靜如夜，只剩婉兒抽噎的聲音，雲棠蹲下身子，一雙黑白清明的眸子，一雙因哭泣而紅腫的眸子，相互望着，僅僅端望着，一室靜谧，他們什麽都沒有話語的交流都沒有，卻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她知他會守護，他亦知她會堅強。從此婉兒的世界，在這黑漆漆的大明宮，雲棠是她的溫暖和光明。

而在殿外焦急難安的嬷嬷，實在是按不下那顆擔憂的心，而殿內靜悄悄，也沒有交談的聲音，這更讓嬷嬷擔心不已，所以她忍不住進入殿內來看看婉兒的情況。嬷嬷一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婉兒端坐在凳子上，雲棠一向挺拔如松的身子半跪在地上，二人目光平行，都靜靜望着彼此，平和而安寧，一室的溫馨而美好，這樣的溫馨不涉及情愛，無關乎男女之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信賴與安心。嬷嬷看到這樣的畫面，突然忍不住流淚，她久在深宮，看過太多背叛和算計，被這安心于信賴所感動，一時不忍心打擾這份美好，默默地退出殿內。而嬷嬷的到來，打破了原本的平和，婉兒迅速地低下頭，雲棠也不道出她的害羞，直起身子，“公主好好休息，雲棠這便告退了，”說完便離開了含涼殿，留下來羞紅了臉的婉兒，以及帶着朝服上一身的淚漬趕往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