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接住我的命定良緣】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李庚年的腦海中居然還滴溜溜轉了幾轉——

白衣飄飄如此仙氣逼人一定是方才那位說話的女子!雖然略兇但是聲音婉轉想必是位美人!這是天賜良機要我接住我的命定良緣!

那就走着!

他臉上露出燦然一笑,彈指間,足尖在地一點,輕巧躍起小三尺,展開雙臂,深情迎上那淩空落下的雪白人影,來了個公主抱,旋轉三周半落地。

——完美!

——不過,怎麽覺得懷裏的人……略重?

李庚年滿臉含笑地注視着近在咫尺的“命定良緣”——

白衣男子也好生自在地躺在李庚年懷裏,劍眉星目染着絲玩味,手裏竟還握着把蘇繡折扇,此刻正雲淡風輕地看着他笑:“這位少俠,多謝相救。”

——怎麽!是個!男的!

——還是個如此高大!聲音如此陽剛的!男的!

李庚年幾乎丢山芋般将人丢了出去,一臉的帥氣微笑就那麽僵在臉上:“不,不客氣。”

——說好的女子呢?說好的命定良緣呢?

——雖然……好像,确實是個……美人?但是,為何是個男的啊?!

“李侍衛沒事吧?”龔致遠忙跑過來問。

李庚年直身站在秋風中,揚了揚頭:“沒事……”本侍衛,只是,心略痛。

他看着那白衣男子嘆了口氣,迎面走進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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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還是先去給皇上買熱茶重要。

此時溫彥之站在後面,看着茶坊大門方向,拉了拉身邊的齊昱,小聲道:“皇上,有人跟下來了。”

齊昱聞言看向茶坊裏面,只見一個穿着翠色紗裙的女子當先,領着一票家丁模樣的人與李庚年擦肩而過,從茶坊內氣勢洶洶地走出來,一雙鳳目一一掃過在場衆人,然後直直鎖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喲,沈公子一向自诩一人做事一人當,今日卻還請了幫手?不過我告訴你,今日之事說不清楚,誰也救不了你!”

看熱鬧的人群聚集過來,被稱作沈公子的白衣男子撣撣衫子站定,笑着打扇,在秋意涼涼的眼下,怎麽看怎麽有點不正常:“雲姑娘,沈某已将話說得很明白,真真是我沈某想替舍妹,向貴府的雲二公子提親,并不是沈某自己,要求娶雲姑娘。提親時候,家仆傳話想必有誤,叫貴府誤會了意思,沈某确然慚愧,實在對不住了。”

翠裙女子柳眉一挑:“是你說對不住就能解決的嗎?現下整個胥州都知道我雲無豔要嫁進你沈府,你說怎麽辦?”

沈公子卻是不輕不重地笑了笑:“自然是解釋清楚誤會,便是好了。”

“解釋?”雲無豔冷笑一聲,“江湖故交的賀禮早已送來,你此刻叫我如何解釋?又叫我雲影山莊的臉往何處擱?”

沈公子還是那樣雲淡風輕地笑,看起來有些欠揍:“即便如此,雲姑娘總也不能叫沈某強娶了你吧,這叫我沈府的臉,又往何處擱?”

齊昱算是聽得明白了,便笑了笑,見溫彥之好似還挺緊張的模樣,便拉開他站在街邊:“罷了,你別擔心,我們看場戲便是。”

溫彥之不解看着齊昱:“今日,不是應當忙着化緣?”皇上,您似乎有點閑,忘了我們還要吃早飯。

——且我真的很想吃早飯。

齊昱揚了揚下巴看着人群中的白衣男子,“喏,化緣的施主在那兒呢。”

溫彥之愣愣扭頭看去,“施主?……這公子就是,沈游方?”北地第一富?家財萬貫坐擁數百裏煤礦?

他看着那沈公子颀長的身影和年輕的臉,感覺,不像啊,年紀小了些吧?

此時李庚年已經端着四杯竹筒熱茶出來了,同龔致遠一起走過來,十分殷勤地獻到齊昱手邊:“劉侍郎,這杯顏色略紅的,是您的。”

齊昱邊瞧着沈游方那邊,邊“嗯”了一聲,接過來,端起喝了一口,當即作難地皺眉:“這茶怎是甜的?”

李庚年将剩下三杯與溫彥之、龔致遠分了,見齊昱在喝第二口,便捧着自己的竹筒笑得很溫柔:“昨夜想必劉侍郎受累了,下官專程叮囑店家在裏面加了紅糖枸杞大棗,都是補氣血的,只望能給劉侍郎補補身子。”

熱茶在齊昱喉管裏嗆了一下,好容易才沒噴出來。

——受累了?補補……身子?朕是在坐月子嗎?

他擡起頭來看着李庚年,笑得陰森森:“李侍衛以為,本官昨夜做了什麽,需要補、身、子?”

李庚年捂住嘴搖搖頭,皇上,這種事就不要再說出來了,多不好啊。

——放心吧,臣,定會為您保守秘密,直到永久。

齊昱看着李庚年這作死的表情,恨不得将手裏這杯熱茶全潑到他臉上。還有溫彥之手上那杯,還有龔致遠手上那杯,還有這蠢貨自己手上那杯。

然而就在此時,人群當中的雲無豔說不過沈游方,竟從腰間解下一條鐵鞭,在石磚地上一砸便是一聲厲響:“你這無賴!”然後揚手就往沈游方身上抽去。

齊昱向李庚年使了個眼色。

李庚年迅速将手中熱茶交給龔致遠,一躍跳入人群當中,恰恰抽出長劍一挽,便将那根抽向沈游方的千鈞鐵鞭給死死纏住,和氣笑着向雲無豔說:“這位雲姑娘,大家都是年輕人,有話好好講,何必動手呢?”

雲無豔拉那鐵鞭卻是掙不動,氣道:“沈家人害我雲影山莊在江湖上丢盡顏面,我要将這無賴綁回山莊給我父親賠罪!”

沈游方沒被打中,好死不死還躲在李庚年後面道:“是你父親耳朵不好自己聽錯了,怎還要沈某去賠罪?”旁邊人群哄然大笑。

李庚年頭疼,“這位……沈公子,我說你能不能少說幾句?”這不是找打嗎?

雲無豔登時氣得甩了手裏的鐵鞭,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根素練,一揚手又攻過來:“沈游方!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隐藏的兵器出現得太突然,李庚年萬萬沒料到。此時他的寶劍被鐵鞭纏了,已經無用,眼看那素練就要纏上沈游方,他下意識就伸出手要将素練攔下。千鈞一發之際,他只感覺一只手帶着綿綿力道,輕而易舉就化了他的招式,還将他整個人往旁邊一推。

待他撲倒街邊回過頭,卻見沈游方輕輕巧巧将手中的蘇繡折扇當空一翻,引下雲無豔素練的頭,再挽,又送,竟是原樣将那素練回拍了去。

雲無豔一驚,速速倒退三步振臂收練,鳳目微眯:“沈公子,好身手。”

“雲姑娘謬贊,謬贊,”沈游方身姿高大挺拔,白衣飄飄立在原本的位置,眉眼淡笑:“沈某奉勸雲姑娘,趁現在能走,還是回雲影山莊的好。舍妹姻親之事,就此作罷,如若雲大俠仍舊介懷,倒不用雲姑娘來捆,沈某改日定登門拜訪。”

街上人群紛紛叫好。雲無豔自知落了下風,也不再糾纏,只狠狠地瞪了沈游方一眼:“這賬我們還要接着算!”便帶着一票人,氣勢洶洶地走了。

李庚年灰撲撲地從地上爬起來,暗嘆這沈游方真是好功夫,早知道他落下來的時候就不接他了!

——嗌!本侍衛竟然将生平第一個公主抱,給了一個男人!

——真是特別晦氣。

溫彥之、龔致遠兩個讀書人見了此景,自是特別興奮,卻不料打戲這就完了,難免有些意興闌珊。

齊昱站在旁邊,見溫彥之臉上露出許久都不見的笑意,當下也覺得舒心了些,喚來李庚年,囑咐他去看看附近哪有油餅吃。

李庚年正領了命要走,卻見那沈游方漫步踱過來,手上扇子還一搖一搖的,“雲影山莊的素練沾人即傷,沈某情急之下推了少俠一把,還望少俠原諒則個。”

“好說,好說,”李庚年一想到方才自己徒手去抓素練的事,臉有點紅,“是李某要謝過沈公子相救。”說罷撓了撓頭,略一作揖,便找油餅去了。

沈游方笑眯眯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旁邊的齊昱,“這位公子有條好臂膀啊,不知可否割愛,轉讓給在下?”

齊昱搖了搖手裏的竹筒茶,微微一笑:“好啊,不過要看看沈公子願出多少心意。”

沈游方收起扇子,作了作揖,“這好說,請公子容沈某招待個早膳,我們席間再聊不遲?”

齊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那沈公子便随我等一道罷。”

油餅炸成金黃,外酥裏嫩,脆軟兼具,油而不膩,澆上豆汁一起食用,更是絕佳的美味。

溫彥之坐在胥州最有名的池元吉點心鋪子裏,捧着個油紙包的油餅,吃得很乖巧。

衆人坐在點心鋪的二樓雅舍裏,油餅、豆汁一一上盡,小二終于退完。

沈游方當即站起身來向坐在上首的齊昱深深一拜:“草民沈游方,拜見欽差大人!”

齊昱自在靠在椅背上,笑道:“免禮吧,沈公子什麽時候瞧出來的?”

沈游方起身來站直,恭敬道:“草民乃小小本分生意人,胥州城中有大人物出入,自然也是上心的,早早就聽說侍郎大人莅臨胥州,未能善禮相迎,如今還叫侍郎大人瞧了姻親笑話,草民實在有罪。”

“沈公子說自己是小小生意人,豈非将天下商賈都睥睨成了蝼蟻?”齊昱看着沈游方,眼中自有深意,口氣也是有些冷:“本官沿途行程皆是隐蔽,倒難為沈公子處處挂心。沈公子的手,伸得挺長啊。”

若換做平常人,在齊昱這一句之下,定是有些心中打鼓,可沈游方竟是将此言當做了誇獎一般,全然沒有絲毫動容,依舊笑意穩如泰山:“這都是草民一介淳樸商賈的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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