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臨終藏遺的傳聞】
“遺诏?”溫彥之一愣,“難道秦尚書當年所獻并非古畫……竟是遺诏?”
按說秦文樹找出木匣的位置,是永輝帝舊用的寝宮,且是在梁上,那匣子中必然不是什麽普通物件。古往今來多有帝王臨終藏遺的傳聞,莫非永輝帝當年,也是效仿此法?
齊昱道:“遺诏之說,是朕的猜測。周太師不知秦文樹獻的是何物,可周太師的供詞裏,意指當年并不是周、林兩黨要陷害秦文樹,而是先皇要秦文樹死,才授意他們作下工部舊案。如此想來,秦文樹定是做了什麽危及先皇皇位之事,才引來殺身之禍。而過去宮中常有流言蜚語,說永輝帝實則留有遺诏,受诏之人并非先皇,這些謠言直至先皇生前向朕囑托後事時,都是先皇一塊心病。所以朕才猜測,秦文樹或許是看見了傳聞中的遺诏,故被先皇忌憚。”
溫彥之聞言,心中竟是一空,猛地又支起身子,一雙眼睛直直看着齊昱:“可真相呢?秦尚書究竟是不是看見了遺诏?為何先皇不由分說,就砍了秦家滿門?”
這模樣,又叫齊昱想起了溫彥之小院中的那一夜——溫彥之此刻的神情,與那夜一般無二,又是執拗且無所畏懼的樣子。
這模樣叫他怒氣忽盛:“真相?真相比你的命還重要嗎?!”他終于是沒忍住那口氣,冷着臉又将人壓回床上,兩人距離陡然拉近,他近看入溫彥之眼中:“朕早就同你說過,追查舊案危險重重,你卻偏偏貿然行事,若今日那呂世秋真要殺了你滅口,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溫彥之見他生氣,聲音不由變小,垂下了眸子要扭開臉:“呂先生是良善之人,他絕不會——”
“絕,不,會?”齊昱好笑地擡手扣住他的臉,只準他看着自己,“朕問問你,良善之人會背棄師門獨自逃命?良善之人能逃得過先皇那麽久的追查?他怎麽就沒和你一樣想着為恩師昭雪?他怎麽就沒想着要找什麽真相?溫彥之,你腦子是榆木嗎?朕要教你多少次你才會明白,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好人,你自己的安危,比真相重要一萬倍!”
溫彥之此時被他一吼,眼睜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顫巍巍眨了眨眼睛。
——皇上究竟,為何那麽生氣?
——我當時要不追,呂世秋就跑了啊……
他此時的腦袋上還纏着一圈紗布,臉色蒼然發白,又紅着一圈眼睛,就這麽水靈靈地盯着齊昱看,也不敢說話,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像是街上走失的小狗。
齊昱看着這張臉,忽然是真沒了辦法,只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所幸如今你無事,不然沈游方可沒那麽好收場。”說罷,便側身摟着他躺在了旁邊,心想自己真是個沒出息的皇帝。
“跟沈公子有什麽關系?”溫彥之扭頭看他。
齊昱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氣:“還不是沈游方忽說要吃什麽魚,不然你能見到呂世秋,能出這回事?現下李庚年應該正開始審他,這沈游方,別想就這麽算了。”
就在齊昱回府安頓好溫彥之後,李庚年與十二暗衛也帶着沈游方及漁莊一幹管事、長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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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縣王知縣跟在後頭,走着路感覺腿都在發抖,只心驚自己連欽差大人到了秋水都還不知,怎生治下已然弄傷了一個從四品的朝廷大臣——
聽說腦袋都磕出了血。
“沈公子啊,”王知縣顫着手拍了拍前面的沈游方,“沈公子常與高官相交,如今究竟是何情況,可否給本官透個底?”
卻沒想到走在前面一襲白衣的公子,只是冷冷回頭瞟了他一眼,甚至還嫌惡地用手中折扇,撣了撣被他碰過的袖子,涼薄道:“知縣大人進屋只管答話便是,草民此處,沒什麽底可透。”
——哎?區區商賈,竟然如此無禮!從前在本官這裏得了秋水縣多少地皮子,怎就翻臉不認人!
王知縣氣得胡子都在抖。
沈游方卻是腳步不停,只片刻就進了宅子的前廳,卻見坐在正堂上的不是齊昱,而是李庚年。
沈游方一頓:“……李侍衛來審?”
李庚年冷酷道:“自,然。”
——怎麽,有問題嗎?
——本侍衛如此冷若冰霜、冷酷無情,自然,是本侍衛來審。
沈游方看着李庚年十分認真地冷酷,饒是肩負滅頂之災,此刻也想笑出來。他淡淡忍住了,只用蘇繡折扇的頭指着自己胸口:“那要先審草民?”
李庚年想了想,方才皇上說什麽來着,對了,“沈公子先将漁莊的情形說來聽聽吧。”
說來聽聽?……不應該是“從實招來“嗎?沈游方有點無奈,輕咳兩聲:“漁莊是草民産業,已有兩年。”他接過身邊漁莊掌櫃遞上的一本名冊,放在李庚年面前,“漁莊所有雇員記錄都在此,今日事發之時草民叫來的所有雇員裏,唯獨少了一個呂二。”
李庚年翻開名冊查看:“這個呂二?瘸子?”
沈游方點點頭,“草民懷疑,雇員之中唯獨呂二不在,便正是呂二驚擾了溫員外。此人在我接手漁莊之前就已經在秋水落戶,其妻乃縣裏的獵戶,因與漁莊有過生意往來,故将呂二介紹來做掃灑。”
“這呂二有點怪怪的,”漁莊掌櫃接口道,“原本咱們漁莊不想收留,可見着他臉也燒了,腿也瘸了,他那婆娘一個人養着一家子确然可憐,我們也就想着做些功德,賞他口飯吃罷了。”
“你說這呂二怪?”李庚年問,“怎麽個怪法?”
掌櫃道:“平日裏好端端的,可只要受什麽刺激,就忽然瘋瘋癫癫大呼大叫,有幾次吓到了客人。”
李庚年摸摸下巴,“可若說溫員外是被驚擾了,大叫兩聲我們在前庭也能聽見,又是如何會暈倒在山溪邊上?這呂二是個什麽家底?他犯過事沒?沒道理無緣無故就砸暈了溫員外,他之前砸過人嗎?”
後面王知縣跟上來:“大人容禀!本縣治下,兩年來從未有過此類案件,呂二其人也尚無案籍。”
掌櫃的也搖頭:“呂二人雖瘋,卻也不傷他人,從前所從何事也并無人問過。”
沈游方向李庚年道:“呂二早先經歷皆無記載,草民已命人去尋那呂二與他的妻子,應當不日便可尋到,大人到時便可詳細審問一番,此時再問我等,也是徒勞。”
李庚年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且看天色,也是太晚,不如明日接着審。于是便叫暗衛和兵部親随在此處先看顧衆人,自己往後院去,想先行禀報皇上。
他行到後面溫彥之住的小院時,正要擡腳進去,卻聽見屋裏傳來一聲溫彥之的輕呼:“不行啊皇上!”
——嗯?溫員外醒了?挺有精神嘛!
——不過,這個“不行啊”,究竟是什麽意思?
李庚年的心情幾乎是登時就好了,連忙跳到窗戶下去豎起耳朵。
又聽裏面皇上的聲音在笑,“這有什麽不行的?”
溫彥之的聲音帶了絲羞:“不行……就是不行……”
皇上“哦”了一聲,又狡黠道:“那裏不行,那這裏呢?”
溫彥之更緊張地叫了聲:“皇上!”
于是又傳來皇上十分快活的笑聲。
李庚年:“???”
——為何,本侍衛,聞見了,一絲內幕?皇上,為何如此開心?
——本侍衛忍不住了!本侍衛想看!
然後李庚年伸出罪惡的食指,在小窗上戳了個洞,瞬間湊上去就往裏看。
接着,他就看見,屋裏絹燈映照下,有兩道人影卧在床榻上,在外面的高大一些,想來應該是皇上,在裏面半靠着軟墊的很清瘦,想來就是溫員外。
他們兩人之間,擺着……
一盤棋。
李庚年:“……”
——哈?在下棋?
——我窗戶都捅開了,你們竟然在純潔地下棋?
但見皇上右手拿着枚白子,若是往棋盤左邊落,溫員外的眼睛就随着往左邊去,若是移到右邊,溫員外的眼睛就直勾勾跟到右邊。
皇上無奈收回手,“你老看着朕,朕怎麽下?”
溫員外面無表情:“微臣就是看看,又沒說話。”
“那方才,是誰說這不行,那不行的?”皇上聲音帶着笑,“棋眼能排得那麽明顯,還怪人能看出來。你這棋究竟是誰教的,你大哥比你下得好多了。”
溫員外頓時有點生氣:“沒人教,微臣都是自學的。”
“哦,”皇上忍着笑,“那你還真學得不怎麽樣。”
溫員外:“……”
李庚年:“……”
——皇上,您,真會說話。
——臣只能,默默為您點根蠟。
李庚年從小窗上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剛決定悄悄離去,過一會兒再來找皇上算了,誰知此時後面突然傳來龔致遠的聲音,興高采烈喊道:“李侍衛!來看溫員外啊!你怎麽不進去!”
這聲音,相當洪亮。原來是龔致遠盯着廚房熬好了蟲草老鴨湯,現在正親自給溫彥之端過來。
李庚年只感覺整個背脊都長出刺來,連忙過去要捂住龔致遠的嘴。
可是已經為時過晚。
屋內傳來齊昱一聲龍威厲喝:“李!庚!年!”
李庚年脖子一縮。
屋內窸窣了兩聲,那厲喝又響起:“窗戶上怎還有個洞!”
李庚年顫着聲音打哈哈:“啊哈哈哈可能是蟲咬的吧哈哈哈……”
那聲音冷笑了一下,帶着讓人心底發寒的疑問:“哦?什麽蟲,和人手指一樣粗?”
李庚年:“……”
——心裏長的毒蟲,污蟲,腦子裏的腐蟲,嘤嘤嘤。
——皇上,臣這次,只求您,別打頭。
作者有話要說:
沈游方:那要打哪裏?
黃桑:你管不着,你現在還沒給下聘禮。
沈游方:(摸出一把銀票)馬上下。
黃桑:帶走帶走,人帶走。
李庚年:?就這麽,賣了?TAT想我李庚年效忠大內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
沈游方:乖,這是全國通兌的一萬兩銀票,拿去花。
李庚年:(立即揮手)黃桑再見祝你幸福麽麽噠!
黃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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