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就盼你們安好】

直到一場恢弘煙火燃盡,月挂高空,千山沉水,齊昱方意足知反。射箭教習之事挪到明日,溫彥之乖乖背了弓提了箭盒子沒勞煩暗衛,他牽了溫彥之往回走。

年節将至,家家戶戶門口的燈籠都點作紅色,寒夜裏能讓人覺出幾分暖意。南城門往裏,夜市收了攤子,幾個小販在揀貨,偶有一兩個碰上收攤的客人詢價的,也就将就手邊的東西便宜賣了,商客盡歡,還互道節好,各自笑談作別。

齊昱握着溫彥之的手邊走邊看着這分和樂,竟有種話本寫到結尾,主人翁從江湖退隐的感覺,此時方想這不枉自己在江山社稷的奏章堆裏,熬過兩年多來。

不過這和樂景象,同宮中倒不太相似。

宮裏的年關對齊昱而言,每年是先從六部折子裏落祝的賀詞開始的,事務開始繁複冗雜,禮部拟好的皇文祝告出來,周福應奉了漆盒上來叫他點賜百官。禦書房、紫宸殿望出屏門去,是一重又一重磚紅的甬道,到了隆冬時格外冷,宮人徑行靜悄悄,順帶阖宮上下都是森然的,半點年節氣象都無,全靠暢月廿五最後一場朝會散了的官員寒暄,大聲提嗓叫幾聲“過年好”,才能勉強覺出些年味。

臨到除夕前天,惠榮太後照常會單招譽王去宮中進膳,都是親兒子,自然進膳的帖子也能遞到齊昱這兒來,可齊昱每逢此時落座到宣慈宮裏,竟也覺得除卻朝中瑣事、宮中破事,他與太後并無什麽好講,也都是譽王言語幾句京城坊間高門的稀罕樂事,連帶齊昱打趣一番,才能讨老人家開心。

而膳後走出宣慈宮時,惠榮太後臉上的笑意說是和藹慈穆,不如說是強扯的精神氣,一則望着注定沒有後嗣的齊昱,一則望着年小體弱的譽王,也不多說什麽,每年都是同樣的囑咐。

“母後再不盼什麽了,就盼你們安好。”

這,倒是句真話。

“你在想什麽?”溫彥之的聲音将他拉回現世,齊昱一擡頭,見行館已然到了。

他站定了,忽然扭頭問溫彥之:“你見過太後麽?”

溫彥之不知他為何忽起這問,愣愣回道:“見過的。我做起居舍人前,在內史府記祭祀典儀,有幾樣要同太後娘娘報備,故曾在祭禮時拜望過幾回。”

“此番回京……”齊昱試探着溫彥之的神情,“你跟我去見太後罷。”

溫彥之:“什麽?!”是那種見太後麽?

——那太後不得把我叉去大理寺輪幾個老虎凳!

他神情變化甚快,看得齊昱笑出來:“瞧你怕的,太後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回事。”

——這回事?……

溫彥之皺眉吃驚地問他:“太後娘娘知道你斷袖?”

——你竟然還能活!

齊昱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心裏在想甚,只不耐煩看着溫彥之:“你就說同不同我去!”

溫彥之被他吼得脖子一縮,耳朵有些泛紅,吞了口水舔舔唇,這才定心道:“那就……去吧。”

他心想,總之到頭來,太後娘娘也會知道的。還不如,正大光明地讓太後娘娘知道。

……不過到時候是什麽身份去見太後娘娘?要穿官服麽?不穿的話要穿什麽?行官禮還是常禮?伏身叩七還是叩九?是不是要帶禮孝敬?要帶什麽?……

突然身邊齊昱擠了他一下,仿佛被近旁什麽給吓了一跳。

溫彥之回過神來,還沒問出句怎麽了,卻見此時二人走到後院回廊裏,外頭院中的石磚地上忽然亮了團耀眼的光束。

溫彥之了然地笑了聲,“這是李侍衛他們為你賀壽做的影子戲,臺本還是龔兄寫的呢,我都還未瞧過。”

齊昱艱難地看着光圈裏左右搖晃的影子,似乎頭頂的瓦片兒上暗衛幾個和龔致遠正在準備,還能聽見李庚年低聲喝:“龔致遠你再踢老子把你扔下去!”

“你笨死了,那根線是這邊的!”龔致遠氣急敗壞。

這吵吵嚷嚷的,齊昱突然對這影子戲的內容……不大抱希冀。

不一會兒頭上傳來沈游方一聲不耐煩的“好了沒”,方知桐叫了句“開始開始”,落在院中光圈裏的影子就忽然都消失了。

一片靜默中,齊昱攬着溫彥之在廊中坐下,但見光圈中一個帶着烏沙的小影悠悠出來,似是誰的拇指套了帽,看起來正像個官員。那影子朝右邊一拜,暗衛甲的聲音尖着嗓子學道:“禀皇上,起居舍人左堂賢去了,吏部拟了新的起居舍人,臣現在給您帶來了。”

“這是……”齊昱聞聲怔忡間,那光暈的末腳又多出個長身的小人,也戴着烏沙,這回是李庚年尖了聲音配道:“微臣內史府溫彥之,參見皇上。微臣年方廿一,貌美心善,精通治水,老爹還是——”

“臺本兒不是這麽寫的!你別擅自加戲!”瓦片頭上傳來龔致遠一聲怒喝,又有“咚”地一聲,李庚年“哎呀啊”地一叫。

齊昱和溫彥之笑作一團,又聽沈游方的聲音跟着光暈裏一個略魁梧的黑影出來,沉沉配道:“平身罷,今後你就是專屬朕一人的起居舍人了,你眼睛只許看朕,筆只許寫朕,腦子裏也只許念着朕。”

“這什麽鬼?”齊昱簡直想找根棍子來捅了瓦上的龔致遠,這臺詞是皇帝能說的麽?這是鄉下土財主在京城找了個相好罷!沈游方你念這個就不嫌牙酸?

——朕和溫呆呆好好兒的初見,風清雲雅的,怎就活生生被改成這奇怪玩意!

溫彥之邊笑邊拉着他袖子道:“你當時還賞我金子呢,不過我交給曹大人了。”

過了會兒,他眼神落在光影的戲文中,好似真在看着別人的故事,嘴裏卻補了一句:“現在想,我真該自己留着的。”

“別可惜了。”齊昱長指挑他下巴親了一口,笑意落在唇角勾起來,“皇帝都是你的了,你還惜什麽皇帝賞的金子。”

溫彥之皺皺鼻子,吸了口氣,笑嘆:“也是。”

這光影映在眼中恍若個夢,像是滌在涼秋照楓的溪水裏,像是混在深冬暖閣的青煙中。衆人散去後,行館館丞将一衆館役散去前院,齊昱将溫彥之打橫扛上肩頭推門進了上房,尚未等及滾落床榻,他已将人抵在門板上深深親吻起來。

人一世安穩或颠沛流離,世事有盡,大約深情總伴惶恐,恐花白遲暮,恐山高水長相離,恐去日不夠,不夠與枕邊人刻骨銘心。

齊昱吻得極為珍惜又深重,到溫彥之急起來抿咬他的側臉,他才恍然回神見溫彥之唇瓣早已紅腫,可那雙清絕眉目裏稀松着映的,卻又全然是自己臉。

他将人緊緊困在懷裏,親他鬓角,拆落他衣衫,落掌輕撫他腰身,最終二人推搡到床榻上時,溫彥之将他撲仰進羅衾軟被裏,薄肩滑出襟領來,青色的裏裳回照了昏黃的燭光,透色在那截玉白的肩頸上,齊昱看着他,像看一塊精雕細琢的翡翠,一時眼底忽有些澀癢。

下一刻,柔軟的觸覺在他眼角一點,溫彥之呡罷一絲微鹹,抵着他鼻尖似笑似嘆:“多好的日子,你這是作何?”

齊昱眼眶微紅地扯住他前襟将他拉下來再吻,翻身将人按壓在軟枕上笑,“大約被爐煙熏的罷……”

濃情共花争發,衣衫盡褪,盈潤粉口,齊昱手指從溫彥之膝彎抵起他長腿,沉身貫入他雙腿之間,低喘中他隐忍地咬住身.下之人的耳垂,問疼不疼,而溫彥之眉心緊緊鎖起,長指扣在齊昱肩膀上幾乎要沒入他骨肉去,卻又攬去他脖頸癡迷地親吻起來。

“不疼……一點都不疼……”

齊昱的手從他腰身往上攀延,身體送動中揉撫慢撚過身前粉果,垂頭在他仰頭露出的項間輕咬。

溫彥之不覺曲起腿勾住他腰背,喉頭溢出細細的氣呻,下.體的滿脹感從尾脊直傳神臺,他閉着眼,手指從齊昱的烏發中漫入,似水鳥飛落在江濤裏。

身.下酸脹被齊昱寬厚的手掌握住,套.弄的節拍正合上股間巨物的抽移,兼有耳鬓一圈圈寵溺厮磨,一時快.感如同被架在了爐火上,愈發熱騰,愈發收斂不住。就在溫彥之以為這就是頂點時,後.體的滿脹忽而一退,尚來不及驚疑,下一瞬,那粗厚之物竟準确無誤地頂滿其中,狠狠撞在內裏最軟弱的那處細肉上。

“嗯……”溫彥之驚咛出聲來,齊昱卻并不待他反應過多,更将他腿根拉近一分,叫他整個後背都滑落在薄被裏,且往他腰下塞入個繡枕,挺.動腰身,嚴密地獨獨往那一處細肉抽絞深抵。

慰然之感霎時絞殺了溫彥之僅存的矜持,他仰面看着榻頂搖晃的香囊,聽見自己不可抑制地呻.吟起來,忘情回吻齊昱的唇,揪着他滾落在臂彎處的裏衣,在薄薄汗涔中喚他:“齊昱……齊……昱……”

而體內的滿脹化為了肉刃,刀刀割在內裏卻是太過美好的苦痛,酸麻酥.癢輪番攻陷着溫彥之的城防,終于在與莖身的相協搗.弄間,齊昱深深吻住他用力一推進,溫彥之腦中白水化作花汁肆意,神智渙散開去,方覺身下頓松……

夜色浸染上窗扉,明月透在薄紗上,院中有鳥蟲徐鳴。

二人在軟塌中交頸相擁而眠,齊昱近乎少年般将溫彥之全全攏在懷裏抱緊,幾乎有些執拗。

一室暖燭,一室春情,薄衾斂着年輕的身體。他恍如又夢見夜空裏綻放的一朵朵璀璨煙火,灑落的火星映在江河中素淡的蓮燈上,那些蓮燈輕飄蕩漾,在江濤間沉浮翻湧,折出五光十色的倒影,在水聲靜默中越飄越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輕喚。

“齊昱。”

“齊昱——”

他辨得這喚聲來自溫彥之,當即沉沉睜開眼,卻見窗外晨光還是昏黃,尚不至當起身的時候。

溫彥之正立在他近旁沉眉看他,一臉的憂愁像落了暮冬的霜雪。

“何事……”齊昱斂起眉來拉過他的手,卻見那只手上竟捏着一本燙了火漆的折子。

“你看看罷,”溫彥之聲音有些抖,“李侍衛方才敲門,急送來的……”

那火漆的顏色豔麗,落在齊昱眼中叫他一瞬清醒,當即坐起來抖開一看,但見上面寥寥數語,卻有四字極度刺眼。

——譽王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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