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複合訴衷腸】

婆媳關系向來是千古難題,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亦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無解,所兩個女人中間那個男人的态度極為重要。

現代人就不需要多說了,因為自由戀愛結婚,所以取決于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挑到一個沒肩膀的男人嫁是自己眼光差,怪不了別人。

可是這古代就不同了,先不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了,光是尊長、孝順這四個字就足以壓得人擡不起頭來,可是裴晟睿竟然願意為了她背上不孝之名選擇分家,這叫紀芙柔怎能不動容呢?

紀芙柔神情複雜的看着他好一會,這才緩聲開口道:“其實你不需要這麽做,只要認了那紙體書,再娶一個你娘中意的姑娘為妻就行了。”

“我已有妻子,只要她沒對不起我,今生今世我必不離不棄。”裴晟睿直視着她的雙眼承諾。

紀芙柔已沒了心牆防衛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覺得他真的很會說情話,偏又用着一臉正經八百、認真嚴肅的表情,讓她想開口質疑他或是反駁他都覺得是亵渎。

可是有些話她覺得還是得先與他說清楚才行——如果他們倆真要繼續做夫妻,一起過一輩子的話。

“你應該知道我與我爹的事,我爹寵妾滅妻,讓我娘受辱一輩子,委屈一輩子,痛苦一輩子,我發過誓絕對不會讓自己過上那樣的生活。”她沉聲說道。

“我不是岳父。”他告訴她。

“卻是個有本事三妻四妾的男人。”她接話。

裴晟睿是個聰明人,一聽便知道他孩子的娘有所要求,便開門見山的對她說:“你想要我怎麽做,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說了你就會答應,就會做到嗎?”她看着他的雙眼問他。

“你可以說說看,不說又怎會知道我能否做到?”他坦蕩回視。

紀芙柔對他沒有在她連什麽事都還沒說出口前,就大包大攬的滿口應下這一點感到很滿意。

她點點頭,開口告訴他,“我要的是一夫一妻,沒有第三者的婚姻關系與生活。”

裴晟睿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應道:“可以。”

“你不必勉強,合則聚不合就散。”

“我沒勉強,我只是在想通房丫頭算不算是你所說的第三者?”裴晟睿說。

“當然算!”紀芙柔忍不住瞪眼道。

“我回去就安排紫菱和紫芯嫁人。”裴晟睿點頭道。

“你不會舍不得嗎?”紀芙柔似笑非非笑的挑眉問他。

裴晟睿一臉不懂她怎會這麽問的表情,說:“她們是丫鬟。”

紀芙柔登時無言以對,這時代的丫鬟奴仆果然是沒人權的啊。

“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麽要求?”裴晟睿接着問她。

紀芙柔沒和他客氣,直截了當的說:“我想住在這裏,不想回慶州。”她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點過分,所以接着解釋道:“既然你娘這麽不喜歡我,我還是住遠些讓她眼不見心不煩,沛城距離慶州不會太遠也不會太近,快馬加鞭一天便可到達,若是以後慶州裴家中有什麽事,咱們在這兒距離不遠,也不至于會顧不到。”

“好。”裴晟睿毫不猶豫的點頭。

“嗄?”他的同意給得太輕易,讓紀芙柔有些錯愕,又有些不真實。“你同意?”

“我同意。”他再次點頭。

紀芙柔呆呆的看着他,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他怎會想都沒想就同意這乍聽之下好像是讓他入贅的要求呢?

“你确定這事你能做主,爹娘不會反對?”裴家有得是錢,讓兒子在成親後随媳婦住到媳婦家裏去,他們丢得起這個臉,真能同意嗎?

裴晟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迷惘,他問自己,爹娘他們會反對嗎?娘應該會很生氣,至于爹……

他回神,深吸一口氣後,看着她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之後不要太生氣。”

“什麽事?”紀芙柔有些防備的看着他,心想他該不會給她顆甜棗之後打她一巴掌吧?

“這次咱們單分出來,爹分給咱們的家産恐怕不會很多。”

紀芙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好奇的問他,“不會很多是多少?”

“一成不到或者是更少,所以你別生氣。”

紀芙柔聞言,心情其實沒有太大的起伏,因為她根本就沒想過要裴家的家産,不然當初她也不會自請下堂又走得如此幹脆了。

可是看着用一臉漠然表情說着這些話的裴晟睿,她忽然又覺得有些生氣。

雖說她在裴家待的時間并不長,但裴家兩房共兩位老爺、五位少爺,就只有裴晟睿這位二少爺終日為家族生意在外奔波碌,天天不着家。這樣的他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這苦勞的分上,不多分他一些,至少也該平均分配,分得五分之一,也就是兩成的家産吧?倘若他們是從上一代分起,那麽大房所得二分之一的三分之一也該有二成才對,怎麽裴晟睿卻連一成都拿不到?這是什麽道理?

等一下!“這一成是大房二房加在一起,裴家現有産業的一成,還是大房二房分家後的一成?”她問他。

裴晟沉默了一下才緩緩的開口,“分家後的一成。”

紀芙柔不敢相信的瞠大雙眼,道:“也就是說是現在裴家所擁有的産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裴晟睿面無表情的點頭。

紀芙柔氣到都快得內傷了,她問他,“你爹娘為什麽這麽偏心?”

裴晟睿無話可說。

“你不生氣嗎?”紀芙柔又問他。

裴晟睿默然無語。

紀芙柔突然就覺得很心疼,為他感到不值與難過。

“一成就一成,不給也行,反正咱們用不着也不需要。”她冷哼道:“咱們有我娘留給我的這兩間鋪子就足夠了,不需要幾年,咱們不靠他們,憑咱們夫妻倆同心協力也能賺到足以與裴家比肩的財富。你等着看吧,我說到做到!”她信誓旦旦的說。

裴晟睿被她的大言不慚逗笑了,“我很好奇誰給你這個自信?”

“我的自信來自于我自己,不需要人給。”紀芙柔驕做的擡高下巴。

裴晟睿失笑的搖搖頭,根本不信她所說的話。

“不信?”紀芙柔挑高眉頭,“那你去問問李誠大叔吧,問他我的自信來自于何處,問他我剛才所說的話是不是在開玩笑,問他我是否能做到我所說的賺到足以與裴家比肩的財富。”

“李誠是個有能力的,所以是他給了你自信?”裴晟睿猜測道。

“你去問他吧,不然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紀芙柔搖頭道。

“好,我會問他。”裴晟睿輕聲說,一頓後正色的問她,“咱們這樣算是重歸于好,和好如初了?”

紀芙柔看了他一眼後點了點頭,決定看在他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的分上放他一馬,不再為難他。

“那我可以摸摸咱們的孩子嗎?”裴晟睿将目光移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希冀的問道。

紀芙柔失笑的将肚子挺向他,柔聲應允,“摸吧。”

裴晟睿成功的追回妻子後,又在沛城待了三天才起程回慶州去處理分家的問題。

這三天是他夫妻倆自成親後第一次真正長時間的和平相處,期間沒有心機丫鬟從中作搞破壞,也沒有婆婆對媳婦的各種不滿挑剔與抱怨,有的只有米嬷嬷笑盈盈的臉,秋月不斷鼓搗出來的各種吃食,和春花盡心盡力的服侍。

過去這三天,裴晟睿過得無比舒心,雖然只有三天,卻已讓他有了戀家的感覺,在要離開時,産生了依依不舍、不想出門的情緒。過去每回他要出遠門時,可是一次都不曾有過這種舍不得的感覺。

為何會有這樣的差別呢?

他想來想去,答案只有一個,那便是他已對紀芙柔這個妻子完完全全的上心了,而且前後只花三天的時間。

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議,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過去由于他幾乎都不在家的關系,與她相處的時間不多,又從母親與貼身丫鬟那裏聽了一堆關于她的批評,早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本就從未真正的了解過她。

可是這三天的朝夕相處,卻讓他親眼見到她的性情與品性,他又怎麽可能會不被她所吸引呢?

他的妻子根本不像母親所說的軟弱、膽小、沒主見,更不像紫菱和紫芯所說的慣會用一哭二鬧三上吊來威脅人以達到目的,芙柔是個堅強、獨立又有想法,不屑與人耍心機,喜歡直來直往的人。

像她這樣的個性或許容易在無意間得罪人,但不會令人不喜,而且肯定吸引到的都是一些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與她相交,他真的覺得這樣的她很好,他很喜歡。

除此之外,她在商道上的一些獨特見解也令他相當的意外與震驚。

他真的作夢都沒想過,李誠打理的那兩間鋪子生意會這麽好,并不是李的功勞,而是完全聽從他妻子這個主子所下的決策才有今日這樣的結果,而且為期才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兩間鋪子的收益就已經翻倍。

當時聽到這件事時,他很沒用的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只有真正做過生意的人才會明白收益翻倍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他的妻子是一個經商奇才,是一個胸有丘壑的奇女子,這也難怪她當初會發下豪語,說不需要幾年,他們夫妻就能靠自己賺到足以與裴家比肩的財富。

總而言之,他真的很慶幸自己堅持不肯聽從母親之命休妻這件事,更慶幸自己沒有猶豫拖延,立刻就排除萬難前來尋她複合,能夠肯定的許諾她想要的未來,讓她沒有理由拒絕他的求和。

現在他只需要回家和爹娘把話說清楚,把分家的事落實就行了。

至于爹娘要怎麽分配家産,願意分給他這個兒子多少,他已經不在意,也不會再力父親的偏心而感到傷心或失望了,因為芙柔說的對,他們用不着也不需要,他們可以靠自己賺到一切,擁有一切。

他相信憑着他們夫妻倆的努力,将來他們兒子所擁有的絕對不會輸給裴家那些堂兄弟們。

未來他會為自己的家努力,為他的妻子也為他們的孩子而努力。

說到孩子,這真是個甜蜜的驚喜,他也不過在成親那一晚和她親近了一回,沒想到送子娘娘就為他們送來了這麽一個孩子,這也證明了他們倆天生注定就是夫妻,誰也折散不了這個緣分。

想着妻子,想着孩子,真是愈想愈思念。

過去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是個兒女情長的人,沒想到不是不會,而是還沒遇見能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紀芙柔,他的妻子,他心之所向。

“小姐?小姐!”

“啊?什麽?”紀芙柔被耳邊傳來的高聲叫喊吓了一跳,茫然擡頭看向坐在她面前的李誠。

李誠無奈不已,不知他家小姐今天是怎麽一回事,怎麽一直神游于物外?這情況發生在他說話時也就算了,怎麽小姐連自個兒說話都能說到一半就恍神了?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小姐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李誠問道,認真的說:“如果小姐今天真的沒心情與小的讨論生意上的事,小的可以明日或改天再來。”

“沒有、沒有,我沒事。咱們剛剛說到哪兒了?”紀芙柔趕緊搖頭,怎麽好意思說她是在想老公了呢?

距離裴晟睿離開已經過了六天,扣去一天路程的時間,他回到家已經整整五天了,分家的事也該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裴晟睿說過,既然他們這裏沒有任何意見,全憑爹娘兄弟那邊說了算,那麽他回家後只需要讓父親請幾個德高望重的耆老到家裏做見證人,再到官府辦個手續就行了。

家裏需要收拾的除了衣服和過去他在外行走時所買的一些具有紀念性的東西之外,也沒什麽要收要搬的,所以估計五天之內就能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七天後就能回來。

換句話說,他今天有可能回來,若是沒回來,最遲明天她也一定能見到他就對了。

想到這兒,她的心髒忍不住怦怦跳,情不自禁的對未來充滿期待,這也才會在和李誠說話時不時的走神,因為他們讨論的雖是生意上的事,卻是關乎未來,也關乎到他。

“說到要開分店的事。”李誠回答道。

紀芙柔點頭,她想起來了。

“大叔對這事有什麽看法?”她問他,不敢再分心。

“小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想和王二爺合夥,之前小姐不是說還不到開分店的時候嗎?”李誠不解的問。

“之前我會這麽說是因為咱勢弱,我不想與人合夥,免得在利益上發生糾紛時,咱們只能吃虧,所以我才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紀芙柔對他說。

“因為有姑爺在嗎?”

紀芙柔不避諱的點點頭,道:“還有他身後的裴家可以讓咱們借勢,所我才改變了主意。”

“可是如果有姑爺和裴家在,咱們又何必要與別人合夥做生意,咱們自己有銀兩和靠山,自個兒開分店就是。”李誠依舊不明白。

“我防的就是裴家。”紀芙柔直言道。

“啊?”李誠呆了一呆,“小姐的意思是……姑爺?”

紀芙柔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卻嚴肅的對他聲明道:“大叔,裴家是裴家,裴晟睿是裴晟睿,兩者不能相提并論,如果我真要提防裴晟睿的話,當初我就不會答應與他複合了。”

“小的知道了。”李誠一臉正色的點頭道。

“我會說他們兩者不能相提并論是因為裴晟睿這回回慶州,就是回去分家的,以後咱們與慶州裴家是兩家,懂嗎?”紀芙柔進一步解釋道。

“這是真的嗎?”李誠聞言瞪大雙眼。

“是真的。”

“難道是裴家老爺和太太的身子……”李誠露出驚愕的神情。

“他們都活得好好的,身子健康得再活十幾、二十年也沒問題。”紀芙柔哭笑不得的說,沒想到他會聯想到那裏去。

“那怎會突然分家呢?”李誠感到疑惑。

“簡單說,因為有人看我不順眼,所以決定眼不見為淨。還有,這分家只将你家姑爺單分出來而已,裴家整體不變。分得的財産根據種種原因,不足裴家所有産業的二十分之一。”紀芙柔平靜地陳述。

李誠忍不住皺起眉頭,“據小的所知,裴家老爺這一輩共有四兄弟,兩嫡兩庶,庶子早已分家,現今的裴家裏有兩位嫡出的老爺,兩房加起來共有五個兒子,這分給姑爺的分怎會只有二十分之一呢?”

“是不足二十分之一。”紀芙柔糾正道。

“怎會如此?小姐可知原因?”李誠蹙眉問道。

“原因?偏心罷了,能有什麽原因?紀芙柔撇唇嘲諷道。“算了,反正我們地不貪圖那些東西,要銀子我們自己賺,要莊子、鋪子我們賺錢後自己買,我就不信靠我和裴晟睿,以及大叔你們大家的幫忙,咱夥同心協力一起努力會拼不出一個錦繡未來!”

“小的始終相信小姐能夠創造奇跡。”李誠一本正經的點頭道。

“我倒沒想過要創造奇跡,只想讓跟着我的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紀芙柔說。

“現在這樣子就很好了,大夥都很感激小姐給他們這麽高的工資,不是說要報答小姐,就是說要對得起小姐給的這份工資,一個個都拚命般的認真工作,讓我省事不少。”李誠提起這事就笑容滿面。

紀芙柔失笑,覺得這時代的人真的很純樸。

“你瞧,太家都這麽同心協力,咱們還愁未來會過不上好日子?會拼不出一個可以與裴家比肩的大商豪嗎?”她可是充滿信心呢。

李誠光是用想的,就有種豪情大發的感覺。“小姐需要小的做什麽,請小姐盡管使喚。”他有些激動地道。

“大叔放心,你可是咱們家的大總管,有事我當然會找你,不會跟你客氣的。”紀芙柔笑道,一頓後又換上認真的神情對他說:“大叔,你以後在我面前別自稱小的了,你是嬷嬷的兒子,是我娘的奶兄,可以說算是我舅舅,而且娘生前不是已将身契還給你們,你們現今都已是良民,所以大叔自稱我就行了。”

“小的都習慣了。”李誠不在意的說。

“習慣了可以慢慢改。”

“好,小的——”一頓,李誠搖頭失笑的改口道:“好,我盡量。”

“這就對了。”紀芙柔贊許的笑了笑,“咱們言歸正傳,你問我為何改變主意要和王二爺合作?因為我得未雨綢缪,既然我對咱們家的生意前景充滿信心,自認肯定能與裴家比肩,甚至超越裴家,現今所擁有的,到時候難保不會有人仗着長輩或兄弟的身份,眼紅的将手伸到咱們這裏來想分一羹,可倘若這生意是咱們與別人合股的,除了咱們之外,還有別的東家,他們要分一杯,還得看合夥的東家答不答應。”

她輕嘆一聲後又道:“原本我是不會計較這些的,畢竟我的孩子也姓裴,都是自家人,可是看他們分家的方式,着實令我心寒,這心也偏得太過分了,我真的不得不防。”

李誠沉默了一下,問她,“這事小姐可曾與姑爺商量過?”

“我會與他說,但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這姑爺心裏恐怕會心生不悅。”李誠擔憂道。

“不會,他也知道他父母偏心太過,為了我們的孩子,他會理解我選擇這麽做的理由。”紀芙柔搖頭道。

“那這件事要不要等姑爺回來之後,小的——”李誠頓了頓,改口道:“我再約王二爺談合夥的事,也讓姑爺一同出席參與?”

紀芙柔盡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可以。”

“那麽不知姑爺何時會回來?”

紀芙柔不由自主的微笑,開口答道:“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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