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翎的憂傷

君妩算是被半軟禁了。

不過這位太子殿下還是有點人性,軟禁期間,每天送一盤黃金來。起初嘛,她貪財,還真的乖乖地半步不出房門,就等着金子送到她面前。時間久了,她攢足了小金庫,就說:“殿下,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嗎?”

沒想到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長公主覺得少了?那好,我明日就讓多備一份來。”

她嘴角一抽:“殿下真是揮金如土啊,不怕我吃空了你?”

他不以為然地笑道:“若是那些俗物能讓長公主留下,是它們的福氣。”

經此一事,君妩總結出一個結論。這個太子是個瘋子,還是個很有錢的瘋子!

要是瘋就算了,最奇葩的是,他很粘人。

雖說他長得傾國傾城吧,但動不動地出現在她面前,君妩也覺得很煩。

尤其是這些天來,阿蘭給她不停地灌輸她是長公主之類的話,其中就提到,這位太子殿下曾經潛入榮國當了很多年的太監!

太監那是什麽人啊!都是幫心理極度扭曲陰暗的,見不得人好的啊!估摸着這位太子殿下不知不覺地患上了很嚴重的疾病,無藥可救的那種。

所以當君妩再見到他時,總離得遠遠的,并且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

今天也一樣。

“長公主,你怎麽這樣看奴家呀?”瞧瞧,不愧是當過太監的人,在私底下的時候一直自稱奴家,奴性思想很嚴重啊!

“難道長公主想起了什麽?”花翎激動地問。

君妩淡淡地搖頭:“沒有。”

他眼神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了起來,笑眯眯地挨了過來。她沒有推開。

Advertisement

倒不是她不自重,或者被這位太子殿下的皮相勾了魂去,實在是,比起前些天的舉止,今天的算是矜持的了。

有一回,他們正在賞月。她随口說了一句有些累了,花翎就抱起她,坐在他腿上。

她心裏記着她是王詢的妻子,忙要起來,他說一句就輕而易舉地化解她的掙紮:“別動,我不會做什麽,我只想讓你不要這麽累。”

他當時的神情太纏綿,君妩當時就認定了他得了一種瘋狂的幻想症,把她當作了他心中的人之類吧。

和阿蘭說起時,阿蘭眼神複雜,半響才慢慢地說:“長公主,總有一天你會記起來的。”

她皺眉,頓時覺得整個太子府沒一個正常人。

“長公主。”他笑望着她。

又來了!

她最受不了這樣眼神了!深情款款,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最該死的是,他還頂着一張花容月貌,随便一笑都能勾魂,每一次,她都要花好大的力氣才能抵抗他的誘惑!

為什麽要來勾引她?她已經嫁作他人了好嗎!她真的不想再變回那個和仆人私奔的放蕩女人了!她想從良啊!

君妩嚴肅地說:“太子殿下,我有話想和你說。”

“嗯!”他眨着媚眼。

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倒吸了口氣,沒辦法,畢竟她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但很快她就平複了下來:“太子殿下....”

“不要那麽見外嘛,長公主,你叫奴家小花就好了呀。”他仰頭,嬌滴滴地看着她。

她納悶。這太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每次都能勾得她血氣上湧呢?

“太子....”

“是小花!”

“呃.....太子......”

“小花!”不知為何,他對這個稱呼特別得固執。奇怪,他叫盛翎,名字中沒有花啊。

不過讓她接下去的話不被打斷,她無奈地妥協了:“小花,你知道我已經嫁人了吧?”

“嗯!”他眼裏亮晶晶的,“就是嫁給奴家了呀!”

完了,他的病真的不輕。君妩繼續說:“那你也知道我懷了身孕吧?”

“奴家知道。”他眼神黯淡,很快又甜膩膩地說,“可奴家就是喜歡長公主這樣風韻的女人哦。”

她呵呵了:“你不介意?”

他點頭,聲音有些無力:“嗯,因為是你。”

她更加不懂了:“你這樣軟禁我,我的夫君會擔心的。再說你是堂堂太子,不愁找不到女人的。”

她的聲音很輕,因為她知道,對待病人要特別地溫柔,這樣才能減少病人不必要的抵觸:“小花,乖。”

前面的幾句他都聽得心不在焉,到了那句‘小花乖’時,他猛地擡頭,滿臉不敢相信。他眼底隐隐有淚光,用力圈住她,哆嗦地唇,擠出一個個的字:“長公主.......”

君妩沒想到他會對這話有這樣大的反應,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想了想,覺得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她伸手拍拍他的背,輕聲哄道:“小花。”

他圈住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緊力道,哽咽着傾吐他心中的郁結與痛苦:“那天船沉了,長公主,你不知道奴家有多害怕。海水那麽冷,奴家真害怕你就這樣葬身大海了。讓人打撈,一具具的屍體翻過來看,奴家很怕長公主就在裏面........”

她愣住了。

這段她聽阿蘭說過:“長公主,你不知道當時殿下成了什麽樣子。他那麽愛幹淨的人,親手去翻那些屍體,那些都是快腐爛的屍體啊!當時譽王還在謀反,宣王雖然向陛下調了兵,但殿下當時根本無心對付譽王,整日整夜地消沉,他們險些被譽王迫害!”

“後來是還是宣王說服了殿下,讓殿下重振旗鼓,他只說了一句話——皇兄,你沒有權力,又憑什麽保護她?”

“殿下在收拾了譽王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從譽王的口中套出你的下落。長公主,當時的殿下真的還可怕,譽王不肯說,他就命人給譽王上極刑,據說譽王是......生不如死,幾次都想咬舌自盡。”

“殿下每次聽到你的消息,他都會親自帶人趕去,每次都是失望而歸。這些天,殿下的身子憔悴了不少。長公主,你即使記不起和殿下的過往,那也不要.....至少不要這樣無情地拒絕。”阿蘭最後懇切地說道。

君妩沉默了。

“長公主.....”他悶悶地撲在她懷裏。

她低頭,拍拍他的背,狠了下心,淡淡地說:“我不是長公主。”

阿蘭說的,不要無情地拒絕,那用欺騙來掩蓋,就能成了嗎?至少她做不到。

花翎身軀一怔,他眼底所有的情意綿綿瞬間被洶湧而來的失望所替代。他悶哼了聲,一下松開了手,慢慢地起身,背對着她,沙啞着聲音說:“天色不早了,長公主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動動嘴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她轉頭一看濕潤的肩膀處,突然捂住了心口,那一瞬間,她覺得心劇烈地抽了一下。好疼。

那一次不歡而散後,君妩連續幾天都沒有見到花翎的身影。問了阿蘭,才知道這家夥是去忙着收拾譽王的殘餘勢力了。

阿蘭小心翼翼地問:“長公主......”對于身邊的人都稱自己為長公主,君妩已經麻木了。

“你是在想殿下嗎?”

她的心猛地一揪,面對阿蘭期盼的目光,她突然覺得很尴尬。她無所謂地笑道:“怎麽可能?我是在想我的夫君而已。”

咯噔。門口處有動靜。花翎抱着一大堆畫冊站在門檻前,他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臉色不怎麽好。

“殿下?”阿蘭的聲音有些不忍。

君妩心裏有些內疚,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在她說想她的夫君後,她要這麽心虛?

她淡定地起身。

花翎點頭,對阿蘭說:“你下去吧。”

“不知殿下今日來,所謂何事?”

“為什麽不叫奴家小花了?”他哀怨地說。

她只好改口:“那殿,小花今天來有事嗎?”

他一掃眉眼間的陰霾:“當然是想幫長公主記起從前的事呀。”說着他放下了懷中的一大堆畫冊,小心珍視地一張張翻開。

君妩這才知道為何他已經是太子了,還會做些抱畫冊的活兒,原因很簡單,這畫冊裏面的人,是她。

或者說,是一個很像她的女人。

他翻開其中的一本畫冊。上面畫着的是‘她’靠在床邊睡着了,紅撲撲的臉氣呼呼的,他笑着說:“當時長公主讨厭奴家,有一次趁奴家不備,狠心地把奴家推入湖中。可惜呀,後來長公主的母妃親自送你過來,要你來伺候奴家,當時長公主氣得臉都紅了,呵呵。”

他又翻過一張:“這是長公主在奴家懷裏練字時,睡過去的樣子。”

又一張:“這是長公主背書背到一半,在榻上睡着的樣子。”

他伸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唇:“當時有一片花瓣落到了你的唇上。奴家隔着花瓣,忍不住親了你。”

接着他對着每一張都解釋一遍。

這些畫,一眼就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這位太子必定是花了許多的心血,才将‘她’的神态描繪得如此生動。

望着他那溫柔的、沉醉在過往回憶中的神情,君妩心口微微地一抽。

甚至她還莫名地有些嫉妒那個與她容貌相似的女人。

花翎輕輕地抱着她,下巴擱在在她的肩窩處,暖暖的氣息在她頸間流轉:“長公主,不要擔心,即便你記不起來,奴家也會一日日地和你說,重溫我們的過往。”

他撥開她的發絲,薄薄的唇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耳朵,聲音悶悶的:“奴家只求長公主,至少......不要拒絕奴家。”

她心口處,似乎更疼了。

不過她始終不是什麽長公主,而是王詢的妻,肚裏孩子的娘。

即便再覺得動搖,那也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于是她不着痕跡地從他懷中掙脫。

花翎是明白的,眼神很失落。

君妩覺得是時候攤牌了:“小花,放我走吧,我的夫君會擔心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說:“他不是你的夫君。”

兩人溝通不順,她氣得起身要走。他幾步上前追來,用力地抓着她的手,亟亟地說:“為什麽要走?你也在懷疑了,不是嗎?”

“你說什麽?”她心虛地提高了聲音。

“既然你認定了王詢是的你夫君,為什麽你消失了這幾天,卻獨獨沒有他的消息呢?”他一點點地将她拉回來,“何況,你在聽到我們的過往時,也并非無動于衷啊。”

君妩愣了下,渾身泛起了一股被看穿的窘迫和惱怒,她奮力地甩開他的手:“你胡說什麽!我已是他人的妻,更是孩子的娘,怎麽會對你有非份之想?”

“你敢說,你對奴家沒有一點動心嗎?”他神情凄哀地凝視着她,似卑微地渴求着她的垂憐。

她狠了心,掙脫他的手:“沒有!”

他身形晃了下,臉色瞬間慘白:“我不信.....我不信!”他眼神狂亂,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桌上,然後,重重地吻了上去!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沒有感覺?

他們經歷了多少?那樣深厚的感情,不過因為一粒小小的藥丸,就失去了他們全部的記憶。這讓他情何以堪?

這些日子來,他每天每夜都在想着,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可是真的找到她了,卻要面對她疏離冷漠的眼神。

他想,只要他努力了,她能有些回應,哪怕只是一個念頭,一個眼神。

可是什麽都沒有。她心裏的人不是他。不論他怎麽努力都不能走進她的心。

他太累了,他不想在唱着獨角戲了,演着一個人的情深意切。

他不顧一切地吻她!急切地想要在她身上尋找到一點他的痕跡,一點點,就好!

君妩被他吻地透不過氣來。密密麻麻的吻中,她有些暈眩。

突然腦中閃過了一幕——桃花樹下,一個年輕的女子躺在榻上,微風吹過,幾片花瓣不期然地落到了她的唇上。對面走來了一個黑衣男子,溫柔地笑着,在親吻她。

那女子慢慢地擡頭,那張臉赫然是.......

她心口突然泛起了一股惡心,劇烈地幹嘔着。

花翎也意識到了不對,迷亂的眼神已被清明所取代,他臉色不怎麽好看,又擔憂又自責:“長公主!是奴家不好,不該.....奴家怎麽就忘了你現在懷了身孕呢?”

他忙抱着她來到床上:“長公主,你堅持住!奴家馬上就去找太醫!”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人已經飛快地奔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沉默了良久。

她慢慢地躺在床上,長長地舒緩了口氣。總覺得這些日子來,她活得太荒唐。

有人說她是張春,有人說她是長公主。她自己都迷茫了,到底她是誰,這腹中的孩子又是誰的?

王詢的心意不假,但這位太子殿下的情意也是感人肺腑。

突然,窗外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夫人。”

她忙坐起身。來的正好,有些事,她也想親口問一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