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和尚也要讀書。

事實就是,快樂小和尚,作為一個小和尚,他也要讀書,耍賴抗議哭鬧都無效。

原本只是背背《百家姓》,如今直接變成“三百千千”,《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

還有那什麽《蒼颉篇》《爰歷篇》《博學篇》三篇合一的“三蒼”,文字起源的《開蒙要訓》《文字蒙求》《二十四孝圖說》……

保康面對書桌上,咳咳,特質的小書桌,正所謂“一桌一椅一方幾,一窗一屏一天地,一燈一人一卷書”,文房四寶,印泥、水滴、筆筒、墨匣、筆簾、筆架、筆擱等等,包括帶滾軸的腳踏、供佛的條案,光線正好的素紗窗戶……

方寸之間,應有盡有,素雅盡顯,風雅成趣。可是,保康只關注這厚厚的一列書本兒,懵。

說話都結巴了。

“師祖,這,都是保康要學習,的書?”

“嗯。”

“師祖,保康的腦袋,只有這麽——大。”他拿自己腦袋和書本比劃,書本比他圓圓的腦袋大一倍,他更害怕了。

師祖:“蒙童書籍一般都是精當簡潔,骈散得當,朗朗上口。出經入史,集百家之言;采其精華,參以人生哲理、處世方略、生活常識。

宋朝時期人們開始細分蒙童教導,元明時期有了兒童故事書,配以插圖,更為易學易懂。”

保康眼睛睜大,小小的驚訝。

“師祖,這些都是帶插圖的故事書?”老祖宗們果然有智慧。

師祖瞧着小胖娃娃莫名驕傲的小樣兒,微微笑:“不是全都有。只是師祖考慮到保康的頑劣性情,特意安排人全部給保康重新配圖編制,耗時兩年。”

“保康切莫辜負師祖的一番苦心。”

保康:“……”

特夢幻地仰着腦袋看向他師祖。

兩年?師祖,你真不用這麽“煞費苦心”哭唧唧。

保康因為他師祖的“一番苦心”垮了肩膀,沒了脾氣;師祖笑而不語;大喇嘛瞧着這對老少鬥法,似有所悟。

大喇嘛決定待會兒就去告訴皇上,對待保康阿哥,切莫以硬碰硬,因為保康阿哥心軟,脾氣最硬。

這邊廂“縣令老爺”“勉強”接受大喇嘛的提議,命令“師爺”周培公趕緊準備好一套教書夫子的道具,滿腔熱血地要去給兒子開蒙,完全忘記了他兒子的那句“不喜歡”。

那邊廂保康午休醒來,揉揉眼睛醒困,掰着手指頭數數下午要做的事情,記起來,多了一項認領新老師,開蒙。

保康在他的小床上翻滾,耍賴不想起。

奶嬷嬷看看時辰,上前哄着:“阿哥,時辰到了。”

趙昌也挺擔心的,“阿哥,待會兒要遲到了。”

阿哥遲到了那位“師祖”不舍得罰阿哥,卻會對他們冷臉,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害怕嘤嘤嘤。

保康瞧着他們沒出息的樣子,趴在床上不動彈,腦袋一扭。

“要穿那件黃色的九衣袈裟。”

這還是心氣不順?

奶嬷嬷笑得更為慈愛:“都準備好了,阿哥。”趙昌笑得一臉順從:“一個老師,本來就應該是九衣袈裟的禮節。我們不搭理大喇嘛的話。”

保康氣呼呼的,終于答應起床。

下午時分,菩薩頂的僧人們要麽在做活計,要麽禮佛講經布薩誦戒,就他師祖和大喇嘛有空,咳咳,專門等着他。

師祖一看他的袈裟規制,心裏一笑,沒說什麽。

大喇嘛在心裏直呼“小祖宗小祖宗”。

反正保康還是氣呼呼的,他能穿這件禮服,已經很給這位“着急”的老師的面子了。

這個時候,保康還不知道着急給他上課的老師就是五臺縣的新縣令。

新縣令一來,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彼此都還沒說話直接就對上了。

新縣令仔細瞧着面前的小和尚,胖嘟嘟的粉妝玉琢,皮膚是水靈靈嬌滑滑的白白嫩嫩,白裏透紅,眼睛是夜晚的星空和黑寶石,一件類黃色的九衣小袈裟穿在身上,配上小和尚周身的獨特氣場,哎呦呦,那個可愛!

偏紅類黃的嶄新袈裟上面,花紋空格有六層,分別代表六道,最後的線條沒有封口,代表豎窮三際,橫遍十方。尾端幾處舊布做的小補丁,幾處象征“點淨”的墨點,正好形成一條小魚兒的形狀。

山上對比山下冷,五月的天氣裏面正好穿一件厚厚的裏衣。裏衣是紅色,露出來一半,因為既不是坐禪也不是禮佛,衣之兩端由左肩披至右脅下,将環挂在扣或鈎上固定……好了,多好的一枚又帥又可愛的快樂大師。

可是,這件禮服,是僧人們上街托缽或者面見尊長之時所穿“祖衣”禮服中的,最低一個規格——九衣。

“縣令老爺”那個氣幺,明明小家夥有九衣到二十五衣的高規格不穿,偏偏穿了一個最低規格。

這是不喜歡讀書?

還是不喜歡他?

“縣令老爺”選擇性忘記了他兒子說過的“不喜歡”,也沒想到“師祖”和大喇嘛都沒告訴他兒子是他來做老師,氣得來——

可是保康發現他的老師是這一位,不光生氣,還要反悔。

“保康不要縣令做老師。”保康小脾氣上來了,先聲奪人。

“縣令老爺”:“……”鼻子都氣歪了。

師祖和大喇嘛什麽時候領着人退出客院的他也沒注意,只知道熊孩子太熊了。

“縣令老爺”氣場全開:“兩三歲的小娃娃物欲未染,知識未開,所學即印,正是對知識的吸附力最為強大的時候,為何不學?不光要學,還要做到耳濡目染,先入為主,潛移默化,陶冶心性,開啓智慧,蒙以養生……”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自然成’;墨子曰:‘人性如素絲,染于黃則黃,染于青則青’。人人都知道,及早施教,方能健康成長。你不和我學習,和誰學習?”

保康絲毫不懼,下巴一擡,小嘴巴一張就來:“我就不和你學習。你寫詩比納蘭容若好?你寫文章比顧炎武的好?還是你畫畫比王原祁和石溪道人的好?”

“縣令老爺”:“……”真想提起熊孩子打一頓屁股。

瞧着他小鼻孔朝天好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偏偏又舍不得。

深呼吸,深呼吸,講道理:“你是保康阿哥,是快樂小和尚,你要學什麽寫詩作賦,畫畫文章?”

“寫詩作賦,畫畫文章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錦上添花,有天分有愛好有時間的時候學一學,現在主要是把開蒙的這一列書本都學會……”

保康:“……”新縣令這副教訓的口氣布拉布拉一大通,聽得他好不生氣。

“我就不和你學!”小嗓門氣怒不已,瞪大的眼睛裏好似噴火,小眉毛怒氣沖沖向上挑。

“縣令老爺”登時氣炸了,瞬間忘記來之前周培公和大喇嘛的叮囑,也忘記了他兒子才剛剛三歲的事實。

“你都三歲了,還不學?”

“你要學什麽?你說你要學什麽?你……你将來難道要變成只會吟詩作賦,喝茶賞花的花和尚?這五臺山,還有誰能說比我教導你更好?”

一副噴火龍暴跳如雷要打人的架勢,保康看在眼裏更為惱怒。

不喜歡這個新縣令,不學。聽新縣令說的話,不喜歡,不學。聽着新縣令的聲音更——更不喜歡,不學!

“哼!”

從鼻腔裏哼出來一個鼻音,轉身就要來一個潇灑的離開。

新縣令的理智因為這一個“哼”全都消失,發現熊孩子的動作,身體反應快于腦袋,胳膊一伸,直接将熊孩子抱起來,舉高平視。

保康:“……”突然間身體拔高和讨厭的人視線對視,懵。

張口就要來一個“大膽”,然後讓侍衛們将這個新縣令給叉出去。

新縣令在求生的本能下在他今天被氣死之前先一步開口,盡管他是面目猙獰,牙呲眼裂,那個叫咬牙切齒:“跟着我學,我可以教會你應該學會的一切知識。”

保康用眼神兒表示他的不屑。

新縣令:“……”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背過去。

對着眼前的熊孩子,硬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句話。

“快樂大師,真以為剃了光頭,取一個法號,就表示你和皇家絕緣了嗎?”

“你看你師祖,一直稱呼你‘保康’,還讓你自稱‘保康’;你身邊的宮人侍衛們,都稱呼你阿哥。你這三年來遭遇幾次暗殺,現在準格爾和三藩殘餘勢力,都想來綁架你,還有其他,還需要我來說嗎?”

保康:“……”沃特,這都是誰造成的,這都是誰造成的?

新縣令心口一窒,在熊孩子無辜控訴的眼神下,莫名的心虛。

他高高地舉着這個最挂心最不省心的兒子,語氣生硬,似乎是解釋,似乎是辯解,又似乎是想讓年僅三歲的胖娃娃早點成長起來。

“待在五臺山有危險,待在宮裏,或者更危險。可明白?”

不明白!

四目相對,一個目光沉重,千言萬語不能言說;一個懵懵懂懂,純淨無争。

新縣令心神一震,剎那間的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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