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清除了拍戲,有事沒事就來公司晃蕩,這都晃了三個月也沒見着陸澤衍,冷不丁見着日思夜想的人影,竟有些反應不及。

“你怎麽在這裏?”

“澤衍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相對又是片呆愣,反應過來電梯門都要關了。

也不知是沒想起還是對自己的身手自信,陸澤衍竟直接從将要關上的電梯門鑽了出來,驚得電梯門急忙又打開,也驚得時清都沒來得及退開,兩人就以極近的距離站在了一起。

時清被陸澤衍的動作和他身上的淡淡的雪松香取樂,忍不住在心裏微揚了嘴角,心情輕快,語調親熱:“我現在是華天的藝人,師哥。”

兩人距離本來就近,時清叫師哥時還故意朝陸澤衍耳旁靠了靠,輕輕地壓了壓嗓音,這話帶出的潮氣熱乎乎地從陸澤衍脖子一路吹到耳邊,随着一聲低低的“師哥”吹進陸澤衍耳中,跟着神經與血液在身體裏狂奔,一部分向上呆了腦,一部分向下躍了心。

手段很拙劣,重心不對險些沒站穩,氣息也控制得不好,微微發抖的聲音更是明晃晃地宣告學費白交,若沒有顏值撐着,多半只能落個東施效颦的效果。

可沒有如果,試問,這樣一個天使般的少年笨拙地用他不甚熟練的手段勾你,你會不心動,不臉紅心跳?

看着陸澤衍微紅的耳廓,時清更覺得親切,當年的陸澤衍就在他面前紅過耳熱過臉,可他竟是等到他離開了許久後回首才發現。

暗恨自己當初的愚鈍,時清稍稍退開些距離,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自在的羞澀:“師哥的戲拍完了?”

陸澤衍回神,微紅迅速褪去,一道慘白略過:“別叫我師哥。”

“澤衍哥。”不意外陸澤衍的反應,時清很聽話很乖巧,是的,會為他臉紅的是陸澤衍,會對他冷淡的也是陸澤衍,只不過一個是準備出國前的陸澤衍,一個是準備出國後的陸澤衍。

直到跟陸澤衍在咖啡廳坐下,時清還在想當年陸澤衍突然地轉變,沒有表情的臉上除了陸澤衍,無人窺得出低落,不過陸澤衍是不會問他的。

小時候,陸澤衍就像在他身上安了讀心機,能清楚地讀出他的情緒,可是自從陸澤衍出國後,他們的距離好像就變遠了,一年不一定能見到一次,見面也沒有幾句話說。

陸澤衍每年都給他準備生日禮物,絕版的模型、昂貴的手表、精致的禮服……但祝福從來止于卡片上簡單的“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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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衍似乎沒了看透時清心情的能力,可偶爾見面時遇上時清心情不好,陸澤衍還是會給他買半份冰淇淋。

時清不懂,他只知道,再這樣下去,陸澤衍會慢慢消失在他生命裏,而他不想這樣。

找了個隐蔽的位置坐下,确認過時清口味沒變,陸澤衍熟練地點好自己的咖啡和時清的半份冰淇淋。

“畢業了?”坐下來的陸澤衍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面上嚴肅中帶點和煦,坐姿板正中帶着随意,跟時清在一起,自成風景。

他記得,進組前時清還在讀研,說是為了一個數據,在實驗室泡了三個月。

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弟弟,從來都是比別人家的孩子還要高一級的存在——別人家只能妄想的孩子!

要不是沈清禾堅持要他念完小學體驗童年的樂趣,可能他就不止是跳三級了。

別人的21歲還在大學裏感受青春,他21歲已經在參與世界性的課題研究,據說要是成功,将會成為22世紀最偉大的生物科學領域研究之一。

可是,這位未來的大科學家,居然出現在這裏,還說成了他的師弟?陸澤衍心裏五味雜陳,一時拎不出個頭緒。

陸澤衍願意跟他說話時清就高興,但表現出來也只是多說幾個字,比如同樣的問題,別人問他他只會說“嗯”,陸澤衍問他他卻會認真點頭重複“畢業了”。

“不搞研究了?”陸澤衍有些頭疼,說實話,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他坐在一起。

研究還是要繼續的,但這能說嗎?自然是不能的。

“突然對娛樂圈感興趣了……”自然不可能說自己進圈真正的理由,所幸,他的一些歷史讓他的說辭非常有力。

“這樣啊……挺好。”忽略陸澤衍話裏隐隐地莫名地不高興,可以看出他對時清的話一點也不懷疑。

沒辦法,在見證過時清七歲學書法,十歲學鋼琴,初一玩魔方,初二搞攝影,高三文轉理,機械考研轉生物的一系列輝煌歷史後,研究生畢業說對娛樂圈來了興趣,實在再正常不過,反正他有實力,條件也允許。

“嗯。”時清感覺到陸澤衍的情緒不好,不知道原因,歡喜忽然就少了許多,無意識地攪着他碗裏的冰淇淋。

沉默的氣氛有些詭異,雖然是從小到大的“兄弟”,但兩人太久沒見面,一時找不到話題,情緒也不高,面對面繃着臉,不知道地還以為是談判桌上比誰更沉得住氣。

“以後……”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将時清的話打斷,陸澤衍看了一眼,按下靜音鍵扣在桌面,盡量眉眼輕柔:“什麽?”

“以後……”

鈴聲又起,頗有誓不罷休之意,陸澤衍隐隐有些煩躁。

時清放棄掙紮,看來這句話不好,老天都不想讓他說:“不接嗎?”

“接……”遲疑兩秒,确定等不到時清的後話了,陸澤衍接起電話,還沒說話就聽見電話裏傳來一陣冷嘲熱諷,“約好的下午三點,您是扶老人家過馬路了呢?還是出門被粉絲敲暈帶走了?”

“我現在有點事,回頭說。”陸澤衍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有些不好意思,“我經紀人……”

“沒事,你去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人都在華樂了,來日方長,時清告訴自己:不急。

兩人這次見面很短,陸澤衍走後,時清一面遺憾一面松了口氣,呆滞地看着陸澤衍沒喝完的咖啡,有些惱自己,沒人知道,看着一本正經的時清,腦海裏有個小人在瘋狂唾棄自己。

“看你這點出息,在網上不是很能說嗎,舌戰群雄大殺四方,怎麽現在連句話都憋不出來,就你這樣的,還妄想拿下陸澤衍,哼,做夢!”

另一個小人被訓得頭都要埋進□□裏。

有些失落的時清吃了幾口被攪得混作一團的冰淇淋,化了,不好吃了。

時清一手抱着冰淇淋碗,吃得沒滋沒味心不在焉,突然,眼珠子滴溜一轉,又滴溜一轉……在第三次轉動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過陸澤衍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将有咖啡印漬的一方對着自己,趁沒人注意,咕嚕咕嚕一口就灌了下去,完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咖啡杯放回原地。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連勺子都沒放下,做完後正好又捏着勺子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地繼續吃自己的冰淇淋。

一會,發現對面的杯子有些歪,伸手仔細挪了挪,像極了一個強迫症,若忽略耳尖的些微紅潤,很穩很淡定。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是聽沒聽見,這麽魂不守舍的,是被外星人抓去做了實驗?還是睡一覺來了次穿越?總不能是遇見了哪個小姑娘動了凡心吧?”

陳松是個跳脫的性子,跟了陸澤衍三年對他很是熟悉,難得見他這樣心不在焉,一時驚奇,忍不住胡亂猜測。

“沒什麽。”從見了時清,那張精致的臉就在陸澤衍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一年沒見,他好像長高了些,更好看了……想到他就這麽來了娛樂圈,陸澤衍有些不高興,真的就沒什麽是他能一直喜歡的嗎?

陳松翻了個白眼,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往陸澤衍手裏一塞,“你自己看看,就你這,叫沒什麽?”

陸澤衍依言低頭,屏幕裏是一張寫着不開心的臉,眉頭輕輕皺在一起,更顯得有些憔悴,因為拍戲有些曬黑的手指輕輕撫上眼角,似乎有些老了。

我老了,他還是個小孩,不想再看,陸澤衍熄了屏幕将手機還給陳松。

“《繁華》開拍了嗎?定下男主沒有?沒有的話幫我聯系聯系吧。”

“《繁華》?倒是還沒定,據說這兩天準備邀人試鏡了,吳導等得起,投資方也等不起了。”陳松飛快地在腦海裏将陸澤衍接下《楚皇》的利弊過了一遍,“這劇你不是推了,說拍完《楚皇》打算休息一段時間,改變主意了?”

《繁華》是恒星的籌備了兩年的大制作商業片,跟《楚皇》一樣主打宮廷權謀,計劃九月開拍,一切就緒就缺個男主,導演吳為民一眼相中陸澤衍,可遞了三回本子,都被陸澤衍以近期不想拍同類型的片子為由拒絕了,吳導是個挑剔的不願将就,于是就這麽不尴不尬地擺在那裏。

陸澤衍從來不是個任性的人,做出的決定更是少有更改,據陳松了解,吳導兩天前開始準備邀人試鏡了,如果這時候陸澤衍接下這劇,最多一周就可以進組,但是傳出去,頗有耍大牌的嫌疑,尤其陸澤衍現在風頭正盛,無數對家正愁沒地方黑。

陳松客觀的分析利弊,短短幾分鐘已經将聯系吳導的說辭、簽合同的要點、以及後續公關都想清楚了:“你要是想好了我就去幫你聯系。”

陳松說的陸澤衍哪會不懂,不過是一時沖動罷了,緩過來了理智回神,搖頭,“……算了,你留意一下近期有沒有什麽合适的資源。”

“最好離a城遠一點。”不離他遠一點,我怕哪天我會失控。

時清不知道陸澤衍為了躲他做的決定,就像陸澤衍不知道時清為了靠近他做的努力。

“那檔綜藝怎樣了?”時清坐在馬桶上無力地抱着肚子,聲音透過話筒傳出去更軟了。

“超哥辦事你放心,保證給你安排得妥妥的,”梁超拍着胸脯打包票,超哥從不低調。

“謝啦。”

“你幹嘛呢這麽軟綿綿的,要不是你超哥是直男,光聽你這聲音都要軟了。”梁超作為時清最好的朋友,義氣不用說,可這人吧,偏有個滿嘴放炮的毛病,“我跟你說清子,你要是用這聲音這狀态去姓陸的面前哼兩聲,他要是沒萎,你就有戲……”

梁超話還沒說完,通話已斷,時清挂電話的利落已少有人及。他自然不可能說,他歡歡喜喜吃下的熱咖啡和冰淇淋,晚上險些要他半條命。

躺在兩米的大床上,時清揉着肚子有氣無力,想着陸澤衍,翻出他的電影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迷迷糊糊睡去。

電影還在放,陸澤衍的聲音跟他夢裏的一樣,時清時而淺笑時而皺眉,愛情可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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