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底是不是這裏?”楊挺語氣有些煩躁,表情很是不爽。
餘俊逸刨着土,聽到吼聲縮了縮脖子,鹌鹑一樣,唯唯諾諾,“是……我記得就是這裏……”
“那東西呢?哪兒去了?”楊挺語氣很兇,完全不管餘俊逸表情都快哭了。
“我……我不知道!當初我就埋在這棵樹下面了的。”
“那怎麽沒有?”
“我怎麽知道!”餘俊逸也被問惱了,一甩手土也不刨了,低嚷,“誰知道被誰拿了!”
“肯定是這客棧的人,”餘俊逸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對,肯定跟這個客棧的人有關系,你沒看見嗎,我們今天下車的時候,他們看我們的眼神,絕對有鬼!”
……
兄弟倆鬧了一會,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像是達成了某些共識,把土填回去,回到樓裏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兩人走後,時清把手裏的活兒做完,去樹下逛了一圈,翻了翻土,抓了一把用手指撚了撚,收拾好手裏的工具,認真洗了手,才去敲陸澤衍的門。
肖恬跟簡初謠在說悄悄話,關瞿在楊挺的邀請下跟他棋盤上殺四方,餘俊逸心血來潮抱了把吉他悠悠彈唱了幾首小情歌,然後,突然唱起了一首曲調詭秘的歌謠:
九月的石榴真紅呀,開滿了山坡
石榴樹下你和我啊,甜蜜地唱歌,
摘下一顆最大的給你呀,所有都給你,
山花枯了石榴落了風也為我在哭泣,
埋下種子長出新芽九月我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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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歌?”聽到歌聲,陸澤衍跟時清對視一眼,有古怪。
兩人循着歌聲下樓,就見餘俊逸唱着歌一臉快哭的表情。
不僅他兩,小樓裏所有人都被餘俊逸的歌聲吸引,紛紛聚集到了一起。
餘俊逸唱完許久,突然抖了一下,“嗯?發生了什麽,你們怎麽都看着我?”
衆人面面相觑,迷惑間,楊挺突然沖上去一腳朝餘俊逸踢去:“你給我趕緊滾回房間去,就你這三腳貓水平,還敢出來唱給別人聽,丢人現眼的東西!”
餘俊逸被踢了一個踉跄,傻眼了,還沒說什麽,就被楊挺一把拎住衣領提回了屋裏,跟拎小雞一樣,肖恬注意到,簡初謠對着倉皇離去的兩人,露出一抹陰慘慘的笑。
衆人面色各異,陸澤衍示意肖恬帶簡初謠回去,關瞿留在客廳等候召喚,将其餘人召集在了書房裏。
陸澤衍不說話,時清不愛說話,林赟不知道說什麽,一時無言,直到肖恬鮮亮的紅色衣裙打破寂靜。
“初步可以肯定,時清的猜測沒錯,簡初謠就是童欣。”肖恬開門見山。
“我跟她聊了一下午,她裝得還不錯,但還是露出了些蛛絲馬跡,我提起童欣,她的表情總是不大正常,問她為什麽打電話來又不說話,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最可疑的是,剛剛餘俊逸發瘋的時候,她在冷笑。”
說完,肖恬喝了口水才繼續,“而且,我打聽到,她跟餘俊逸是三年前九月認識的。”
九月,童欣被陸澤衍撿到的時候是三年前十月……聯想到餘俊逸的歌謠,肖恬判斷,“我懷疑簡初謠的死可能跟餘俊逸有關。”
在時清的示意下,陸澤衍說出了時清跟他說的發現:“今天時清在後花園聽見楊挺跟餘俊逸争吵,內容大約是餘俊逸在石榴樹下埋過什麽東西但是找不到了……”
陸澤衍簡單幾句把時清聽到的看到的說完,肖恬很快反應過來了,“也就是說,餘俊逸以前确實來過這裏……”
時清對陸澤衍說一半留一半的行為十分無奈,不得不開口:“石榴樹下的土被人翻過,兩天前。”
“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林赟一頭霧水,陸澤衍跟肖恬說話又不大敢插話,一聽時清開口急忙追問。
“土壤松軟度不一樣,況且前天c城有下雨。”
林赟其實不大懂,但不明覺厲,他有些懷疑自己關于時清是個蠢貨這個結論的正确性了。
九月、石榴樹、簡初謠、楊挺、餘俊逸、簡初謠、還有石榴樹下消失的東西……
衆人都在整理這些線索,思考着,交流着,各自有各自的猜測。
不知不覺日頭已偏西,關瞿來敲門:“老板,五點了,請問是否開始準備晚餐?”
打住話頭,留下若有所思的肖恬跟陷入迷茫的林赟,陸澤衍跟時清去廚房開始了又一番忙碌。
晚上七點,楊挺三人下樓吃飯,除了關瞿,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在觀察他們,果然察覺怪異。
飯後,衆人聚在客廳喝茶閑聊。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我哥結婚以後,就沒跟我一起去旅游過了。”陸澤衍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與他們攀談,高貴中又帶着平和,顯得教養良好。
“我們也是很久沒一起出來了,這次難得都有時間。”楊挺長着一張硬漢臉,只要他願意,說什麽都很容易讓人相信。
“這一次幾位打算玩幾天呢?”
“三四天吧。”
“我看身份證上,幾位都是F城的人呢…抱歉,未經允許探究客人的隐私……”陸影帝一臉不很愧疚的愧疚既真誠又無意,恰到好處。
“沒事,都做了登記,你硬要裝不知道才是虛僞。”
“楊先生豪爽,方便問一下楊先生跟餘先生的工作嗎?從F城到這裏來回就兩天,還能玩四天,這麽長的假期,真是讓人羨慕呢。”
“嗯……”楊挺一時沒想好,餘俊逸立馬接過話茬,“我哥在企業上班,我是個程序員,我們是請了年假來的,初瑤是個作家,時間相對自由。”
“這樣啊……真好,我都沒有體驗過上班的感覺呢。”陸澤衍一臉遺憾向往。
“上班哪有當老板自由,我們還羨慕陸老板呢。”餘俊逸反問,“陸老板這客棧開挺長時間了吧,生意應該挺不錯?”
“還成,做這個主要看客人,要是多幾個像幾位這樣的客人就更好了。”
“餘夫人竟是作家?那你們的愛情肯定很浪漫吧!”肖恬邊說,邊朝陸澤衍看了兩眼,舉手投足都是向往着愛情的八卦的小女人模樣。
“我們……算一見鐘情吧。”
“這麽浪漫的嗎,能不能說說。”
“兩年前,初謠為了尋找寫作素材,進了我公司當實習生……”
餘俊逸當然沒有忽略林赟聽到他說兩年前時的怪異,但話已出口,他又不知問題在哪,只能一邊仔細觀察衆人的表情,一邊順着把故事說下去。
“這次來c城想必也是餘夫人的主意吧?”餘俊逸故事講完,陸澤衍适時将話接下去,跟簡初謠說,“c城作為旅游城市不算有名,卻頗得文藝大師們的鐘愛,很多畫家作者都說,c城是個能激發創作靈感的寶地,我這客棧做最多的也就是這些人的生意了。”
“俊逸選的,我竟不知還有這樣的好處。”簡初謠語調溫柔,說着沖餘俊逸輕輕歪頭甜美一笑,餘俊逸沒什麽反應,倒是林赟雞皮疙瘩掉一地。
“餘先生對餘夫人很好,幾位如果不嫌棄,我可以給你們推薦些好地方……”陸澤衍将c城有名的景點都推薦了一通。
“我們這裏的石榴也可好可有名了,明天摘幾個給你們嘗嘗,保證又大又紅,又甜又香。”林赟終于找到了自己能插得進的話題,緊跟着陸澤衍介紹當地美食風土。
誰料,林赟話剛落,簡初謠就稱不舒服要回房休息,神色怪異。
肖恬陪着簡初謠回房,陸澤衍林赟又拉着楊挺跟餘俊逸聊了近半小時。
九點,三間客房都沒了動靜之後,衆人聚在書房裏交換情報。
根據現在他們摸索到的線索,七拼八湊,梳理一下,大致推出了一些信息:
一、簡初謠是餘俊逸的妻子,按餘俊逸的說法,她兩年前才跟餘俊逸認識,現在被童欣附身,兇多吉少。
二、按童欣的說法,她跟餘俊逸是三年前九月在這裏相識,合理懷疑童欣的死與餘俊逸有關。
三、楊挺跟餘俊逸關系成迷,來這裏的目的是找當年埋的東西,那東西很重要。
關鍵問題有幾個:
一、簡初謠是否真實存在?如果存在,那她在哪裏,兄弟倆是否察覺到簡初謠的不正常。
二、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餘俊逸埋下了什麽,現在又為什麽要找出來,東西去了哪裏。
三、簡初謠跟楊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簡初謠存在,兄弟倆不知道她已經換人了,楊挺也來過這裏,也跟童欣的死脫不了幹系。”時清言辭簡單,卻每句都很有力量。
陸澤衍深深看時清一眼,眼中有他藏得不太好的驕傲和贊賞,小孩太聰明,家長是真的會驕傲的,不自覺地他就想更驕傲一點,想誘導他說更多一點:“理由。”
時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竟有些無奈和放縱的意味在裏面。素來話少的時清,把每句話都說得很慢,不過很清晰。
“簡初謠身份證辦了六年,與餘俊逸結婚一年,童欣死在三年前,顯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時間和本事造出一個完全不存在的人,還細節完美,處處周到。并且,根據餘俊逸說的筆名,能找到簡初謠出的書,五年前開始創作,去年開始的一本至今仍在連載。”
“在客棧裏,餘俊逸不時會有恐懼的表現,他的恐懼定然與童欣相關,如果他知道現在的簡初謠就是童欣,不可能以現在的态度對她。”
“還有那首歌,某年九月有兩個人相愛,一方付出了一切卻被傷害,重生後他在這裏等那個傷害他的人。”這種節目裏必然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一首歌,出現了必然是關鍵線索。
“很明顯,某年指三年前,相愛的是童欣跟餘俊逸,被傷害或者說被殺害的是童欣,重生的是童欣,合理猜測,這首歌是童欣控制餘俊逸唱的,一方面是對餘俊逸的報複,加深他的恐懼,另一方面,是要告訴大家三年前的真相……”
時清說這麽多話喉嚨有些澀,慢騰騰喝了兩口水才繼續。
“楊挺跟餘俊逸不是兄弟,甚至兩人不熟,楊挺不能說出餘俊逸的職業,餘俊逸說楊挺是白領也顯然是瞎編,那麽,可能這間客棧發生的事情是他們最緊密的聯系,他們會在這個時候一起來到這裏絕非偶然,也就是說,這兩人可能都跟童欣有關,跟童欣的死有關……”
時清的話讓衆人恍然,思路漸漸明了,落到陸澤衍耳朵裏,卻讓他不禁想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