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自顧自走到放顏料的地方,自顧自調起了顏料,就最簡單最鮮亮的正紅色。
他自顧自拿起了畫筆,蘸了一坨顏料,直直就朝牆面落筆。
眼見他一坨顏料直接就往上怼,明顯是個門外漢。
“時清!”林赟反應過來欲阻止,卻已經晚了。
一坨鮮紅擾了精巧的黑白圖,強迫症關瞿皺起了眉頭。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時清卻像聽不見一樣地不管不顧。
筆用不順手,幹脆不用,對着那一坨鮮紅,大拇指左按一下右按一下,指甲輕輕劃下,一個不完美的紅心被一根線牽引着漂浮在“時清”右上角天空。
時清後退兩步,點點頭,覺得順眼了許多。
鮮紅刺眼,造型粗糙,與那精巧完美的畫面格格不入,卻無端鮮活。
沒有管欲言又止的林赟和盯着那坨紅色臉色糾結如便秘的關瞿,時清偏頭看陸澤衍,仿佛在詢問,又仿佛在求表揚。
陸澤衍眼神難得沒有閃躲,時清一筆落在牆上,就像手術刀直直刺入他的心髒,他手指操縱着刀片,将鮮紅的血液灌入他的身體,他的心髒開始試圖蘇醒,他似乎觸到了一點鮮活。
兩人對視間,周遭只有管道裏水細流的聲音,沉默的氣氛在旁人是看不懂的凝重。
這孩子也忒沒眼力見!
林赟吐槽着,難得福至心靈,這樣下去不行。
想着,林赟雙手一拍,大喝:“好!”邊還拉了拉關瞿。
關瞿盯着那顆格格不入的紅心看得臉都皺巴到了一起,被林赟一拉有些愣神,頓了幾秒,終于遲鈍地發覺到形勢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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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盡管那顆紅心時刻挑釁着他的審美,為了時清的生命安全,關瞿逼着自己昧心,睜眼說瞎話,“剛剛我就覺得,澤衍的畫好是好,但是太好太精致了,時清這一筆添得好啊!”
“看這紅色,多麽亮眼,紅與黑的對比,多麽強烈,看這愛心,粗糙中帶着鮮活,随意中帶着俏皮……”虧心的話說着,關瞿已然麻木,“這一筆,就是錦上添花畫龍點睛,就是維納斯的斷臂!”
林赟已然目瞪口呆,論拍馬屁還是這些老江湖行。
關瞿林赟很好地活躍了氣氛,在另一個世界交流的陸澤衍跟時清理智回神。
“嗯。”能說什麽呢?陸澤衍點頭,“關哥說得對。”
是人都看出了陸澤衍的言不由衷,偏偏時清看不出!
“澤衍哥覺得怎麽樣?”
這倒黴孩子,怎麽能這麽沒眼力見呢?讀書真能把人讀傻了不成?
林赟心頭嘀咕着,企圖再打個哈哈把話題帶過,還沒開口,就被時清堅定的不長眼跟陸澤衍醞釀的暴風雨堵了回去。
一、二、三……
想象中的暴風雨沒有來臨。
緊繃的畫面突然放松。
陸澤衍生生把風雨咽了回去。
他盯着那紅色又看了許久。
突兀地,展開一抹笑意。
雨霁初晴。
“畫龍點睛。”認真的,因為這紅色,鮮活了生命,畫的生命,以及,他的生命。
時清終于滿意,回一一笑,點頭,“喜歡就好。”
兩人無聲間完成一場對峙,以時清的全面勝利終結,觀戰的關瞿與林赟全然無知,只看出氣氛詭變,前一秒冰封,後一秒雪融,前一秒狂風大作,後一秒豔陽高懸。
真是,難解。
就此,畫也畫完了,問題卻沒解決。
填上一個小缺陷後時清又給關瞿制造了一個大缺陷,關瞿盯着那副畫,心裏貓抓一樣難受,不過這一次,可不能擦掉了。
陸澤衍三人退出衛生間,将空間還給關瞿,關瞿笑臉送客,回頭一看那畫又開始擰眉頭。
外面,林赟十分興奮地問東問西,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陸哥,你會下棋嗎?”
“會一點。”
“武術呢?耍刀劍什麽的。”
“會一點。”
“射擊?”
“會一點。”
林赟跟在陸澤衍身邊屁颠屁颠兒,每問一樣表情就興奮幾分,短短幾分鐘,他已經徹底跪倒在陸澤衍的西裝褲下,頂禮膜拜,時清跟在後面聽着,內心的小人兒嘚瑟得不行。
“最後一個問題,”林赟咽了咽口水,“你用過替身嗎?”
“當然,”陸澤衍笑。
“我就說……”還沒待林赟緩過氣,就聽到陸澤衍補充,“光替還是有必要的。”
光替?
林赟氣緩到一半,卡在胸口半分鐘才順下去,算是徹底服氣,舉起大拇指真誠誇贊,“影帝,名不虛傳。”
時清與有榮焉。
膜拜完了林赟才後知後覺感慨,“陸哥你這麽厲害,時清也是大學霸,哦不,大學神一枚,普普通通的我,到底是怎麽跟你們走到一起的?”
“不普通。”
挫敗感來得猝不及防,又走得奔逸絕塵,才得了時清這麽一句,瞬間便了無蹤影,他卻不知,時清沒說完的後一句是,“你特別有自知之明。”
“真的?其實我也這麽覺得,我就覺得我一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有我這麽帥氣,哪有我這樣的運氣,我一定是天選之子,只待歷劫歸去立即修成正果……”
林赟成功打消了陸澤衍說話的念頭,一想到自己臉黑的種種經歷,非酋吞下了到嘴邊的安慰,連敷衍他都不想!
一頭一人忙碌,一頭三人熱鬧,時間過得飛快,等關瞿幹完活已經七點,太陽屁股都看不見了。
看見關瞿結束戰鬥後容光煥發沒有一點不舒暢的臉,時清心頭咯噔一下,第一時間跑到衛生間。
卻見那黑與紅的畫像依舊,那黑依舊精致,那紅依舊随意粗糙,是老樣子沒錯。
看懂了時清懷疑的眼神,關瞿不自然地笑了笑,沒說什麽。
不知是自欺欺人有了效果,還是怎樣,在與那斷臂的維納斯相處一個多小時後,關瞿是真的瞧出了些詭異的和諧美感,越看越順眼!
殘缺也是種美,古人誠不欺我。
你看,古人說物極必反,說明脫敏治療還是有道理的。
時清看看牆上的桃心看看關瞿,若有所思。
可憐他們勞累了一天,節目組沒太過分,給他們準備了頗為豐盛的晚餐——烤乳豬,餓狠了的幾人吃得幹幹淨淨。
酒足飯飽後,林赟自覺收拾殘局。
林赟收拾好出來,就見大家在客廳圍坐了一圈,茶幾上茶水瓜果一應俱全,跟小型茶話會一樣,主持人自然是他們的導演。
“節目組對我們這麽棒?”林赟盯着桌上的瓜果零食兩眼放光。
“澤衍帶的。”關瞿打開第二個冰淇淋,心情很是舒暢。
面對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小冰淇淋,時清簡直想全塞進肚子裏,若不是沒有冰箱不行,塞不了的他都想打包揣兜裏。
可惜,他只能想想,別說全部,他想多吃一個都得遮遮掩掩小心翼翼。
趁着陸澤衍不注意,時清把自己撕下的包裝紙默默挪到林赟跟前,然後,舔舔唇,悄悄伸手,意圖不動聲色地再拿一個。
罪惡的手指離罪惡的源泉只有三厘米時,可怕又熟悉的一幕出現,仿若歷史重演。
一只修長的手快他一步拿下了罪惡的源頭!
分明的骨節,有些黝黑的皮膚,小拇指第二指節外側小小的痣,無一不在告訴他那只手的主人的名字。
除了陸澤衍還能有誰?
那只手目的明确,就直奔着時清盯上的目标去。
時清想起“同居”時被那只手從身上搜刮出的冰淇淋,想起一個冰淇淋練一個小時琴的恐懼,悻悻收回手,不敢看陸澤衍,也不敢再下手。
“陸哥你這冰淇淋哪兒買的,怪好吃的,這麽小一個,很适合小孩吃嘛哈哈哈哈……回頭我也買點,我家小侄兒就愛吃這玩意兒,打開一個有些浪費,吃完又多了容易拉肚子。”
“是不錯,小小的,也不容易吃壞肚子。”
“一個小作坊,喜歡的話回頭告訴你們。”在攝像頭顧不到的地方,陸澤衍餘光看了時清一眼,看他面無表情地生着悶氣,慢慢悠悠吃完了手中的冰淇淋,味道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是心情還不錯。
大家吃飽喝足,關瞿一句話打破了舒适。
作者有話要說: 時清:我畫得好嗎?
陸澤衍:好!
小聲嘀咕:除了說好我還能說什麽?
時清:嘀咕什麽?
陸澤衍:說你畫得真好,真是個繪畫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