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果然如顧彥棠所料,演講完了,還有些學生衆星拱月般圍繞着溫殊問東問西的。他讓何浩林先去吃飯,自己則在走廊的另一頭等溫殊出來。

等了十分鐘之後,顧彥棠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溫殊發來的微信。

溫殊:“你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先去吃個飯?”

顧彥棠:“你想去哪吃啊?”

溫殊:“南門外的那家老四川還開着嗎?”

顧彥棠:“開着呢。”

溫殊:“你先過去,我等會開車過去。”

顧彥棠心裏明白明明不遠的路卻要開車,溫殊是不想讓同學看到他們倆在一起,問東問西的,不失為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就是感覺十分不爽。

但是還是聽話先去了“老四川”。這家店就開在T大南門外比較顯眼的路口處,價錢公道,菜的味道不僅好,分量還多,是很多學生聚餐首選之地。

畢業多年的溫殊都知道這裏,說明這家店肯定已經開了許久了。

顧彥棠燙好了碗筷,點了幾個菜,不到十分鐘,溫殊過來了。

溫殊像是演講話說得多了,十分口渴,一下喝了兩杯茶,然後問道:“點了什麽菜?”

“酸菜魚,青椒炒牛肉,幹鍋茶樹菇,”顧彥棠盯着溫殊因喝水而滾動的喉結,莫名自己的喉頭也有點發緊,他清了清嗓子,問道:“喜歡嗎?”

溫殊點了點頭,問道:“你今天來的時候我還吓一跳呢,不是應該在做家教嗎?”

一聽這話,顧彥棠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反問道:“你還問我?你來我們學校做演講,竟然不告訴我,有你這樣的嗎?”

溫殊眼見他那倔強的嘴角,因為委屈而翹起,心裏覺得有趣,索性繼續逗他道:“我說的那些話,有哪句是沒和你說過的。不是怕你成天聽我說話,聽得煩嗎?再說你家教的孩子也快高考了,不能耽誤人家啊。”

顧彥棠用那眼尾狹長的桃花眼白了一眼溫殊,說道:“什麽啊,我什麽時候嫌你煩過了嗎?我說過這種話嗎?”

看溫殊搖了搖頭,顧彥棠繼續說道:“真是的你,你不知道我為了聽你這講座,跑得多累啊,結果還是沒有聽到你的自我介紹。”

溫殊聽罷唇角勾起,微笑着問道:“你跑過來的啊?”

“嗯,”顧彥棠答應了他一聲,但眼睛也不看他,似乎對着空氣嘟囔着:“真是不知道某些人的心都是什麽做的,竟然可以說我嫌他煩。我要真嫌他煩,我早走了。”

溫殊感慨道:“你雖然現在沒嫌我煩,但是你遲早有嫌我煩的一天。我們之間年齡差了八歲,三年一代溝,我們之間差了快三個代溝呢。”

顧彥棠話還沒聽完,那狹長的眼睛眯着,臉上倒真是顯出一點不耐煩的神色來,好半天才看着他說道:“你要說我嫌你煩,平常就還真沒有,但是這張口閉口八歲來八歲去的,我還真是嫌煩了。你不就比我多吃了八年飯嗎?那又怎麽樣,沒見你長得比我高?長得比我壯?”

其實溫殊一米七八的身高已經不矮了。身材清瘦,腿的比例也好,人看起來也很修長。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人吐槽自己身高矮。

溫殊本來只是想逗逗他,沒想到這次真是把小孩兒給逗急了。還是想得找個臺階下。

“行,我以後不講找個了,你不會真生氣了吧。”

顧彥棠又說道:“我生氣是因為你不重視我。”

“就因為沒聽到我的自我介紹?”溫殊盛了一碗剛上的海帶湯端給顧彥棠。

顧彥棠冷着臉,說道:“我一想到全校同學都聽到了,就我沒聽到,我就非常不爽。”

溫殊:“我說你這小孩兒,我記得你以前脾氣挺好的啊,怎麽現在——”

“打住打住——”顧彥棠打斷了他的話,“以後不準叫我小孩兒,我真不小了。”

溫殊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然後點頭笑着說:“你還真是不小了。”

溫殊那暧昧的語氣一下子讓顧彥棠明白過來,臉竟然就這麽紅了。

溫殊冷不防湊到他耳邊,輕輕說道:“不就是自我介紹嗎?我們晚上回去慢慢說。”

其實溫殊說話就是他那一貫的沒有什麽抑揚頓挫的音調,并沒有什麽邪魅狂狷刻意挑逗的意思。

可是那聲音傳到耳朵裏帶來一陣又麻又癢的蘇感,好像在顧彥棠的心裏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輕輕撓了一下,讓顧彥棠瞬間進入了一種心猿意馬,想入非非的狀态。

此時的顧彥棠有點尴尬,又有點想傻笑,腦海中早已沒有了一丁點生氣的痕跡。

吃完了飯,溫殊建議回家。顧彥棠卻難得的沒有精蟲上腦,建議他們一起逛逛校園。

溫殊有點為難的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黑色的正裝,這樣的裝束在大學校園裏會不會被人圍觀啊?然後顧彥棠就提議去寝室換件他的衣服。

溫殊先是沉默了片刻,想了想,然後問道:“你們寝室人知道你是那個嗎?”

顧彥棠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那個”指的是什麽,一直以來可能因為他從小是孤兒,受的家庭教育确實不太多,也沒什麽愛情一定要是在男女之間發生的概念。

愛就愛了,不管他是男還是女。他一直沒覺得和溫殊在一起是一件不對的事兒,如果寝室人真的問起來,他也沒想過要刻意隐瞞。

但是現在看來溫殊挺在意這件事兒的。也對,他那種工作,再加上他這樣的個性,應該是挺注意影響的。

顧彥棠給何浩林打了電話,何浩林告訴他寝室裏面就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兩個去參加班上另一個同學的生日會了。

溫殊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他寝室看一看。

溫殊覺得他是應該認認真真地了解一下他的小朋友了。好像一直以來他們的愛情之路上,都是小朋友在一路連跑帶跳地向自己狂奔,而自己好像一直就是在原地不動。

雖然迄今為止,他看起來都還是挺樂意的。但是又能樂意多久呢?

溫殊以前談過戀愛,他明白那種單方面付出的愛情長久不了。

可能因為年齡和身份實在是相差太多,他從來沒有站在顧彥棠的角度上去看待這個世界。溫殊也知道自己不是善解人意的人,有時自尊心又強,說話做事難免會帶給他傷害。

雖然現在看來小孩兒還算是比較能忍的,但是不能因為人家好就欺負他。

溫殊既然已經承認自己動了心,那就不能那麽糾結了,得讓對方明白自己也是愛他的。

顧彥棠的宿舍在七樓,不僅沒有電梯,每一層的樓梯還沒人性的特別的長。爬上七樓後,溫殊已經氣喘籲籲地想罵人了。

顧彥棠本來還想背他,但是鑒于這地方實在是太人來人往了,只能作罷。

溫殊見顧彥棠連氣都沒喘,随口問道:“你是每天都在練健身嗎?”

顧彥棠回答道:“沒有啊,我每天除了上課,就在做兼職,哪有那時間啊。”

溫殊想想也是,他哪有那閑錢和精力去健身房呢。

沒想到顧彥棠用餘光觀察了一下溫殊,還猛補一刀:“你體力怎麽那麽差了,你看我連氣都沒喘過,昨晚我還是做上面的那個呢。”

溫殊立刻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腿上,在心裏罵道:“你在上面你還有理了?明明是下面那個更累啊。有種你讓我在上面試試!”礙于宿舍的樓梯口是公共場合,人來人往的,就沒有說出口。

沒想到小孩兒硬是揣摩出了他的想法,一臉神秘地壞笑着:“好啊,今晚就試。”

溫殊的臉瞬間就有點挂不住了。倒不是他說了多讓人害羞的內容,只是想到被一個小自己八歲的小孩兒當衆調戲,溫殊就莫名地感到羞恥。

顧彥棠這次終于報了吃飯時被調戲的恥辱,笑得十分開心,兩眼彎彎,臉上的笑紋皺成了一個包子,白白的小虎牙也終于露了出來,活像一只抓到了獵物張牙舞爪的小貓咪。

真是幼稚死了。溫殊心想,但是他為這樣的幼稚鬼心動,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

是何浩林開的門,一見溫殊也愣了下,片刻的震驚之後,取而代之的是發着光的星星眼:“男神,你真的來了啊?”

溫殊微笑,還沒來得及回應,顧彥棠一下就用胳膊勒住了何浩林的脖子,警告道:“什麽男神啊?誰是你男神啊,別亂叫!”

溫殊任這兩個損友打打鬧鬧,自己則觀察起他們的寝室。

溫殊三年前才從T大讀完研究生,自然對寝室的布置不陌生。就是那種普通的大學寝室四人間,上面是單人床,下面是書桌,書桌旁邊還有一個小衣櫃,可以挂一些衣服。

顧彥棠的手勁兒很大,何浩林被他勒得連連求饒,他終于放了手。

他回過頭看溫殊,笑嘻嘻地給溫殊指了指自己的床位:“你看我的桌子是不是全寝室最幹淨的呢?”

嚴格說來,并不是幹淨,而是整潔。為什麽整潔呢,是因為顧彥棠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書桌的上層架子上擺放的全是大學課本,一本課外書或者小說都沒有,桌子上擺着一臺樣式老舊的聯想筆記本,一看就是好幾年前買的,邊角都有點磨損了。

溫殊打開了衣櫃門,有點吃驚地發現,挂衣杆上就挂了四五件衣服,而且還是冬裝加夏裝放在一起的。

溫殊一下子覺得有點心酸,小孩兒今年十九歲,十九歲正是年輕人最愛美最講究虛榮和面子的年齡。不知道其他的同學會不會笑話他啊?

溫殊一想,竟然從來都沒發現顧彥棠換來換去就那兩身衣服,大概是因為年輕男孩兒青春有朝氣,顧彥棠又長得長手長腳的,自己只注意看他的臉和身材了嗎?

溫殊的家裏雖然不是特富裕那種,卻是從小被溫勝利寵着慣着,富養長大的。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是顧彥棠所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人,會不會怨天尤人呢?

就算不對這個社會懷有抱怨,至少,人格上的自卑是少不了。

這樣看來,顧彥棠雖然有時偏執得有點奇怪,但人整體還是挺樂觀的,經常笑,已經算是成長得還挺好的了。

這樣想着,溫殊又感到一陣慶幸。

當事人絲毫沒體會到溫殊那一系列複雜的內心行動,他只是感到奇怪,溫殊幹嗎在衣櫃前面站那麽久。

顧彥棠問道:“你是在找什麽沒洗的衣服比如臭襪子嗎?沒找到吧。都說了我是我們寝室裏最幹淨的。”

溫殊接過了顧彥棠用一次性紙杯從飲水機裏倒出來的熱水,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回答道:“對,很幹淨。”

一張用便利貼自己制作的貼在牆上的課程表,引起了溫殊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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