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伴虎
太後悚然一驚,轉過頭見了來人,登時變了臉色。泓見機極快,一看皇帝無恙,立即單膝跪倒,撫肩施禮道:“不知太後在此,沖撞了銮駕,請恕罪。”
他剛說完,衆禦前影衛和随侍宮人也跟着嘩啦啦湧了進來。太後和聖上多年不和,如今封了宣明閣單獨說話肯定沒好事,衆人被隔絕在外,不得聖谕不敢妄動,急得焦頭爛額。首領見泓回來,連忙請他去問問情況。豈料泓剛有動作,對方就亮了兵刃。宮中沒有大事是不得露鋒刃的,敢和禦前影衛刀劍相見,必然是奉了懿旨。泓頓時緊張,幹脆硬闖了進來。衆人心照不宣,當即跟着泓往裏沖,要攪了這場私談。侍衛連忙攔阻,一時間兩方對峙,都亮了兵器。
太後怔了半天才明白過來,看着泓一時說不出話。她心思慎密,布局極少失手,這次借力打力,把各方人馬都考慮進去了,唯獨沒想過泓會不入局。皇帝是個聰明人,吃過一次虧,下回想再算計就難了。她無比的惋惜,冷冷道:“皇帝的禦前影衛,一個個的真是好身手。”
話說完,慢慢的理了理裙裾,昂首走了出去。衆人都跟着太後退出宣明閣,一批批悄無聲息走了個幹淨。泓連忙到了皇帝身前,低聲問:“陛下有沒有事?”
容胤自泓闖進殿中,就一直在看着他。看他跨越山海到了自己身前,突然間無比的委屈,輕聲問:“你怎麽才回來?”
話一出口,眼眶就濕了,抓着泓的衣袖不放。泓見他神色有異,連忙解釋:“臣一直在。只是見太後和陛下私談,不好直接進來。”
容胤抿住了雙唇,不再吭聲,只是伸出手讓泓抱他。這裏是宣明閣的正殿,容胤正坐在大殿居中面南的龍椅上,泓不好僭越,只得半跪下來,把皇帝摟入懷中。容胤卻不管這個,一得了泓的懷抱,就瘋了一樣亂蹭,攔腰把泓抱了起來,按在龍椅裏就要脫他衣服。泓毫無準備,驚慌失措的掙了兩下,卻被皇帝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一眨眼連腰帶都卸下去了,上衣松脫開來。泓連忙扭着手腕輕輕推拒,小聲提醒:“陛下……這裏是……是正殿。”
容胤“嗯”了一聲,動作停了停,意亂情迷的見泓雪白的肩頸微凹,一片小小的陰翳鴿子似的栖息在那裏,頓時一陣沖動,低了頭在上面死抵着啃噬。泓猛地一哆嗦,身上就軟了,到底被容胤脫掉了上衣,軟綿綿的裸着胸膛任皇帝撫摸。
容胤反複确認了泓還活着,并且就在自己兩臂間,終于慢慢平靜下來。他輕輕舔着泓脖頸上的一小塊皮膚,感受脈搏在唇間有力的躍動,就無比滿足的哼了一聲,把泓緊抱好,膩膩歪歪的和他在龍椅裏擠成一團。這一時刻安寧又舒适,他們兩個好像冬天縮在窩裏的小動物,盡管外面寒風呼嘯,依舊暖烘烘的只顧着互相舔毛。容胤驚魂甫定,這時候後勁翻上來,開始一陣一陣暈眩。他半閉着眼睛,窩在泓的脖頸間,緊緊摟着泓,喃喃自語道:“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泓問:“舍不得什麽?”
容胤答:“送你走。”
泓吓了一跳,立即推開了容胤,緊盯着皇帝的眼睛問:“為什麽要送我走?”
容胤疑惑起來,見泓似乎一無所知,就問:“你不是去陸德海家了嗎?”
泓保持着警惕,“嗯”了一聲道:“他家酒不好,我喝了幾口,就佯醉退席了。為什麽要我走?”
容胤怔了怔,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泓有些惱火,冷冷說:“我該知道什麽?我只知道我哪裏也不去。”
容胤一呆,見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便把太後的話給他說了一遍。泓默默的聽完,萬萬沒想到今日歌舞升平下,居然藏着如此暗潮,自己只當尋常,竟然堪堪踩着刀鋒走了一圈。他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說:“怪不得今天大家都殷勤勸酒,陸德海退到內室,還開了壇好酒灌我喝。”
容胤緊張起來,問:“然後呢?”
泓答:“喝酒的時候,只要提一口氣,真氣流轉,那酒就全被倒逼出來,根本不下肚。陸德海逼我喝,我就喝一杯敬他一杯。把他灌醉才走。前廳吵鬧,我是從後窗跳出去,翻牆走的。”
容胤啼笑皆非,低聲道:“你這……你這運氣可真好。”
他發了一會兒呆,嘆了口氣,輕輕說:“這次是好運氣,下次就難保了。只要你我有關系,天下就有無數人想算計你。我答應過不會哄騙你,這一句是實話: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你留在宮裏,護你周全,又可以朝夕相對。”
“可那樣是毀了你。我愛你,只想成就你。”
他說完,在泓額頭上深深的親了親,無比傷心的貼着泓臉頰道:“放你出宮,我沒法時時看顧,總有出錯的時候。皇帝是孤家寡人,我以前不信,現在認命了。我寧可遠遠的看着你——”
他還沒說完,泓就猛地推開他坐了起來,氣得兩眼冒火,怒道:“臣不需要陛下看顧!”
他一生氣,就口拙,別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攥緊了拳頭,又說了一遍:“不需要人看顧!”
他氣得眼睛發紅,看也不看容胤一眼,手上一頓一錯,就把腰間短劍卸了下來,也忘了在皇帝面前不得露鋒的規矩,唰地就拔了劍, 怒火中燒的在旁邊厚墊子上咣咣咣一陣亂。捅完往容胤面前一推,只見完完好好的一個厚墊子,一點兒破損痕跡都沒有。容胤輕輕一拿,那墊子突然經緯俱碎,裏面的絲棉早就被劍氣震成了粉末,撒了容胤一身。
泓把短劍往容胤身前一放,傲氣十足,冷冷道:“臣武功淩駕九邦,可為帝國護火!凡藥,毒,種種殺人害人之計,臣熟習了十幾年,怎麽可能被傷到?那陸德海往酒裏加了料,誠心叫人喝醉,我一口就嘗出來,才不願意在他那裏久留!他後院裏藏了四五位武者,我不是照樣來去自如嗎?這種上不得臺面的陰謀詭計,再來上幾萬遍,我也依舊貼着刀鋒,毫發無傷的回來!我!我只是想得少!我以後會多想!”
他怒氣沖沖的說完,卻怕皇帝被劍傷到,連忙歸劍入鞘。想着陛下總是如此,屁大點的麻煩就想把人往身後藏,凡事必替自己打點得溜光水滑,好像天底下只有他長了利爪,是個猛獸,果然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