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齊春錦的馬車, 在回去的路上讓別人家的馬車堵了個正着, 雙方都是一愣。

對面馬車裏的主人問:“出何事了?”

車夫回答道:“從旁邊的懷安巷拐了駕馬車過來, 正巧撞上了。”

這本也不是什麽大事。

碰上巷子狹窄時,這是常有的事。

但馬車裏的主人卻不免覺得驚奇,他掀起車簾, 往外望去:“沒幾步路便是齊王府了, ……齊王府附近終于住進別的人了?”

車夫自然是答不上來的, 他哪兒會明白那些達官貴人的事呢?

倒是這廂馬車裏,齊春錦隐約聽見了聲音,便也卷起了車簾。

她沒有戴帷帽,二人視線相接, 齊春錦愣了下,不大敢認:“顧……顧先生?”

顧先禮也才看清了少女的模樣。

比起那日生辰宴上, 似乎長得更開些了, 面容分外嬌豔。

“是你啊。”顧先禮吃驚道。

齊春錦連忙點頭:“是我,是我, 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那日未能與顧先禮搭上話, 齊春錦心下還覺得遺憾呢, 誰曉得今日運氣這樣好?念着念着便遇上了。

“我來尋朋友。”顧先禮嘴角的弧度軟和了些,問:“那些冊子可看完了?”

齊春錦一手扒着車門, 将腦袋又往外伸了伸, 她道:“哪裏舍得一下看完的?要留着慢慢看,慢慢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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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禮失笑。

她就這樣喜歡?

他的冊子,也不知是旁人當真喜歡, 還是沖了顧家的名頭,在京中也好,在京城外的也好,都分外暢銷。

他們慣會用各式辭藻來誇贊恭維他。

但如她這般言語天真直白,神情又絲毫不做掩飾的,倒還是頭一個了。

顧老将軍只顧先禮一個獨子,他沒有姐姐,也沒有妹妹,他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小姑娘。

顧先禮想了想,便道:“你還喜歡什麽?我去尋來給你。”

齊春錦倒是一下想起了,上回攝政王也是這樣問她,還喜歡別的什麽。

齊春錦道:“沒別的了。”

總不能也叫顧先生陪她放風筝,何況她今日累了,也不大想玩了。

顧先禮見她這樣說,倒是更覺得這小姑娘實在乖巧。

他問:“你知曉錦中記裏畫過的那一頁竹海,在何處麽?”

一提起這個,那齊春錦可就不困了。

齊春錦睜大了眼,問:“在何處?”

“在京郊河間谷。”顧先禮頓了下,又問:“你想親眼去瞧瞧麽?”

齊春錦雙眼都亮了:“想!”

顧先禮笑了下,從腰上解下一塊牌子,扔給了齊春錦。

齊春錦本能地伸出手去接,揮舞兩下,卻沒接着。

齊春錦眼角耷了耷,就要跳下馬車去撿。

顧先禮卻是更先一步下了馬車,他長腿一邁,三步并作兩步,就到了馬車前。随即彎腰将牌子撿起來,放在了齊春錦手中。

“你若哪日得了空想去瞧,那便叫人拿了牌子來我府上,叫門房通報一聲,我便帶你去。”

齊春錦有些猶豫。

她雖然在定州養得,已經不大遵守那些個閨閣規矩了。

可男女私下不好見面,她卻是懂得的。

“你在京中若有相熟的朋友,便也一并叫上吧。”顧先禮後知後覺地補了一句。

他整日裏四下游蕩,倒也險些忘了這些規矩。

齊春錦這才點頭笑了。

顧先禮盯着她的笑臉看了會兒,心下失笑。

倒是好哄。

顧先禮返身回到了馬車中,讓車夫先讓出了路。

“齊三姑娘先行吧。”

“多謝顧先生。”齊春錦說完話,才把小腦袋收了回去。

馬車很快便遠去了。

顧先禮卻是頓了下,這才想起來,又問車夫:“方才那好似是岳王府的馬車?”

那車簾上隐隐約約晃動着一個“岳”字。

車夫依舊答不上來。

不過顧先禮倒也沒再問。

等到了齊王府門外,顧先禮一問,才知齊王不在府中。

“那殿下現在何處?”

“殿下在岳王府。”

顧先禮一愣。

又是岳王府。

齊春錦回到家中,陪着王氏說了會兒話,王氏又按着給她試了試新的首飾,這才放她去休息了。

興許是因為前一日才做過夢的緣故,這日倒是沒再做夢,叫齊春錦松了好大一口氣。

若是再做夢的話,沒準兒就是夢見在馬上了。

齊春錦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可不許再想了。

待到清晨梳洗後,齊春錦先老老實實練了會兒字,下午才去尋了雲安郡主。

因為上回已經去過定王府了,這次倒也熟門熟路,嬷嬷引着她徑直入了花廳。

齊春錦将要去河間谷玩的事,同雲安說了,雲安也不曾去過。

“不曾聽京中其他的姑娘說起過。”雲安郡主一時也被勾起了興致,她道:“就你我二人同去麽?”

“顧先生領着我們去。”

雲安郡主想了想,點了頭。

“皇上要去麽?”齊春錦突地道。

雲安郡主疑惑道:“錦兒怎麽惦記着皇上?”

“他有好東西會與咱們分享,咱們有好東西,也應當同他分享啊。”齊春錦倒是想得分外簡單。

而且上回她送了顧先生的冊子給小皇帝,小皇帝也十分喜歡的模樣呢。

雲安郡主心下是不大願意的,她怕齊王叔,也怕小皇帝。她也不喜歡小皇帝來同她搶齊三姑娘。

雲安郡主嘆了口氣,還是寫了封信,叫人送進宮去了。

小皇帝收到信,自然歡喜不已。

昨日太傅才訓斥過他,他與太傅政見不合,太傅卻硬認為是他錯,請他撇去心思浮躁,再多讀幾本聖賢書。小皇帝暗暗搖頭,真是沒意思極了。

小皇帝連忙回了信。

随後幾人約定好幾日一同去那河間谷“見見世面”。

至于為何是幾日後,那是因着齊春錦答應了岳王妃,要去岳王府上做足七日的客。齊春錦一向是信守承諾的。

只這日,岳王妃說是府中有事,才未前往。

這一日,岳王府中安靜極了。

世子又枯坐了一日。

只是黑黝黝的桌案上,多了一只彩色的毽子,風吹拂進來的時候,毽子的毛尖尖還會跟着随風飄搖。

岳王夫妻私底下嘀咕了幾句。

“今個兒沒有人來玩了,郗兒可會覺得無趣?”

“方才底下人來回了我,說是沒什麽反應。”

“怪了。”

“唉,再等等罷。郗兒許久不接觸外人,哪有一日兩日就能勸服的?”

往後幾日,岳王夫妻照舊邀齊春錦與雲安郡主前往玩耍。

他們本來還想要再請些人,只是挑來挑去,實在尋不着合心意的,又怕引了那些心思重的進來,反倒多出麻煩。只好作罷。

這麽連着玩了幾日,齊春錦回回離去的時候,都能正正好撞上攝政王。

許是見得多了,齊春錦也不覺得臊也不覺得怕了。

我果真是膽子大了。

齊春錦暗暗吐了吐舌頭。

齊春錦在岳王府上多玩了一日,便認認真真地同岳王夫妻告辭了。

岳王妃笑道:“等下回府中尋了新的好玩兒的,再請三姑娘與雲安郡主來玩。”

齊春錦連連點頭,高興得雙眼都眯了起來。

她是極喜歡岳王妃的。

第二日,齊春錦就讓人送了牌子去顧府。

顧府的下人拿到牌子時,還暗暗嘀咕,往內院走的時候,正撞上了老将軍顧元德。

顧元德面色威嚴,掃了一眼,問:“這是做什麽去?”

那下人道:“像是公子的朋友,送了公子的牌子來,像是、像是要請公子一并出門去玩。”

顧元德輕哼一聲:“他哪有朋友?”

不過顧元德心下還是起了疑。

顧先禮不與京中王公貴族為伍,同齡人中,只一個攝政王昔日有幾分情誼,勉強說得上幾句話。

能是什麽人請他去?

近來京中形勢怪異,這小子總不會走了岔路吧?

顧元德當下便吩咐了人去盯着。

而這頭顧先禮見了牌子,心下反倒有種石頭落了地的感覺。

離他給出去牌子已有好幾日了。

到了後頭,他都忍不住想,莫非那小姑娘只是一時喜歡他和他的畫?到底年紀小,轉臉就抛腦後了?這樣想着想着,顧先禮反倒還牽腸挂肚,生出點不甘心起來。

“你去回話,便說約在明日去。”

下人應聲去了。

齊春錦這邊得了回信,便通知了雲安,雲安又通知了小皇帝。

小皇帝想出宮,就不得不求到宋珩的跟前。

“皇叔說讀萬卷書,也得行萬裏路。實不相瞞,侄兒想要去行萬裏路了。”

小皇帝傳信哪裏瞞得過宋珩的眼睛。

宋珩心道可算等到你了。

他并未拆開小皇帝的信私自瞧,只知小皇帝多半是與雲安、齊春錦相約了,但約着去哪裏卻不知曉。

宋珩放下手中的奏章,道:“去是能去的。”

小皇帝心下大喜,正要說些好話。

宋珩緊跟着道:“我與皇上一并同行。”

小皇帝猶猶豫豫,還是舍不得這次出宮的機會,便點頭應了。

心道,齊三姑娘與雲安定然會原諒我罷。

轉眼便是出發這日。

衆人到城門外會和,再一并前往河間谷。

王氏親手備了些點心給齊春錦,免得她路上餓了,又給她收拾了包袱,裏頭裝上披風等物,随後送她上了馬車。

岳王府中。

世子等了一日,隔壁院中依舊寂靜極了,蟲鳴聲反倒清晰可聞。

他道上一回也是隔了這樣一日,便也低眉垂目,不以為意。

轉眼卻是又等了一日。

院子裏已經靜悄悄的。

好似前幾日不過一場夢,沒有誰到岳王府中做客,也沒有誰歡聲笑語……

少年扭頭又看了一眼那毽子。

他這才伸手拿到掌中。

羽毛柔軟,是真真切切的。

少年這才動了動唇,問:“人呢?”

丫鬟驚訝道:“世子說什麽人?”

“原先……在隔壁的人呢?”

“世子是說齊三姑娘與雲安郡主麽?她們今日不來府上。”

“……”

對話就此沉寂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丫鬟才聽見世子又問:“那明日呢?”

……

另一廂,齊春錦坐着馬車行至了城門外,顧家的馬車已經在了。

齊春錦當先掀起車簾,喚了一聲“顧先生”。

顧先禮當下通體舒泰,還叫下人去路邊買了些小吃遞給了齊春錦。

不多時,又有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地近了。

顧先禮掃了一眼。

一輛似是定王府的,裏頭定然是雲安郡主了。這倒是并不奇怪。先前生辰宴上,便可知雲安郡主與這齊三姑娘交好了。

後頭那一輛,顧先禮卻沒能認出來。

馬車轉眼到了跟前。

車簾一掀,雲安郡主沒有先下來,卻是先下來了小皇帝和宋珩。

顧先禮動作一滞。

這便是齊三姑娘的朋友?

除了雲安郡主,還有個皇上和攝政王?

這小姑娘……着實有些厲害啊!

宋珩擡眸一看,卻也動作一頓,心中戾氣陡然升起。

顧、先、禮。

作者有話要說:  顧先生:驚了!

齊三姑娘的朋友團還在不斷擴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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