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齊春錦陡然瞪大了眼。
她看了看小皇帝, 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不歡迎表達出來, 于是沖小皇帝擠了擠眼。
小皇帝也心虛, 連忙又沖齊春錦擠眼擠了回去,還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不帶皇叔……出……不……來……”
宋珩方才和顧先禮對視了一眼, 一扭頭, 就看見小皇帝沖齊春錦擠眉弄眼, 當下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宋珩一手拎住了小皇帝的後頸,冷聲道:“皇上。”
小皇帝連忙往後頭退了一步,低聲道:“皇叔有什麽吩咐?”
宋珩不好将胸中的不快說出口,他問齊春錦:“你都帶了些什麽?”
齊春錦愣了愣, 只好掰着手指頭數給宋珩聽:“披風、手帕,一些點心, 水壺……水壺帶了兩個……”
宋珩又問:“夠吃嗎?”
齊春錦有點不高興了。
難道我很能吃嗎?
她是個小姑娘呢!
攝政王怎麽能在這麽多人面前這樣問呢?
齊春錦不高興地道:“夠了, 我娘給我裝了點心,剛才顧先生也給我買了吃的。都夠和雲安一起吃了。”
又是顧先生?
宋珩眉尾往下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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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更是一下摸不清齊春錦的心思了。
她為何不高興?
宋珩啓唇, 想了想, 又閉上了。
顧先禮古怪地看了一眼宋珩, 又古怪地看了看齊春錦,而後才道:“上馬車吧, 咱們到了河間谷再說話。”
顧先禮說着, 這才感嘆了一聲:“今日顧某有幸,還能與皇上、齊王殿下同游。”
哪裏是有幸呢?
齊春錦暗暗道。
何況帶攝政王能做什麽呢?他又不會放風筝的。
衆人上了馬車,齊春錦與雲安郡主湊在了一處。
小皇帝隐約能聽見她們聊天嘀嘀咕咕的聲音。
小皇帝掀起簾子就要下馬車。
宋珩立時道:“你作什麽?”
“我去與雲安說話。”
宋珩冷酷無情地道:“坐着。”
小皇帝挪了挪步子, 這才不甘心地慢慢坐了回去:“我還想同齊三姑娘聊聊那冊子呢……”
宋珩問:“顧先禮的畫冊?”
小皇帝點點頭:“是,顧先生真是極有意思的一個人……”
宋珩心底又不舒服了。
顧先禮比他強?
宋珩道:“皇上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小皇帝一下就緊張了。
皇叔無故發此問,可是有什麽用意?他須得小心作答才是。
“皇叔英明神武。”
宋珩皺眉。
小皇帝立時改口道:“人中龍鳳。”
宋珩依舊皺眉。
小皇帝只好一股腦兒地往上添詞:“我昔日聽皇祖母與大臣們說,皇叔上戰場時,乃是威名赫赫的戰神,待還朝時,又是光風霁月的君子,引得京中無數女子争相傾慕……”
宋珩的眉頭依舊不見舒展。
小皇帝發了愁。
他是否應當同福公公學一學拍馬屁的本事?
總之那福公公回回恭維起他來的時候,他是萬分愉悅的。
宋珩這才道:“你道顧先禮有意思,我便是個沒趣兒的人了?”
小皇帝張張嘴想說,我不是我沒有。
但随即仔細想了想,皇叔他的确……的确,他的确沒趣兒啊!
小皇帝讪讪張不開口了。
宋珩:……
一番對話下來,宋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所幸那河間谷雖然位置偏僻,但卻離着京城不算遠,他們行至下午,便抵達了河間谷。
顧先禮當先跳下了馬車。
随即,雲安和齊春錦也下了馬車。
顧先禮見狀笑道:“小心些。”
宋珩等小皇帝先下去了,方才跟着走了下來,一瞧便是顧先禮關懷齊春錦的場景。
宋珩只覺得更加的不痛快了。
哪兒哪兒都好不了了。
顧先禮又道:“等你們玩夠了,只怕時辰都晚了。這附近沒有客棧酒肆,只有一處竹子搭起來的草廬……晚間可在那處歇息,我在外頭守夜就是。”
齊春錦驚訝道:“竹子搭起來的?是先生搭的麽?”
顧先禮哈哈一笑,點頭道:“齊三姑娘真聰明,的确是我搭的。我還曾在這裏住了七日,這才畫了那幅竹海圖。”
“顧先生真厲害!”齊春錦真心實意地稱贊道。
宋珩面色又沉了沉。
誰人不愛聽那誇獎的話呢?
尤其還是從這樣天真的小姑娘嘴裏說出來。
顧先禮當下又笑了笑,引路走在前:“且小心些,這邊少有人來,興許路上有坑,別摔了。”
齊春錦應了聲:“好,我小心些。雲安,你也小心,你抓着我……”
雲安郡主當即滿面笑容,高高興興地抓住了齊春錦的手腕。
但下一刻——
宋珩長腿一邁,徑直走到了齊春錦的身旁,将她整個人扛了起來。
齊春錦:?
齊春錦驚得抓了一把宋珩。
“抓着。”宋珩道。
齊春錦胡亂揪住了他的背。
宋珩淡淡道:“這樣便不會摔了。”
顧先禮扭過頭,驚奇地看了一眼,然後也躬下腰,問雲安郡主:“若是郡主不嫌棄,我也可背郡主下到河間谷……”
小皇帝左看看右看看。
他是皇帝了。
他得自己走,唉。
雲安郡主還沉浸在,自己剛搭上齊春錦的手,結果齊春錦就沒了的震驚中。
她失落地縮回了手,道:“多謝顧先生,不必了。”
她是郡主,種種桎梏,哪裏好這樣做呢?
雲安郡主轉頭羨慕地看了一眼齊春錦,齊三姑娘便沒這樣多的顧忌了,所以總是活得比她更快活些!
不過,雲安郡主又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麽可羨慕的。
被齊王叔扛在背上,壓力一定很大的吧?
齊三姑娘這會兒肯定難受死了。
齊春錦初時是有些難受,因為她沒能适應這樣的姿勢。
等她慢慢放松下來,又換了換位置,整個人趴伏在了宋珩的背上……那便好多了。
也不是沒騎過。
齊春錦在心底小聲道。
雖說這個攝政王比夢中的要陰晴不定些。
宋珩見齊春錦不再掙紮,也沒有吵着說要下來,他心底緊緊拽着的那根線,這才松了松。
她應當是不讨厭他的。
只是小姑娘的心思太難捉摸。
“這裏有個小坡,小心些。”顧先禮回頭道。
小皇帝與雲安郡主由各自的下人攙扶着走了下去。
宋珩走在最後面。
齊春錦壓在他的背上,以這個高度往下看,自然覺得很高。
眼見宋珩要邁腿了,齊春錦一慌,生怕自己摔個狗啃泥,連忙雙腿一緊,牢牢夾住了宋珩的腰,又軟軟地小聲讨好道:“齊王叔慢些。”
宋珩喉頭一緊:“……”
少女細軟的聲音,仿佛與夢中的情景連到了一處。
他托住了她的腿,嗓音低啞地應了聲:“……嗯。”
只是腦中又想起了床榻之上,若是他這樣扣住她的腿……
宋珩目光閃了閃,驅走了腦中的禽.獸想法。
這才跨了下去。
齊春錦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穩穩當當。
呼……
齊春錦松了口氣。
氣息卻是輕輕噴灑在了宋珩的脖頸處。
宋珩擡眸看了一眼四周別的人,這才又壓下了心頭翻湧的欲.望。
之後又接連過了幾個下坡。
他們終于來到了河間谷。
宋珩卻暗暗皺了下眉,覺得路途太短了些。
齊春錦的目光已經被面前成片的竹海與潺潺的溪流吸引了。
與那畫中一樣。
風拂過的時候,竹葉發出沙沙聲響,分外震撼。
“我要下去了。”齊春錦道。
待說完,齊春錦又覺得語氣不大妥當,怕是要得罪攝政王。于是想了想,又軟糯地道:“謝謝殿下。”
宋珩彎腰放下了她,心下不由覺得好笑。
她只有有求于他的時候,便要叫一聲“叔叔”。待沒用處了,便是“殿下”了。
齊春錦哪裏去管宋珩在想什麽?
她一提裙擺,便往竹林小跑了過去,發髻上綁着飄帶,也就跟着飛揚了起來。
宋珩捏了下指尖,竟是有些手癢,恨不得将前頭的少女拽住,就用那飄帶,将她綁在身邊。
齊春錦跑了沒幾步,就陡然想起來回頭問:“顧先生,那草廬也在裏頭麽?”
她還沒住過竹子搭的草廬呢。
顧先禮道:“正是,我領你進去。”
齊春錦開心得眉眼都更愈加動人了,她道:“那先生快些。”
顧先禮笑了:“好。”
小皇帝與雲安郡主也都沒見過草廬,當下也萬分好奇。
小皇帝左右一看,又沒個人能聽他抒發一下心中的激動。于是他只好看向了宋珩,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小皇帝不由道:“皇叔……皇叔不喜歡這樣的地方麽?皇叔怎麽瞧上去不大高興?”
宋珩沒理會,邁動長腿,更快地追上了齊春錦的身影。
也是閨閣女孩兒,怎麽她就跑得那樣快?
宋珩心下不快地道。
還放什麽風筝?放她便是了。
小皇帝也匆匆忙忙追了上去:“皇叔,你、你為何……”
宋珩這才壓下不耐與不快,道:“昔日行軍時,路過比這更大的竹海,倒也不稀奇。我們還在那處紮寨了幾日……”
齊春錦騰地就轉過了頭,盯住了宋珩。
宋珩一頓。
齊春錦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有點不敢直視宋珩,總覺得仿佛與他直視,便要暴.露自己那些意.淫的想法了。
但她又好奇宋珩說的話。
齊春錦猶猶豫豫,還是開了口,問:“更大的竹海麽?”
宋珩應了聲:“是。”
他随即甩開了小皇帝,神色自如地走到了齊春錦身旁,與她同行。
齊春錦對什麽都好奇,抓心撓肺的,又想問行軍經過的是什麽地方,那裏怎麽會有竹海呢,比這還要美嗎,在那裏紮營是個什麽滋味兒呀……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問。
軍中的事,好似是不能問的罷。
宋珩見她眉心微蹙,似是為難,模樣可愛得緊。
他喉頭動了動,主動說了起來:“那是攻打滇州時的事。那竹林很是美麗,林中還有許多蘑菇……餓了便會挖那些蘑菇來煮湯吃……”
齊春錦又問:“煮的湯好吃麽?我沒吃過。”
“很是鮮香。只是有一些卻是有毒的……營中有個士兵便險些因誤食而亡。”
齊春錦驚詫道:“有毒?”
“嗯。”
“那……那如何分辨呢?”
“我早年讀過一本奇花異草志,其中有記載此物如何分辨。”
齊春錦松了口氣,便也習慣性地誇道:“你真厲害。”
宋珩登時便覺得渾身上下都好似吸了一口仙氣,一下舒暢多了。
他的嘴角往上翹了下。
顧先禮道:“這林子裏也有,也吃得,還有竹筍,很是嫩,很是脆,又挾着竹子的清香,微甜。剛挖出來的就能吃。”
齊春錦的口水在心底嘩啦啦流了許多。
她舔了下唇,道:“今晚能吃麽?”
顧先禮笑道:“能的,你要吃,一會兒去挖就是。”
宋珩方才高興了連一刻鐘都沒有。
他五指緊握成拳,面上神色不動地問:“喝蘑菇湯麽?”
齊春錦想點頭,但又覺得自己是否太過貪心。攝政王背了自己,難不成還要他也做蘑菇湯給自己麽?不成不成。太貪心了。
見她猶豫,宋珩心下更更更不大高興了。
她能吃顧先禮的竹筍,便不樂意喝他的湯了?
偏此時顧先禮又插聲道:“那河中還有魚?魚肉細膩,鮮美。蒸着吃也好,熬成湯也好,串在樹枝上,翻烤也好……味道都不錯的……”
齊春錦吃了那麽多的食物,也有那麽一些心得了。
她一下被顧先禮勾走了注意力,想了想,道:“我娘做了肉餡的餅子,可以将餡兒掏出來,填在魚腹中,這樣便更有味兒了……”
顧先禮笑道:“好!那便這樣做!齊三姑娘果真是會吃的食客!”
挽回不了臉面的攝政王,只好自說自話地插聲道:“那就做個蘑菇湯。”
竹林中驟然吹拂過一陣風,有點刮臉。
小皇帝與雲安郡主在後頭都走得慢,體力着實跟不上,只能聽前頭說,他們卻是張不開嘴的。
這二人心下都不由覺得,周遭的氣氛有些怪異。
這竹海明明美得叫人心曠神怡,卻為何又讓人有種,平靜之下暗藏鋒芒的感覺?
沒多遠,他們就到了那竹屋。
竹屋上頭鋪了厚厚的幹草,免得下雨漏水。
等走進去,也并不覺得濕漉漉的,相反,那些竹子打制的家具摸着都是幹淨的。
雲安郡主和小皇帝熬不住先坐下了。
齊春錦倒還幾分勁兒,她滿屋子轉了轉。
宋珩便時不時地聽她誇上一句:“這個也是顧先生做的麽?顧先生真厲害。”
厲害什麽?
顧先禮會帶兵打仗麽?
能叫內閣大臣甘拜下風麽?
宋珩道:“我去挖蘑菇。”
顧先禮也道:“我去挖筍。”
齊春錦:“那我也……”
宋珩與顧先禮幾乎同時出聲:“不行。”
随即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宋珩道:“仔細傷了手。”
顧先禮也道:“正是,挖筍須得借助工具,容易傷着自己,更何況林中還有蟲蟻。”
齊春錦只得點了頭,乖乖坐了回去。
宋珩和顧先禮這才兵分兩路,去帶了筍和蘑菇回來。
等他們回來時,顧先禮身上已經沾滿了泥土,連雙手都是泥的痕跡,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他本就氣質落拓肆意,便也絲毫不損他的風采。
反觀宋珩出去時什麽模樣,回來時便依舊什麽模樣,只衣擺沾了一些泥土。
衆人見慣了攝政王這般模樣,便也不覺得奇怪。
齊春錦忙看向顧先禮道:“辛苦顧先生。”
随即又掏出了帕子,要遞給顧先禮。
宋珩額上青筋突突地跳。
他這才反應過來——
早知如此,他便也該狼狽些!看着才像是出了大力氣的!
小皇帝讀不懂氣氛,憨憨道:“還差條魚。”
顧先禮接了齊春錦的帕子,心中不由一軟,笑道:“哪裏會辛苦?”
宋珩道:“我去捕魚。”
齊春錦忍了又忍,還是道:“這回我能去麽?”
宋珩:“能。”
顧先禮點點頭:“那我先去架火……我先前還留了一口石鍋在這裏,我去尋一尋……”
雲安郡主和小皇帝還覺得累呢,便不想動了。
雲安郡主心底道了聲對不起。
她對不起齊三姑娘,不能陪着齊三姑娘一塊兒去抗住齊王叔的威嚴氣勢了。
齊春錦哪裏曉得這些?
對捕魚的好奇,勝過了一切。
齊春錦當下等不及了,先出了竹屋,宋珩緊跟其後。
等到了河邊。
宋珩倒也不覺堕了身份,當下脫了鞋襪,從侍衛腰間抽出了一柄長刀。
“铮”的一聲響。
齊春錦盯着那雪亮的劍身,看得微微出神,只覺得這一剎的攝政王,看着分外的有氣勢。
宋珩踩入了河中。
齊春錦抓心撓肺地也想去。
她便眼巴巴地望着宋珩,問:“水涼麽?”
宋珩只當她在關心自己,便道:“不涼。”
“底下有蟲子和魚咬你麽?”
宋珩苦笑不得,心道,她時而比成人懂得都多,時而又小孩兒心性一般。
宋珩道:“沒有。”
齊春錦提了提裙擺,站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那我能下來麽?”
其實宋珩并非是她的誰,她不必問便能下水。
但齊春錦當着宋珩的面,不自覺地就變得規矩了。
宋珩剛想要拒絕。
但他轉眼一瞧。
四周并無旁人,只有他的護衛。
宋珩道:“河底滑,你踩不住的。”
齊春錦可惜地道:“那怎麽辦呀?”
“你過來,我扶着你。”
齊春錦蜷了蜷手指,有些心動,但又不大敢。
而且她害怕在夢以外的地方,與攝政王太過親近。萬一她喜歡上攝政王了可怎麽是好呢?如今我只是饞他在夢中的身子罷了。
齊春錦想着咂了咂嘴,拿不定主意。
“水底有魚,有一些長得好看的石頭……”宋珩淡淡道:“你站得遠,興許瞧不見。”
是呀!
瞧不見!
“那、那齊王叔扶住我啊。”齊春錦軟聲道。
宋珩點了頭,沖一旁的侍衛冷冷掃了一眼。
幾人便立時退開了,退得遠遠的。
齊春錦這才小心地脫下了襪子和鞋,踩進了水裏。
這河水,不,與其說是河,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條溪流,水淺得很,一下去,只淹到齊春錦的小腿肚。
但就算是這樣,齊春錦臉色也還是白了白,有種要被水沖走的感覺。
她慌亂地朝宋珩伸出了手。
宋珩單手一把抱住了她。
齊春錦就這麽撞入了他的懷中。
齊春錦怔了怔,除卻夢中,她便從未再與男子這樣親近過了。
齊春錦心跳咚咚,連耳根都立刻跟着紅了。
“我……我站不穩……”
“我知道。”
“我……有一點怕。”
“嗯,不怕。”
她并非是故意撞他懷裏的。
她不是想勾引他。
宋珩托住了她的胳膊,幾乎将她整個箍在懷中。
齊春錦有些後悔了。
早知如此,她便不該下水……
她有點怕。
古早的一段記憶,一下又被串了起來。
幸而周圍沒有旁人。
不然大抵就會像是幾年前時,那些姑娘撞見周旭拉了她一把,便說她想要嫁給周旭,說她故意勾引周旭,淫.蕩得很。
齊春錦抿了下唇。
宋珩見她面色還是白的,只當她怕極了,于是一手将她箍得更緊了。
她整個人都是柔軟的,連帶的,宋珩心下也是一片柔軟了。
夢以外。
他終于抓着她了!
“你瞧水裏,想吃哪條魚,我便捉哪條。”宋珩道。
齊春錦這才從記憶中掙紮了出來,垂頭去看水裏。
這一看,齊春錦才發現自己一腳踩在了宋珩的腳背上。
齊春錦吓了一跳,讪讪道:“我方才沒瞧見,我踩着你了。”
“無妨。”
齊春錦疑惑地擡頭瞧了瞧他。
只是她太矮了,這樣牢牢扣在他懷裏,一擡頭只瞧得見個下巴。
攝政王脾氣這樣好的?
齊春錦晃走了腦袋裏的胡思亂想,随意指了條魚:“就、就那條吧。”
宋珩右手扣着齊春錦,左手提刀。
也不過一剎那,齊春錦只聽得“噗嗤”一聲,水花飛濺。
齊春錦忙扭頭去看。
一條通體銀色的魚,被刀釘在了河底,尾巴擺動兩下,随即就不動了。
齊春錦喃喃道:“厲害……”
宋珩問:“自己能站穩麽?”
齊春錦:“嗯嗯。”
宋珩這才松了手,道:“扶着我。”
齊春錦哪裏敢真的扶着他,就只拽住了他的袖子。
宋珩掃了一眼,青蔥似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拎住了他的袖子一角。
宋珩忍不住失笑,這才彎腰将那魚撿起來,扔上了岸。
“還要麽?”宋珩問。
岸邊的護衛們,眼看着宋珩的衣擺全都濕透了。
除了早年行軍打仗時,他們已經許久不曾再見過攝政王如此狼狽的模樣,個個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若是成湘在此,恐怕就會忍不住告訴他們,這算什麽?
推牆的時候你們沒見着呢吧!
這廂齊春錦道:“還得要幾條的吧,其他護衛、嬷嬷、丫鬟,都要吃的。”
宋珩應聲:“好。”
随即接連幾聲“噗嗤”,又捉了四條魚。
“夠了夠了。”齊春錦忙道。
這時候她再擡頭去看宋珩,就能看得清他的面容了。
這會兒天色有些晚了,落日餘晖灑落在他的面容上,更顯得俊美。
只是……
齊春錦怔了下:“齊王殿下臉上有水。”
連睫毛上也是。
宋珩面上不動聲色。
總算等到她問了,倒也不枉費方才将水花濺得那樣高。
宋珩道:“是嗎?你可有帕子?”
齊春錦犯了難:“我就帶了一塊帕子,給顧先生了。”
宋珩胸口堵了堵。
齊春錦發愁地想了會兒。
攝政王又讓她踩,又給捉魚,啊,對,方才還挖了蘑菇,他已是屈尊降貴……她卻連塊帕子也沒有……
齊春錦猶猶豫豫地擡起手:“用我的袖子?”
宋珩目光一動,他低下頭:“嗯。”
齊春錦費勁地擡起手。
唉。
齊王長得比她高了許多。
齊春錦給他擦了擦下巴,然後是眼睛。
少女柔軟的指腹就這麽跟着擦過了他的臉。
她看不見他眼底的暗光湧動。
少女的馨香直直往鼻中鑽,比夢中的一切來得更清晰。
宋珩想要再将她用力箍在懷中,一口咬在她的脖頸上,再輕輕吻住她的唇。
“好了麽?”齊春錦問。
她胳膊都累了。
宋珩啞聲道:“好了。”
齊春錦連忙放下了胳膊。
為了吃這一頓,她也是極不容易的。
“我們得上岸了。”齊春錦道。
“嗯。”宋珩将手中的刀扔回了岸上,問:“自己能走麽?”
齊春錦點點頭,扭身就往回走,但一腳下去就踩滑了。
宋珩早有準備,一把撈住了她的腰,然後将她整個就這麽抱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跨上了岸。
等落到草地上,齊春錦都是還是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
“好了。”宋珩道。
齊春錦點了下頭,回頭去找自己的鞋襪。
宋珩卻更快地伸手拾了過來。
他、他怎麽能拾她的鞋襪呢?
齊春錦這下連臉頰都紅了,整個人僵在了那裏,動都不敢動了。
宋珩彎下腰:“扶着我。”
齊春錦:“什、什麽?”
遠處的護衛看得更驚掉了眼珠子。
殿下竟然……竟然在那位齊三姑娘跟前彎腰屈膝了?
宋珩伸手扣住了她的腳腕。
被水浸過後,微涼。
但觸手依舊是細滑的。
齊春錦卻被吓壞了,吓得猛地抽了一下沒能抽回來,然後一屁股摔坐在了草地上。
齊春錦是真的吓壞了。
與夢中不同的……
這是真的。
“我……我自己……你別動我……”
宋珩沒成想将她吓得這麽厲害,他擡起頭看她。
小姑娘眼圈兒都紅了,驚恐又瑟縮地望着他,滿面無措。
宋珩用力抿了下唇,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強硬地用袖子給她擦去了腳上的水漬,然後又給她套上了襪子,套上了鞋。
齊春錦腦子裏轟轟地炸開了。
她不敢看宋珩,害怕極了。
原先只是一個周旭,他們就那樣欺負她了。攝政王的話,肯定會有更多人欺負她的……
宋珩心下嘆息。
在夢中那樣大膽,又敢揪他,又敢在他臉上畫王八,又敢騎他,還敢在雲安面前大言不慚……
怎麽偏偏就這樣怕他?
難不成……難不成她只喜歡夢中的他?
并不喜歡眼下的他?
宋珩站起身也穿好了自己的鞋襪,這才朝齊春錦伸出手:“回去。”
齊春錦不想搭他的手,但這會兒手腳都是軟的,使不上力氣。
宋珩也瞧出了她臉色發白,力氣都沒了。
他沉聲道:“你不起來,我抱你回去。”
齊春錦吓得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連忙跑了。
宋珩:……
宋珩揉了揉額角。
這才跟了上去。
護衛們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剛才瞧見了什麽?
齊王殿下好不容易尋着了個合心意的小姑娘,小姑娘卻不喜歡殿下?
等齊春錦和宋珩再回到竹屋中,便是遲鈍的小皇帝,也隐隐覺得皇叔與齊三姑娘之間,似是有什麽發生了變化。
可是……是哪裏變了呢?
是……
“皇叔,你與齊三姑娘的衣裳怎麽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