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岳王府上。
先是岳郗出謎題, 一連出了好幾個, 莫說是齊春錦了, 岳王妃都先忍不住皺眉:“……郗兒啊,你出幾個容易的吧。這些娘都解不出來。”
帷帽之下,岳郗目光動了動。
他看了眼齊春錦。
少女面上也帶着一絲迷惑茫然。
岳郗這才轉聲說了個衆人都耳熟能詳的謎面:“閉朱戶才郎遠去, 閑庭坐木落長空……”
齊春錦連聲道:“這個我會!我會!”
岳王妃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笑着道:“我還未想出謎底呢, 罷了,齊……錦兒先吧。”她适時地改了稱呼。
齊春錦滿面歡喜,但又還是仔細斟酌了下,才小心翼翼問:“……是不是‘門’字呀?”
岳王妃扭頭看岳郗。
岳郗沉聲道:“是。”
齊春錦高興得眼睛都笑彎了:“我從前在燈會上, 總是猜不中謎底。這回竟然猜中了……”
“是啊。”岳王妃在一旁點頭,“錦兒真是聰穎!”
齊春錦便跑向了秋千。
岳王妃默不作聲地等了會兒, 随後便見岳郗緩緩起了身, 走過去,蒼白的手指抓緊了秋千的繩索。
岳王妃大大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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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齊春錦微微轉過頭, 低低說了聲:“多謝世子。”
岳郗抿唇, 推動了秋千。
……
且說另一廂, 齊老夫人混混沌沌了好些日子,直到這日方才神智恢複了些清明。
她喉頭幹渴得要命, 勉強扶着坐起了身:“……來人。”
屋中竟是半晌沒有人應聲。
齊老夫人撐起眼皮, 提高了聲音:“春香!”
屋子依舊一片寂靜。
齊老夫人一急,胸口就悶痛。她連忙捂着胸口,拍了拍床沿, 再度拔高了聲音:“來人!都死了嗎?”
此時才有人推了門進來。
小丫鬟驚訝道:“老太太醒了?”
她上前将人扶坐了起來。
齊老夫人怒聲道:“這屋子裏怎麽沒個人?林氏呢?我這一病,她就能躲懶了?”
小丫鬟弱聲道:“您下的令禁足。”
“還不快去将人傳來!”齊老夫人打斷道。
小丫鬟連忙去了。
齊老夫人獨自坐在那兒,卻是也品出了點不對勁。
齊家上下何時只剩了個小丫鬟?其餘的丫鬟婆子呢?都去躲懶了?
小丫鬟倒是很快就将林氏叫來了。
林氏終于得了老太太的令,那張蒼白憔悴的面上,終于湧現了笑容,忙不疊地就去了。
齊語芙在背後不由冷哼:“祖母原來還記得我們。”
齊語柳在一旁,默默不語。
原本遭禁足的是齊語芙,這會兒卻是齊語柳的面色更難看些。
齊語芙見她不出聲,心下更覺得煩躁,便湊上前,道:“我的好姐姐,你不是說,袁若霞已将你視作自己人了麽?她如今怎麽不請你去了?”
左右她不快活,那就誰也都別想快活。
齊語柳面色一青,正被戳中了痛處。
自打她被馮家退婚後,她便指望着能跟袁若霞結交更多的貴女,為自己謀個好将來。誰曉得,袁若霞轉頭就将她扔了。
齊語芙又因為前頭她沒被禁足,而和她起了龃龉。
她被卡在中間,進不得退不得,如今齊家最難熬的人,竟是成了自诩聰明的她!
那廂林氏進了門,卻也并未得到她想象中的慰問,反而是老太太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
林氏又是傷心,又是憤懑,忍不住道:“老太太今兒是大好了,便這樣曲解我。只是罵我再多,二爺也不會回頭來看您老一眼了。”
“你威脅我?”齊老夫人氣得瞪大了眼。
此時終于有個婆子,急急忙忙地進了院子,面色難看,喊道:“老太太,林家來人了。”
林氏一聽,不由面上微喜。
難不成是娘家人聽聞她遭禁足,在齊家受了不少罪,這就上門來為她撐腰了?
只是還不等林氏高興多久,那婆子就氣喘籲籲地說完了剩下的話:“林家……來退親了。”
林氏驚愕扭頭:“你這老東西說什麽胡話!”
林家還真是來退親的,打的是齊語芙不尊長輩,得罪岳王府的藉口。
林家原本也不想将事做得這麽絕……但得罪的可是岳王府啊!更何況……那位貴人,他們哪裏得罪得起?
那位貴人口中只道,齊語芙得罪了将來的齊王妃。
這話一聽,林家全家上下都快要生生吓死了,在家中輾轉一夜都睡不着,這日匆匆就上了門。
齊語芙原本還拿捏着,林家表哥與姨娘的外甥女搞在一塊兒的醜事,原先心頭氣歸氣,可後來一想,這不該林家哄着她了嗎?倒也就把這口氣忍下去了。
結果現在倒好,林家還反過來退親了。
消息一傳進大房院子裏,齊語芙就生生氣昏過去了。
等再醒來,齊語芙就死死瞪向了齊語柳。
齊語柳也是氣,但面上還是勉強露出了點笑容:“妹妹瞪着我做什麽?”
“你被人退了親,便也将黴運傳給我是不是?”
“你說什麽胡話?”齊語柳臉色一變。
等林氏神色憔悴地再回到院子裏時,兩姐妹已經撕成了一團,丫鬟婆子在旁邊拉架都拉不開,場面好不混亂!
齊家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從彼此臉上望見的都是絕望。
……誰能想到,二老爺一走,齊家竟是敗落得如此之快!大房太太又管不了事,如今府中賬面都已經是一團糟了,月銀削減,他們哪裏還幹得下去?
那廂林家人等走遠了些,便聽得其中一個青年笑道:“依我看,不如讓齊語芙給我作妾。如此,不是更能羞辱齊家嗎?貴人豈不是更滿意?”
林家人聽完,竟還當真思考了起來。
而在毗鄰齊王府的齊家中。
齊誠從書院歸來,與王氏坐在一處說話。見齊春錦不在,不由笑問:“又去岳王府上了?”
王氏點頭:“正是。”
她道:“我也想開了,……宮中的高枝是斷然不敢攀,也不能攀的。若是岳王府有意,那就再好不過了。岳王夫妻疼寵世子,為了世子想必是能同宮中辨一辨的。宮中也不至與岳王府搶人……”
齊誠皺起了眉。
要他說,哪個都不好。
只是這時候意氣用事不得,便只好附和妻子點了點頭。
王氏見他神色憂慮,便岔開道:“今日書院裏可有什麽趣事?”
齊誠搖搖頭,但随即又頓了下,道:“書院中倒還是那些事,只是今日周家似是出了點事……我也只聽了些風聲。”
王氏當即笑出了聲,撫掌道:“該!”
她這個做娘的。
若非周家實在難以撼動,她便也要折磨周家,為女兒出口氣。
“當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王氏話音落下,那頭有婆子進了門,躬身道:“太太,外頭來了岳王府的人,說是請您和老爺赴岳王府吃個酒。”
王氏聽完,覺得倒是奇了。
往日岳王府都只邀請錦兒前往,今日怎麽把他們夫妻也捎帶上了?
莫不是……岳王府當真動了心思?
王氏推搡了齊誠一把,當下起了身道:“請人在門外等一等,我與老爺一會兒便出來。”
“是。”
二人換了身衣裳。
齊誠心下仍舊不大痛快,仿佛待會兒就要去見那拱了白菜的豬。
前些日子他還想着在書院為女兒尋個好夫婿,偏偏女兒一個也不中意。
而那些權貴人家,他卻是不樂意看着女兒嫁過去的,就怕挨了欺負無處申辯。
齊誠與王氏到了門口,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躬身道:“我乃是岳王府上的管家,奉王妃之命前來接二位。王妃與貴府三姑娘一見如故,欲收作義女。想在今日擺個酒。不過……都得先問過二位的意思。”
“……”
王氏和齊誠對視一眼,心情可謂是一波三折。
一時不知該是高興還是失望,實在複雜得很。
王氏當下拍板道:“先上馬車。”
管家聞言,笑了笑。
心道,看這模樣,這事兒十拿九穩了。
王氏與齊誠上了馬車緩緩離去。
而沒過多久,這廂又一輛馬車緩緩駛近了。
車簾內,傳來女子的聲音:“是這裏了?”
車夫道:“應當是這裏了。”
女子這才卷起了車簾,看向眼前的大門,笑道:“這門該是一品大員的才是。”卻偏用在了齊家。
可見齊家私底下确實與那位是有聯系的。
女子身旁的丫鬟跳下了馬車,看向門房道:“這是安陽王妃。”
門房驚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今兒是個什麽日子?怎麽貴人一個接一個地登門?
那丫鬟問:“你們家老爺太太可在?”
門房道:“不在。剛走。”
安陽王妃驚訝了一瞬,心道這齊家難道不知她要登門?
她忙問:“去何處了?”
門房答:“岳王府。”
安陽王妃登時更覺得驚奇了。
小小一個齊家,怎麽會結識如此多的達官貴人?
“那你們府上的齊三姑娘呢?”
門房答:“也在岳王府。”
安陽王妃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勁兒了,怎麽都在岳王府做客呢?
原本她還想着既不在家,那我明日再來就是。
但這會兒安陽王妃突然不敢走了,她忙道:“罷了,我就在馬車中等候,等到你們家老爺太太和三姑娘歸來為止。”
這事若是辦不妥,那可就将太皇太後得罪大發了!
門房當下震驚地瞪大了眼:“啊?”
這哪裏有貴人等在門外的道理?
齊家還從來沒讓身份這麽高的人物等在外頭呢……別說是王妃了。便是京裏随便挑一家高門的夫人登門,齊家都是萬不敢怠慢的!
“您不如先進門……”
“不了,我就在此地等候。”安陽王妃越發不敢小瞧了這齊家,當下耐心地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