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皇帝方才處理完手頭的政務——
與幾個大臣在禦書房中, 争辯了足足半個時辰,最後自然是沒争過。氣得小皇帝胸口發悶,直想做個昏君。
這會兒難得得了機會在外頭走走, 自然求之不得。
“錦兒……”小皇帝剛起了個頭, 就立刻識趣地改了口:“錦兒怎麽到宮中來了?是特地來見皇叔的?”小皇帝當然不會自戀到,以為齊春錦是來找他玩的。
“皇後在宮中擺了宴, 皇上不知?”宋珩淡淡反問。
小皇帝頓了下, 似是想要嘆氣,但又生生忍住了。朕與皇後不知為何, 總是不大親近。這話, 小皇帝沒問出來, 怕有礙皇後名聲。
宋珩随即又不冷不熱考校了他幾句學業。
比起繁重的政務, 小皇帝覺得學業已經輕松了太多, 近來倒是完成得不錯,因而一一答上了。
這邊沒說上多少話,一轉彎便到了禦花園中。
宮人們紛紛跪地:“參見皇上, 齊王殿下。”
馮玉卿聞聲心道, 倒是她多想了。
攝政王視齊三姑娘如珠玉, 又豈會輕易将她置在風雨中。
而禦花園裏其他人被這一嗓子驚了一跳,随即紛紛起了身見禮。
那日婚宴,到底離得遠,也沒幾個膽敢在那樣的場合擡頭直視帝顏,今日卻不同了。周圍沒有太後一類的人物, 更沒有大臣盯着, 也沒有自家長輩在。
她們小心翼翼擡起頭來,仔細一瞧。
這不是……這不是先前,在王家出現的那個小公子嗎?
那時王娴還道他是岳王世子。
衆人心思一轉, 可不覺得那是王娴得了命令不能說,只當王娴怕別人搶了她的地位去。衆人此時再看面前的少年皇帝,錦衣華服,模樣俊俏,氣度區別于旁人。除了年紀輕些……這位可是皇帝啊!
一時不知多少人都露出了三分羞意。
王娴生得不算極美,可她卻能做皇後,她們又何嘗不能做妃子呢?
憶及那日大婚種種,還有今日王娴到來時,又是如何的衆星捧月,穿着打扮都大有不同了。
衆人心思浮動得更加厲害了。
要得齊王殿下側目不已,要得皇帝側目應當不難罷?
王娴何等聰明,自然一下便感知到了周圍人的變化。
她心下不快,但面上不敢顯露分毫。
她起身正要迎上前去。
心道,在太後跟前,她不能與皇帝表現得如何親近。但在這些人跟前,就不必如此了。相反,她還要表現得與皇帝親密些,如此才可不動聲色地震懾住這些人……
王娴腦中念頭剛閃過,小皇帝就徑直走向了齊春錦。
“齊三姑娘……”小皇帝走近了去,宋珩也走在後面,朝着齊春錦一步一步接近了過去。
王娴步子滞了滞。
小皇帝笑着又道了一聲:“皇嬸。”
齊春錦讓他這麽一叫,驚得瞪大了眼。
宋珩垂眸一打量,就見齊春錦耳根、脖頸都微微紅了。然後齊春錦還悄摸摸地瞪了小皇帝一眼。
小皇帝笑了笑,直覺得今日和幾個大臣們吵輸了,也沒那麽可氣了。
甚至還越想越覺得高興了許多。
他與齊春錦是朋友,齊春錦是皇叔将來的妻子。
想必将來要皇叔少兇他一些,只管找齊春錦吹吹枕邊風就好了……
小皇帝忙又道:“你叫朕侄兒,朕也應的。”
齊春錦聞言又悄摸摸瞪了他一眼。
宋珩将齊春錦生氣也生得可愛靈動的模樣收入眼中,看了個夠,随後才出聲道:“還未成婚,怎能唐突?”
小皇帝住了嘴。但他望了望齊春錦跟前寡淡的食物,還是又轉頭吩咐宮人,換了些熱食來。
衆人見狀,心下好一番驚駭、羨慕又嫉妒。
小皇帝果然同那齊三姑娘有私交!
聽這口吻,竟處處都透着熟稔的味道。更不必提一旁還有齊王殿下保駕護航了……說來也怪,本該是女眷的宴會,這二位卻來了這裏……和先前王家裏的情景何其相似?兩次都是為了來護着齊三姑娘?
衆人越想越覺得驚駭。
此時王娴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響起,道:“倒是我疏忽了,齊三姑娘宴上愛吃熱食是不是?”
“是該緊要護着些。”王娴道了一聲,便命人又取了軟墊子來,給齊春錦墊着了。
“如此,齊三姑娘可覺得舒服了些?”王娴問。
小皇帝點頭道:“皇後想得周到,未有疏忽。”
宋珩卻沒出聲,他只冷淡地斜睨了王娴一眼。這人果然不是來哄齊春錦的。如此獨特對待,言語間暗示這麽多人,唯獨齊春錦嬌氣些。旁人如何想?
……太後如何想?
王娴心下已經煩躁到了極致,面上卻還要裝樣子。
她迎上小皇帝的目光,心道果然好糊弄……只是她卻沒敢去迎上齊王的目光。
罷了。
已經如此了,又能如何?
還免了她叫袁若霞等人去激怒齊春錦,那樣痕跡太明顯。如今齊王與皇帝一并來了,不動聲色就給齊春錦壯了聲勢,她順勢将齊春錦擡得高高的,這就足夠叫太後視齊春錦為眼中釘了。
“今日玩的什麽?”宋珩問齊春錦。
齊春錦小聲道:“才說了幾句話呢。”也沒什麽可玩的,齊春錦心道。她都不知曉這樣那樣的宴會舉辦了那麽多,有什麽意思?
“取一套九連環來。”宋珩吩咐宮人。
随後他就将那套玩意兒,擱在了齊春錦跟前,好叫她慢慢玩。
這東西齊春錦是感興趣的,雖然玩了好多次也不得法門,但依舊喜歡。
那九連環還做得分外漂亮,捏在手中把玩,比聽她們吟詩作對,聊誰家胭脂誰家衣裳,讀了什麽書雲雲的來得有趣。
此時宋珩與小皇帝才落了座。
小皇帝自然與皇後一并坐上位,宋珩坐在小皇帝這邊的下首,正與齊春錦遙遙相對。
宋珩捏起跟前的酒杯,仿佛不經意地道:“有會唱《揚州慢》的嗎?”
貴女們齊齊一愣。
但很快就有人站了起來,道:“我會一些……”“便膽大辱了殿下的耳朵了。”
小皇帝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吸引了過去。
王娴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總覺得這其中有哪裏不大對,卻又不知是哪裏不對。
那貴女調子唱得不大準,但勝在少女嗓音正是婉轉好聽的時候,聽來倒也真有幾分味道。
待她話音落下收尾時,小皇帝已然擡手鼓了鼓掌,道:“原來也有人喜歡這首詞。”
王娴聽見這句話,一下什麽都明白了,霎地擡頭朝宋珩看去。
而宋珩此時緩緩舉杯,他并未飲酒,而是借杯身擋去一點目光,正專注地望着齊春錦,那面容好像都因此變得柔軟了一些。
王娴見狀,卻生不起什麽嫉妒之心,她只覺得可怕……
沒有人比齊王更了解小皇帝的喜好了。
他提起揚州慢,并非是他想要聽,而是遞個□□去,叫幾個貴女借這道□□得皇帝的喜歡。
就算今日這裏無人會揚州慢,也許還有木蘭辭、陽關三疊。又或是旁的……不止是詞,蹴鞠、投壺等等愛好。總有那麽一兩個人,恰好與皇帝興趣相同。
王娴的神色幾乎要僵住了。
此時馮玉卿身邊的丫鬟卻是忍不住低低道:“李姑娘唱得遠不及姑娘好呢……她唱什麽都是婉轉纏綿的。揚州慢哪裏是這麽個詞意呢?”
馮玉卿及時喝住了她:“慎言,噤聲。”
丫鬟這才不甘地閉了嘴。
齊春錦倒是聞聲忍不住歪過頭去,小聲道:“馮姑娘也會唱?”
馮玉卿點了頭。
齊春錦又小聲問:“這首詞本該是什麽樣的詞意?”
馮玉卿淺笑道:“有繁華,有荒涼,有橋邊芍藥年年開,有波心蕩,冷月無聲……”
齊春錦學過這首詞,但卻不曾聽過将詞唱成曲是什麽模樣。她忍不住道:“馮姑娘下回唱給我聽聽罷。”
她年紀小,嗓音又軟綿,聽着似是撒嬌。
饒是馮玉卿聽罷,都覺得骨頭好似都要酥了,心下忍不住暗暗失笑,難怪齊王殿下也愛得緊呢,她也愛呢。馮玉卿點了頭:“好,改日唱給齊姑娘聽……”
齊春錦與馮玉卿說話時,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這邊呢。
那廂那位李姑娘正含羞帶怯地同皇帝說話,這廂自有那嫉妒的來打岔,笑道:“馮姑娘與齊姑娘說什麽悄悄話呢?是要私底下唱詞給齊姑娘聽嗎?”
“若我沒記錯的話,馮姑娘也會唱這揚州慢呢。馮姑娘唱得極好,原先還會自己作詞來唱。也就是病了以後,才漸漸不唱了……”
王娴見狀,暗罵一群蠢貨。
見不得一個出頭。
可那李姑娘算不得如何美麗,也無多少才華,将馮玉卿挑出來,才是個大.麻煩。
齊春錦在這頭也擰了下眉。
這些貴女為難人時的嘴臉,她是見得最多的,她雖然看不透別人暗地裏做了什麽謀劃,卻能敏銳地察覺到誰存了壞心,誰存了好心。
聽這口氣,便是對馮姑娘存了壞心!
齊春錦當即拽了下馮玉卿的袖子,細聲同她道:“你莫理會她們,她們故意的。若是繼續為難你,我叫她們住嘴就是了。她們定然不敢得罪齊王的。”
若說先前她還要怕一些的話,這會兒便沒那麽怕了。
齊王雖可怕。
但齊王如今可是她的後盾了呀!
齊王在這裏,她應當……應當要橫着走才是,嗯!要橫着走!護一個馮姑娘定然也不難的!
馮玉卿歪過頭來,瞧了瞧齊春錦微微蹙眉的模樣,心下忍不住再度失笑。
她知齊三姑娘性情怯弱,天真爛漫。這才有了先前對齊三姑娘說的那句,“齊三姑娘今日若是有不想答的話,我來替齊三姑娘答”。現在卻是倒了過來,怯弱小姑娘要掉頭來護着她了。
馮玉卿緩緩起身道:“是會的。”
她轉頭看向小皇帝道:“皇上要再聽一回麽?”
小皇帝心道,朕也會唱呢。
朕也唱得比那個李姑娘好,只可惜,若朕開了口,便是失了皇帝風度。其實朕也不懂得,作詞來唱,明明是文人們最愛做的事,為何朕做來就失了風度了?
小皇帝點頭道:“馮姑娘請。”
馮玉卿開了嗓,果真勝那李姑娘數籌。
正如她所說,曲中無婉轉纏綿,而有繁華有荒涼……倒真唱出了幾分風骨。
又不止揚州慢,她随後又唱了自己作的詞。
沒一會兒工夫,衆人面色便都怪異了起來。
有人失悔,有人羨慕嫉妒,有人惱怒不快。
等馮玉卿唱完落座,其餘人也想要得皇上一聲稱贊,也想要出一出風頭,于是這下徹底抛卻矜持了,紛紛拿出了才藝十八式。
小皇帝都驚訝不已,心道京中的貴女們原來都這樣厲害。
眼瞧着這場宴會真要成了擇妃會了,王娴出了一身冷汗,連頭都有些昏了。
王娴只能壓下情緒,往齊春錦的方向望去,道:“我瞧齊姑娘似是無聊得緊……”
小皇帝聞聲,果然一下按住了自己的興趣,忙也看向齊春錦。
齊春錦抖了抖手裏的九連環:“好玩着呢。”
卻是半天一個環都沒解出來。
王娴心道真是睜眼說瞎話,但又無從去戳穿她。
王娴只好又問:“齊姑娘一個人坐着,總是寂寞了些……”
齊春錦道:“馮姑娘與我坐在一處,不寂寞的。”
王娴一噎。
馮玉卿都差點笑出了聲。
宋珩也忍不住捏着杯子更用力了些,這才壓下了喉頭的笑意。
她膽子雖小,不動聲色噎人卻是從未輸過的。
“齊姑娘來玩一玩投壺?”
齊春錦心道,她在岳王府上都玩膩了。
而且岳郗會讓着她。
這裏沒人讓着她,她輸不起的。齊春錦極有自知之明。
王娴還待說些什麽,宋珩不冷不熱地開口道:“齊姑娘累了。”
齊春錦本能地附和點頭道:“嗯,是有些累了。”
宋珩身後的宮人忙站出去,輕笑道:“那奴婢領姑娘去太皇太後宮裏歇一歇吧,這裏坐着難免覺得累呢。”
衆人聞聲,又忍不住嫉妒地看了齊春錦好幾眼。
瞧瞧,人家累了都是去太皇太後宮裏歇息。
她們呢?倒還不配喊累呢。
那廂齊春錦茫然地點了下頭。
去太皇太後宮裏那就去罷,總比在這裏應付着要好的。和王娴說話着實太累了。
宮人領着茫然的齊春錦走了。
這廂宋珩見宴會攪合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多留,起身要處理政務去。齊王都走了,小皇帝又哪裏還能再留?小皇帝要說要處理政務,便不叨擾皇後了。
一時間,場內便冷清了下來。
若非是定力過人,王娴這會兒該要面如菜色了。
她不僅未能與小皇帝在人前如何親密,震懾衆人。還真将這一出搞成了擇妃會,讓馮玉卿等人大出了風頭。
一場宴會下來,竟是她這個皇後最為卑微。
唯有她給齊春錦下的套,是達到了目的。至少在旁人看來,都像是她懾于攝政王之威,堂堂皇後竟還要不停示好于齊春錦,而齊春錦則難伺候極了,這個也不願意,那個也沒興趣……可見其人之跋扈。
可這就算達到目的,王娴也高興不起來。
有什麽可高興的呢?
在外人看來就是她做個皇後都做得不痛快,還要在齊春錦跟前卑躬屈膝……
再後面,王娴自然沒了招呼這些人的心思。
一群蠢貨。王娴又在心頭罵了一聲,又多等了會兒,才以身體不适為借口,散了這場宴會。
袁若霞轉過身去,臉色難看極了:“今日哪裏教訓到那齊春錦了?”
肖晴也覺得如鲠在喉:“皇後往日裏不是很厲害的麽?今日怎麽還要朝齊春錦示好?我看咱們也別想了。不會有那一天了……”
袁若霞氣得想打砸東西,又氣得想哭。但這是在宮裏頭,哪裏能如她的願呢?她也只能生生忍住了,不甘罵道:“倒是讓馮玉卿撿了便宜。”
肖晴怔了下,道:“是啊。”
她目光閃了閃,心下也有所意動。
她原先也想着袁若霞若是嫁給齊王做了正妃,她是袁若霞的好友,将來給齊王做側妃,應當是能行的吧?二人還能齊心,叫那旁的人都近不得齊王的身。可誰曉得齊王誰也沒瞧上,如今悄無聲息就與齊春錦定了親。她是沒得指望了……她本也算不得如何喜歡齊王,不過愛慕那份權勢地位罷了。
如今再看,選皇帝不是更好?
我難道不比馮玉卿那個病秧子強?
肖晴越想越覺得是該如此,之後袁若霞再說些什麽,她都顧不上去應和了。
王娴哪裏知曉,她手底下這麽一幫子“姐妹”,實在牆頭草得厲害。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昔日在她們心中建立起來的值得信服、有手腕的形象,今日已崩塌得差不多了。
如今這些人已是個個都巴不得入宮為妃,與她做那真正的“好姐妹”争寵了呢。
宋珩和小皇帝離開禦花園後,沒走出多遠,便分開走上另一條道了。
小皇帝忍不住在後頭道:“皇叔不是要與我一同去處理政務嗎?”
宋珩頭也不回,道:“皇上該自擔大任了。”
小皇帝長長嘆了口氣。哪裏是擔大任呢?這一去,就又要和大臣們陷入無休止的争辯中。他有自己的執拗,可他又沒有那樣的口才魄力,說服那些大臣。
旁人不說,小皇帝也是有幾分自覺的。
他年紀輕,那些大臣們畏懼皇叔,每日裏才服服帖帖,無一不聽從,使得政令合一。而如今呢?那些大臣,明面上想要擁簇他早日獨攬大權,骨子裏卻又是輕視他的。
罷了不想這些。
小皇帝往前走幾步,自己笑了下,道:“這個馮姑娘實在有才華,倒遠勝我。”
說罷,小皇帝漸漸走遠了去,心底忍不住低低唱了兩句。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宮人帶着齊春錦去了太皇太後宮中,太皇太後先是驚訝,随後将宮人叫過去問:“齊王叫你領齊姑娘來的?”
宮人應了聲是。
嬷嬷不解地小聲道:“這是作什麽?”
太皇太後道:“護犢子。”
嬷嬷:“啊?”
太皇太後又道:“當然也興許是要幽會。”
嬷嬷神色更驚恐了:“這、這……”半晌才擠出來一句:“這恐怕不是齊王殿下的性子,殿下君子風度……”
太皇太後搖頭道:“真君子如何上得戰場?如何斬殺得數千敵軍人頭?如何出生入死、封将稱王?他從刀光劍雨、血色漫漫裏走出來,不該是進退有度、疏淡如玉的……”
可他卻偏偏總是如此。
這才正是太後一直以來覺得可怕的地方。
她還記得他年少時,第一回 上了戰場回來,來宮中給她請安,一擡頭時,眼眸都是冰冷的,眼珠子好像蒙了一層血色,叫人覺得心尖戰栗。
可那之後,太皇太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莫說是人,便是一只碗,一只玉碟,常人都知,裏面承載的東西是有限的。一日一日裝得多了,那怎麽還裝得下呢?
齊王又怎麽裝得下呢?
如今太皇太後倒更盼着他不拘世俗,放浪形骸些。
如此才不叫人覺得可怕。
太皇太後斂了斂思緒,自然沒有将這些話說與嬷嬷聽。再親近的人,也難免有疏漏。齊王這般病症,怎能傳出去?
太皇太後笑道:“便請她到偏殿歇息吧,不必來見我了。你們幾個送些吃的喝的去。還有,近日天氣轉涼了,要小心些莫叫她受涼了。”
嬷嬷一一應聲,去了。
等将齊春錦安置下來後。
齊春錦便又自個兒坐在那裏,接着去解那九連環了。
宮人們見狀,心下忍不住好笑。
到底是小姑娘呢,來了這樣的地方旁的倒也不顧,自個兒就玩起來了,倒也不怕無趣,半點不埋怨。
齊春錦哪裏知曉別人如何評價她呢?
九連環環與環之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齊春錦垮下了肩,慢吞吞地倚住桌角趴了下去。
解這個倒真是極累的呢。
她都餓了。
沒等齊春錦緩緩擡起手去夠那放點心的碟子,此時只聽得宮人們道了一聲:“參見齊王殿下。”
随即,斜裏伸出來一只手,抓起了三兩塊點心,遞到了齊春錦的唇邊。
齊春錦:“殿下洗手了麽?”
宋珩:“……”
齊春錦舔舔唇,磨蹭了一下,這才咬住了。還不經意地舔了下宋珩的指尖。宋珩喉頭一動,蜷緊了指頭,且聽得齊春錦低聲道:“不洗手我也吃的。”像是在讨好他。
聽着倒委屈她了。
宋珩哭笑不得,道:“本王淨了手。”
齊春錦撐着桌角,坐直了起來,道:“殿下怎麽來了?”
“怕兔子叫人捉了吃了。”宋珩道。
齊春錦左右一探:“哪兒有兔子?”
“膳房裏。今日吃兔子如何?我叫宮裏的小廚房去做。”宋珩道。
齊春錦舔舔唇:“紅燒的?”
宋珩順從道:“那便紅燒。”
齊春錦心下高興不已,再看跟前的齊王殿下,也不覺得如何威勢吓人了。
宋珩坐下來,陪着她用了些點心,道:“馮玉卿是個聰明人。”
雲安太笨了。
岳郗雖聰明,卻到底是男子。有時還是馮玉卿陪在她身邊更合适些。便提拔她做一顆尊貴的好棋子,也無妨。
齊春錦點點頭:“我也覺得馮姑娘極聰明,聲音也還聽,脾氣也溫柔……”
宋珩聽她數起別人的優點來,實在是一項又一項,數也數不完。心下不免醋意起,一下按住了她的手,不許她吃點心了。轉而又拿過她手中的九連環:“解不開?”
齊春錦問:“殿下會麽?”
宋珩:“會。”
他可比馮玉卿聰明得多得多得多。
“我解給你看?”宋珩問。
齊春錦連連點頭。
她抓心撓肺快好奇死了。這個東西究竟怎麽解的?
宋珩掃向門邊。
嬷嬷識相地及時将門合上了。
齊春錦也很識相,她忙主動問:“要親親嗎?”
宋珩見她這會兒竟也不害羞了,親一下,倒好像是什麽例行公事一般。不由心下醋火又往上騰了騰。他垂眸看她:“錦兒覺得呢?”
齊春錦恍然大悟:“殿下想要玩個花樣是嗎?”
說罷。
她便扭身忍着些許羞意,坐到了宋珩的腿上去,然後将他的脖子環住,親了一下,還分外自覺地自己給自己定起了規矩:“親了一下,殿下要解一個環。兩個是兩下,三個是三下……”
全然不必宋珩如何去欺負她。
她自個兒已經将自個兒捆好了往他嘴邊喂去了。
宋珩一下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最後只忍不住将她的腰托得更緊了些,将她環抱在跟前,如此才伸出手去解九連環。
并沒有花多少功夫。
九連環就全解開了。
齊春錦看得目瞪口呆,連親都忘記了,暗自嘀咕,齊王這是來笑她笨麽?
她想了想,覺得有些丢面子,扭頭一下想要去咬宋珩的唇。
結果卻撞了下。
一口咬在了宋珩的下巴上。
宋珩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了。
他拍了下她的屁股,最後卻是自己被燙了下。
他沉聲道:“齊三姑娘将我咬傷了,如何是好?”
齊春錦看了看他的面容。
俊美依舊。
鼻尖卻是叫她不分輕重地撞紅了,好像還滲了一點血出來……
齊春錦心虛又害怕,幹巴巴地道:“那、那親十八下?不,四十八下?”
說罷,像是怕宋珩反悔生氣似的,她趕緊湊上去舔了舔他滲出來的一點血,又親又舔。不摻一絲情.欲,卻比那頂級的春.藥還要來得猛烈,叫人抵不住,直恨不得将她疼到骨子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揚州慢·淮左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