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好冷喔!”

方童恩坐在距離大廈不遠的一張椅子上,雙手放在嘴邊,不斷的哈氣,盡管穿着羽絨外套,卻不足以抵禦寒冷,身子不停的顫抖,目光在街道上游移。

“怎麽……怎麽還沒有回來?好冷。”牙齒拚命的打顫,她可憐兮兮的搓動雙手,眼中閃動着不确定與遲疑。

顫抖的手伸進衣袋內,她拿出明信片,再次确認地址。

“明……明明就是這裏,沒有錯……怎麽還沒有出現?”

一抵達美國,主辦單位将他們接送到飯店後,她把行李丢進房裏,随即沖出飯店,坐了三個小時的車,從城市的另一頭趕到這裏。

她和飯店的櫃臺人員确認過路線,也确定自己并沒有搭錯車、走錯路,為何仍然找不到茗傑?

方童恩哀怨的轉頭望向大廈,再瞧了眼站在門口的警衛。

這棟大廈大概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吧!因為沒有人認識她,就算有明信片,但是沒有得到住戶的許可,別說進入了,連問也不讓問,害得她無法确定到底是不是來到正确的地方。

“如果明信片上有留手機號碼就好了。”她不滿的嘀咕,這樣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茗傑。

如果他記得留下現在住處的電話號碼就更好了,至少她可以試着打看看,因為管家叔叔也跟着他一塊來了,如果管家叔叔真的在樓上,便可以下來接她,而不是讓她像個呆子,慘兮兮的坐在這裏忍受冷風白雪的摧殘。

“真的……好冷……”身子不住的打哆嗦,方童恩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冰柱,雙腿凍得沒知覺了。

到底……茗傑那家夥什麽時候回來?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來到美國,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裏,老實說,她累壞了。

但是為了見到想念的他,她強打起精神,用力的眨眼,搖晃腦袋,保持清醒,深怕一個不留神,與他錯過了。

方童恩縮着身子,在心中祈求那個臭麻吉快點現身吧!

轎車穩穩的在大廈門口停住,警衛快速上前,恭敬的打開車門。

“執行長,下周一早上八點我再來接你。”秘書有禮的說。

隸茗傑臉色極差的踏出車外,毫不猶豫的邁步向前。

秘書關上車門,轎車立刻駛離。

“隸先生。”警衛趕緊出聲。

他勉強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很抱歉,打擾你,不過有一位小姐坐在附近的椅子上等你兩個小時了,因為你并沒有留話将有訪客,所以我不敢讓她進入。”

訪客?隸茗傑皺起眉頭,想不出到底有什麽人會來找他。

在學校,他雖然也有朋友,但是因為課程和工作忙碌的關系,少有機會與人深交,就算認識,也不一定知道他住在何處。

難道是他父母派人來?

他疑惑的擡頭,望着正在飄雪的天空。

坐在外面等了他兩個小時?

究竟是誰?有什麽重要的事非得在下雪的夜晚堅持等到他回來?

瘋了嗎?

“我知道了。”隸茗傑邊走向街道,邊左右張望。

然後他看到了,路邊的椅子上有個拚命發抖的圓滾滾白色大球。

警衛說的訪客……就是那顆球嗎?

他不确定的走過去,以清晰的英文發問,“請問……”

熟悉的聲音、不熟悉的語言,全身顫抖的方童恩停止搓動雙手,緩緩的擡起頭,稍稍撥開羽絨帽,不滿的瞪大雙眼。

“你……你很慢耶!臭茗傑,怎麽現在才……才回來?也不留電話號碼,害我都快冷死了……”她很可憐、很無辜、很悲慘的抱怨着,牙齒不停的打顫。

看着那雙裝可憐的含怨眸子,聽着那種只有某個人才會吐出的嗔怨話語……瞬間,隸茗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是不是因為太想念童恩,一時之間把眼前的人誤認為是她?

她和他相隔遙遠,她怎麽……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怎麽可能近在咫尺?

他……他出現幻覺了?

他滿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望着帽檐下那雙隐含着不滿的清亮眸子,感覺心跳變得急促。

“讨……讨厭死了,這裏怎麽……這麽冷?冷死人了,我還以為下雪是一件很……很棒的事,原來這麽可怕……”她整個人都要結冰了。

看着他像是見鬼一樣愣住,方童恩有些想笑。嘿嘿,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麽可笑的表情,她坐在這裏等了兩個小時,終于有點值得了。

可是……可是真的太冷了,她連一秒鐘都不想再待在這裏。

“喂!臭家夥,我快冷死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要回過神來?”

她想站起身,無奈凍僵的四肢根本不聽使喚,整個人硬生生的摔向地面。仍處在驚愕中的隸茗傑适時伸出手,穩住她的身子,不确定的開口,“童……童恩?”

“對啦!是我啦!還好你有接住我,不然我就要摔在雪地上了。”方童恩拉下羽絨帽,露出含怨不滿的臉龐。

“童恩?”他喃喃,莫名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你很過分喔!竟然這麽久沒有和我聯絡,連電話也不打,還有信,我不是叫你要記得寫信給我嗎?怎麽這麽久才寄一張明信片?更可惡的是,你竟然沒有留電話號碼給我,害我想找你都不知道要問誰……隸茗傑,你說話不算話。”

她很想板起臉孔,狠狠的罵他一頓,發洩這半年來所有的不滿和委屈,可是……可是一見到他,便很沒出息的态度軟化,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看到他了,見到他了,聽到他的聲音了,确定……确定他除了瘦了一些,看起來似乎過得還不錯,而且他好像又高了,變得成熟許多,完全像個大人。

“童恩……”仿佛所有的力量瞬間凝聚,飄飛的思緒和不确定跟着歸位,隸茗傑的眼中迸射出光芒,暗沉的雙眼變得明亮,情緒激動,充滿喜悅。

他正抓着她,她在自己的眼前,他沒有幻覺,他不是聽錯了,她……他的童恩在他的眼前……

冷不防,他将她拉進懷裏,緊緊的擁着她,深怕她下一秒會消失不見。

“喂,我快要不能呼吸了。”方童恩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覺得好痛、好緊,但是好暖、好熱。

莫名的,雖然氣候寒冷,她的臉卻紅了,頸子和耳根子也紅透了,心口微微發燙。

又是冷,又是熱,又是凍,又是灼,她感受到矛盾的溫度,不禁有一絲絲的不自在與別扭。

方童恩咬着唇,眼中閃爍着嬌澀的光芒,鼓起勇氣,緩緩怯怯的伸出手,學着他,雙手輕輕的圈住他的腰部,再加重力道,緊緊揪住他的大衣。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臭茗傑,你很可惡。”閉上眼,她的頭顱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熱燙的溫度灼暖她的臉頰和心口。

“童恩、童恩……”隸茗傑摟着懷中的人兒,露出喜悅的笑容,“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的想念你……”

窗外透進來的亮光落在方童恩的臉上,微微紮痛她緊閉的眼眸。

時差加上長途跋涉,她睡了整整兩天才恢複清醒。

緩緩睜開眼睛,高聳的天花板,華麗的裝潢,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腦袋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想起什麽,立刻坐起身,急忙在偌大的房間尋找熟悉的影子。

“茗傑?”

沒有人回應,只有燃燒着木柴的壁爐偶爾發出些微的聲音。

她下床,腳板踩着溫暖的地毯,緩緩的走出房間。

“茗傑?”

室內空蕩寂靜,室溫十分暖和。

她來到客廳,嗅聞到一股清香的起司面包味,同時開始覺得饑餓。

管家走出餐廳,和善的開口,“方小姐。”

“好久不見,管家叔叔。”看見熟悉的身影,方童恩笑着打招呼。

管家微笑的說。“你一定餓了吧?請到餐廳用餐。”

“好的,謝謝你。請問茗傑到哪裏去了?”她邊走進餐廳邊問,覺得自己快要餓昏了。

“今天有一場會議必須少爺親自主持,所以他一大早就出門了。”管家陸續将熱湯、熱騰騰的煎蛋和火腿放在她的眼前。

“工作?”她動作迅速的将食物送進口中。

“少爺說如果你醒了,要我告訴你,他晚一點就會回來。”

“喔!”那她可以乘機先回飯店一趟,已經兩天沒回去,說不定主辦單位發現她不見,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麽事呢?再說,距離比賽還有五天,她得先把模型組裝好,否則會來不及的。

努力咀嚼食物,方童恩不忘仔細的打量隸茗傑目前的住所。

雖然屋內的擺設稱不上富麗堂皇,但擁有簡單卻高格調的設計感,再加上既沉穩又昂貴的家具……啧,這家夥的生活真是有點奢侈。

整面落地窗,加上位居二十多樓,讓人能在家中便将城市的華景盡收眼底。

屋子大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冷清了,少了活力。

方童恩相信,除了睡覺之外,茗傑應該少有機會享受。

這也反應出另一個問題,他在這裏的生活肯定是真的很忙。

想到這裏,她好心的決定勉強原諒他沒有和她聯絡的過錯。

試想,一個要工作又要讀書,每天連睡眠時間都顯得奢侈的大忙人,哪還有多餘的空閑做其他事?

方童恩嘆了口氣,“管家叔叔,茗傑在這裏真的很辛苦喔!”

“是的,少爺習慣攬下所有的責任,所以很多時候都不願意休息。”

“是嗎?難怪他連寫信給我的氣力都沒有。”好吧!她大人大量,原諒他好了。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管家的眼中閃過一抹了然的光芒,但是不能說出口。

他總不能告訴方小姐,少爺之所以不和她聯絡,是害怕會更加思念她。

“童恩……”

聽到客廳傳來略顯著急的呼喚聲,她将最後一口湯送進口中,急急回應,“在這裏。”

隸茗傑沖進餐廳,神情焦急的來到她的身邊。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我以為所謂的會議,是要花很長的時間才會結束。”她微笑的說。

看到她,隸茗傑這才松了一口氣,神情逐漸和緩,“我到你的房裏,發現你不在,以為你走了。”

公司的會議的确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結束,不過不代表他這位只打算先試水溫的執行長必須全程參與。

再加上他知道她在自己的家中,怎麽可能放棄與她相處的時間?

“我本來打算用完餐之後要離開……”方童恩皺起眉頭,站起身,用衣袖擦拭他的臉龐,“先脫下大衣,你肩膀上的雪融化了,連頭發都濕了,很容易感冒。”

隸茗傑緊蹙眉頭,問道:“你要離開?去哪裏?”

“回飯店啊!你忘了嗎?我來美國是學校提供的機會,得參加比賽,可是我的行李還丢在飯店房間內,沒有整理,連比賽的模型都還沒有組好,如果繼續混下去,肯定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了。”

雖然她比較想多留一些時間陪他,可是該做的事還是得做,沒有忘了學校對她抱持多大的期待,還有同學們的鼓勵,再加上現在的她可是很有責任感的,絕對不會為了玩樂和享受就抛棄此行的任務。

“回飯店?行李?”挑了挑眉,隸茗傑安心的松了一口氣。

“當然,喂,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是個只懂得玩樂、沒有半點成長的傻瓜吧?哼,你沒有在我的身邊,所以一定不知道,告訴你,我現在超級厲害,不但以第三名的成績進入大學,還是衆人眼中的資優生。”方童恩洋洋得意的說。

“第三名?資優生?你?你說的是方童恩嗎?我認識的方童恩?”這倒真是吓到他了。

“厚,你那是什麽表情?小看我了嗎?對啦!就是我,我現在功課很好,否則怎麽有資格參加國際設計大賽?你的麻吉奮發向上,有沒有覺得很光榮?”瞧他一臉質疑,她不平的嚷嚷。

“是嗎?原來我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期間,你轉變這麽多。”

“當……當然。”突然想到什麽,她的表情變得不自然。

總不能向他承認,她之所以這麽努力,全是因為他不在身邊,而她為了排解思念他的寂寞,所以把心思全放在書本上吧!

如果她承認了,肯定會被他嘲笑。

“看來沒有我,你似乎過得比較好。”連書都讀得很好,讓他有些吃味。

“什麽?”方童恩瞪着一臉失落的隸茗傑,完全無法理解。

“因為我的功課好,常常待在你的身邊,才讓你習慣依賴和偷懶,我一不在,你便有了自發獨立的決心……這麽說,好像你以前的課業和學習力那麽糟糕,全是我害你的緣故。”

刻意在這半年不和她聯系,是怕自己只要一得知她的消息,會無法抵抗對她的思念,隸茗傑沒有想到她會改變這麽多,而且這種改變還是有益于她的成長……這種認知和體驗,真是令他的心情備感複雜。

這是什麽鬼話?這是哪門子的歪理論?方童恩的嘴角歪了一邊。

“半年就讓你成長這麽多,如果是三年、五年的話,說不定你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優秀。”他感慨的嘆息。

她看着十分認真的隸茗傑,一股怒氣沒來由的自心口竄出,雙手捧着他的臉龐,惡狠狠的說:“別告訴我這是你的真心話,我警告你,要是你敢這麽對我,就死定了,我一定從此再也不理你!你都不知道,沒有你陪在我的身邊,我有多痛苦,不只想念你,還有許多話想對你說,希望能第一個和你分享,但是只要一想到你不見了,心裏很難受。”

她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現在說的這些話有多麽的異常和暧昧。

這種思念一方的情緒,這種依賴的程度,這種重視的态度……她和他早已不再是單純的麻吉,也不是純友誼了。

她的毫不諱言,她的嚴厲神色,看在他的眼底,聽在他的耳裏,讓他感到喜悅和悸動。

隸茗傑伸出手,順勢環住她的腰肢,兩人的身子更加緊密相貼,他瞧着她的眼神,逐漸顯現費解的灼溫和熱烈。

“你說的這些話,正是我的想法……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想……現在我已經在回去找你的路途中。”原本受阻的行程,他早在秘書提醒後,堅持決定什麽都不管,就是要回去有她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天、兩天、三天也好,他決定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她。

“算你還有點良心。”方童恩忍不住抱怨。

“另外……”隸茗傑突然想到什麽,露出奸詐的笑容。

“嗯?”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已經和陪你們一塊來美國參賽的老師報備過了,我說你的父母希望你在美國的這段期間由我照顧,他答應了,所以你原本放在飯店裏的行李和比賽用具,晚一點會送到家裏。”也就是說,比賽的這段日子,她得住在他這裏,別想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你真霸道,竟然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自己作決定,你不知道這裏距離比賽會場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嗎?很遠耶!”

“我讓司機送你。”如果她還是嫌麻煩,沒關系,他願意為了這一個月,或者幸運晉級的話,為期數個月的決賽,在會場附近再買一間房子。

“哼,誰希罕你的私人轎車!”雖然那真的很吸引她,尤其這段時間她還能和他在一塊,不用分開,讓她感到高興,但是她才不會向他承認。

“那就當成是我的願望,好嗎?我好希望你在美國的這段時間別離開我,陪在我身邊。”隸茗傑選擇老實招認,就算成為認輸、先舉白旗投降的那一方也無所謂,擁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相處在一塊,這才是最重要的。

“喔……”方童恩看着他認真的神情,莫名的覺得不自在。

現在她面對的這個男人……這個應該熟悉得不得了的男人……怎麽突然間讓她覺得有點陌生,有種怪怪的感覺?

他好像變得好熱情、好直接,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那個悶悶的、愛要酷的茗傑,讓人無法招架。

“好……好吧!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勉強接受你的邀請。”臉頰微微發燙,她低下頭,避開他熱熾的眼眸。

突然,她的臉蛋更加羞紅,連心跳都跟着加速,好快,好急,好吓人。

他……摟着她的腰,她和他的距離好近、好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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