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早上也仍然淅淅瀝瀝,路上有深深淺淺的水坑。這樣的天氣會讓傅肖北腿疼難忍,他用完好的那條腿開車,艱難地到了公司。
他開會的時候還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入了魔,滿腦袋都是蘇樂。他積威甚深,脾氣又古怪乖戾,臉上疤痕醜陋,下屬一向與他不太親近。
傅肖北高中是其他人眼中的孤寂高山,他少言寡語,成績極好,相貌又俊美帥氣,追求者便如過江之鯉。蘇樂一直喜歡笑他表裏不一,外人面前高冷不易接近,私下裏卻話唠成疾又十分黏人。
可能是學霸相吸原則,傅肖北跟他總有說不完的話,像跟他多相處。他們有時候還會因為一道數學題的解法而争執不休。
曾經有多美好,現在就顯得多可笑荒謬。
這些記憶已經塵封多年,像是一個被沉入深海的生了鐵鏽的箱子,牢牢地紮入淤泥之中,現在卻被這把叫做蘇樂的鑰匙打開,裏面的東西盡數湧出。
傅肖北無緣無故地便大發雷霆。
回憶像是走馬燈,在一個籠罩着他的巨大的黑幕中,赤紅色的燈影旋轉投射,最後的落點卻始終是他醒來時,只有一個女人的空蕩病房。
越是想起,傅肖北便會更恨他一分。
他的腿又開始疼,又酸又漲,傅肖北用手捂住膝蓋,表情痛苦猙獰。
蘇樂醒來的時候,房間漆黑一片,他頭暈眼花,全身都在酸痛,一個電鑽在他胃裏锲而不舍的打轉,不鑽出個洞誓不罷休。掀開身上蓋着的被子的時候,蘇樂先是一怔,然後放下手,緊緊地抓起被子,讓它包裹住自己。
蘇樂低頭下去,把臉用力地埋在被子裏。
過了很久,蘇樂想上廁所,這才站了起來。頭很暈,他的世界天旋地轉,蘇樂腳很軟,他便扶住牆,一點點往屋外挪。
保姆在客廳看報紙,她聽見聲音便擡起頭,很快便皺着眉扭開臉去。蘇樂全身赤裸,幾乎能用瘦骨嶙峋形容,肋骨清晰可見,但怎麽說也是成年男子發育成熟的身體。
蘇樂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立刻便用手掩住那個器官,輕聲跟她說,“對不起。”說完匆匆便進了洗手間。
傅肖北不在家裏,蘇樂松了一口氣,他解完手,站在鏡子前面看自己。
鏡中的男人皮膚白皙,臉頰潮紅,雙眼鏽然無神,眼底烏青一片,顯得憔悴極了。昨天洗完澡,頭發沒幹他就睡着了,現在實在沒有什麽形象可言,頭也在疼。
蘇樂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又把頭發沾濕,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他艱難地挺起身體,對着鏡子裏的人笑了笑。
其實這應該算不上是笑,他只是扯動了嘴角。
顯然表情的主人已經對這個表情十分生疏。
蘇樂出去的時候腰上系了一條毛巾擋住下半身。
他見到桌子上放了數個清淡的小菜,還有一碗皮蛋瘦肉粥。是新盛出來的,上面還帶着袅袅白氣。便擡起頭,對保姆笑了笑,輕聲說,“謝謝您。”
保姆不再去看他,搖搖頭,又把藥放在他手邊,進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