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天是十二月三號。”
蘇樂愣了一會兒神,而傅肖北只是看着他,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打算。
一時房間裏只有很輕的水流動的聲音,他從浴缸溢出,蜿蜒地在白色的地磚上流淌着,直至蘇樂的腳下,像是一條淺淺的河,折射着暖橙色的光。
“啊,對了。”蘇樂突然了然。
房間亮極了,蘇樂的眼神卻黯淡着。
他仿佛是無法面對這種光亮,閉上眼睛,随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悵然地說,“我竟然忘了。”
傅肖北說,“明天早點起。”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路中間飛馳而過,穿過街市。蘇樂坐在副駕駛沉默不語。
傅肖北坐在他旁邊,同樣一言不發。
蘇樂的腦袋裏別的什麽都沒有,只剩下早上的早餐,和他前幾天給旺財脖子上系的紅色蝴蝶結。早上傅肖北給他做了火候正好的荷包蛋,一碗溫好的熱牛奶,還有一個三角形的三明治。
今天傅肖北對他特別好。
“你之前幾年都沒去過那裏?”居然還是傅肖北率先打破沉默。
車即将駛向西岸園,坐落于城市最邊緣,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墓地,葬着無數安睡的靈魂,蘇樂的母親也在其中守着一爿安寧。蘇樂将頭枕在靠背上,腦海裏關于那地方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
“我……”蘇樂聲音很輕,“我來不了。”
他仰起臉,透過車窗看從天上飄下來的雪,全都小小的,重重疊疊,又在暗色的玻璃上化成星星點點的水。那些細微的記憶也跟着從蘇樂心裏的,被牢牢掩藏住的舊箱子裏溢出來。
傅肖北立刻問,“什麽意思。”
這是他第二次問起來蘇樂過去的那幾年。
第一次問起來的時候他剛與蘇樂重逢,心裏蘊藏了數年的怒恨交織着,不理智,不清醒,蘇樂沒答他,那天他掐住了他的脖子,蘇樂也回答不了。
而後他們竟然也能相安無事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也逐漸習慣了蘇樂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偶爾還和他像是情侶一樣做愛,身體接觸在一起,負距離地糾纏。
蘇樂也無比順從,心裏毫無芥蒂地日日面對他的冷漠。
傅肖北等待着蘇樂的回答,胸口一陣煩悶,他打開車窗透氣。
“我……”蘇樂張開嘴,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前幾年沒辦法來,你也知道……我那時候沒在這裏。後來終于回來了,我也沒去,不想讓我媽看見我。”
“沒辦法來是什麽意思?”傅肖北,毫無意外地看見了蘇樂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又進一步問,“艾其不讓?”
蘇樂低頭沉默着,過了一陣——也許是十分鐘,也許只有十秒——傅肖北竟然聽見了身旁傳來了一聲很輕促的笑。
蘇樂突然擡起頭,灼灼地看着傅肖北,嘴角彎起,笑容難堪極了。他答非所問,聲音放得很慢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他啊,可算是死了,真夠不容易。”
傅肖北通過後視鏡,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快意。
蘇樂話剛一出口,傅肖北撫着方向盤的手就一頓,車立刻向右偏了偏,昨夜又下了雪,路上滑得很,慣性極強。好在現在時間尚早,車還不多,傅肖北迅速将車駛得平穩。
蘇樂卻看得一陣心驚,立刻閉了嘴。等傅肖北平穩地開過一百米之後,他長出了一口氣,轉頭對傅肖北說,“我回家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