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樂愕然看向傅肖北。
傅肖北蹲了下來,将一些水果小心翼翼地擺好,偏過頭去看蘇樂,“你要單獨說說話嗎?”蘇樂竟然搖了搖頭,他從頭到尾只在臨行前,跟蘇芷說了一句,“我不想的,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覺得這一句話就夠了。
路上有雪的味道,有落葉的味道,他們只呆了半個小時便返程,蘇樂能聞見傅肖北身上的薄荷味。傅肖北看起來高大清瘦,像是一棵永不落葉枯萎的松樹,蘇樂垂頭看看自己,臉色暗沉,發尾亂七八糟地翹起,黑眼圈濃重,瘦得不像樣子——就像是松樹旁邊不起眼的野草。
“你過去常來嗎?”蘇樂忍不住問。
傅肖北站定,回眸與他對視,“對。”
他回答的幹脆,蘇樂張張嘴,想要問為什麽,但是又覺得沒必要問出口了。
可能是因為蘇芷當年對他很好,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也可能是傅肖北不想把蘇樂的事遷怒到蘇芷身上——又或者是什麽他們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原因。
蘇樂露出個很淺的笑容,“謝謝。”
傅肖北皺起眉,看起來有些羞惱怨怼,他轉過身,只扔下句,“用不着。”就走向前方的一片寂寥原野。
黑色的車停在那裏。
蘇樂想也不想,直接擡起手拉住傅肖北,随後迅速握住那久違的手掌。
傅肖北出奇地沒甩開他,反而用了點力與蘇樂的手交握。
這是場牽手久別重逢。
回到家,傅肖北沏了壺茶擺在桌子上,還有一盤白色的雲片糕。他雙手交握,看着面前的蘇樂說話,卻半點不急躁。
蘇樂垂着頭,腦海中有千言萬語,所有的事情都纏繞在一起,像是一團雜亂的毛線,他在努力找線頭,扯那個位置,才能一點點抽絲剝繭,講出他所知道的事情的全貌來。
傅肖北看見蘇樂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他煩躁的時候就會這麽做。
然後蘇樂就開始咬自己的指甲。
又開始胃疼。
這個器官已經安靜了許多天,此刻又開始鬧騰起來,尖銳的痛感迅速橫向擴散,像是有一個硬物梗在那裏。蘇樂捂住胃,強忍住疼痛。
“那天,”蘇樂終于開口,“你出了事……”
他開了個頭,又沉默了下去,只癡望着傅肖北,目光中透出失而複得的慶幸,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絲。像是從苦難的盡頭走出來,順着那點微弱的光亮堅持前行。
別急,別催他。傅肖北在心裏對自己說,蘇樂就是只蚌——好不容易裂個口,裏面的東西探出頭來,能往外吐吐沙子,別再憋回去。
傅肖北的心髒在迅速跳動,他生怕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樣子卻平靜至極,甚至比平時還要淡然,內裏卻在翻江倒海。在蘇樂發出聲音的那一瞬間,他覺得心跳突然停了,世界靜得只剩下蘇樂的說話聲。
他等着蘇樂的下文,關于過去的那幾年。
蘇樂也的确有繼續往下說的打算——
只是他突然聽見了外面傳來的高跟鞋與地磚撞擊的聲音。
敲門聲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