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蘇樂抱着腿,獨自坐在床上。

傅肖北什麽都沒問他。從宋筱走,到現在,傅肖北甚至沒再提起讓他說清那件事情。隔壁卧室有暖光流淌出來,照亮門前的一小方地板,讓冰冷褪盡。

蘇樂想了想,就抱着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偷偷吃掉兩塊雲片糕,喝盡一杯冷掉的茶,再推開了傅肖北的房門。

“肖北,我想在這屋睡。”蘇樂把下半張臉都埋到被子裏,黑黑的眼眸望着傅肖北。

這個房間裏有傅肖北的味道。

那種味道很難說清,就像孩子可以準确辨認出母親的體味,多年的朋友可以憑借氣味找出對方的衣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實卻豐沛的“熟悉”感。傅肖北身上有很淡很淡的煙草味——蘇樂很少見他抽煙,但是那種味道就是存在,令蘇樂心安。

“嗯?”傅肖北把書放在手邊,擡起頭。

蘇樂臉頰消瘦,眼眸漆黑而明亮,他看着傅肖北,一眨不眨,“行嗎?”

傅肖北不答,任由蘇樂走過來,光着腳鑽進自己的被裏。兩個成年男人,躺在一張一米的小床上,想也覺得擠得難受——蘇樂幾乎趴在傅肖北身上,動物似得。

他将臉貼到傅肖北頸旁,擡手摸了摸他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茬,它們短短的,有些硬,有些讓手心發癢,蘇樂無聲地笑起來。

傅肖北推他一把,“下去,你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哪有那麽重呀?”蘇樂不動,反而把傅肖北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笑着說,“你摸摸,我身上可一點肉都沒有。”

傅肖北垂下眼簾,感受着自己掌心下光滑的觸感,手順着他的側腰往上,就碰到了他根根分明的肋骨,“稍微胖了點。”

“是吃的好。”蘇樂說,“兩頓飯都有人專門給做,還都是我喜歡吃的。”

房間裏黑着燈,沒半點光亮。

蘇樂摸着傅肖北身體的動作像是在索求,他的身體在抖,緊緊地握住傅肖北的手腕,蜷縮着身體,“我有點胃疼。

傅肖北聞言轉過頭,“明天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蘇樂搖頭,“剛剛吃過藥了,一會就好了。”

蘇樂的額頭滲出些許冷汗,呼吸不穩,将傅肖北倒給他的熱水喝了,過一會才放松了下來,抱着一個水袋放在肚子上上,兩個人在小床上肩并肩。

蘇樂手指在傅肖北腰間的疤上撩刮,他躺在傅肖北懷裏,忍不住将一天的疑惑問出口,“你什麽時候找到了生母?”

“四五年前,車禍之後。”

蘇樂聲音遲疑,“……怎麽找到的?”

傅肖北偏過頭望向蘇樂,“我車禍之後昏迷過一段時間,住在醫院裏,醒來之後就看見她了,檢查過DNA。”傅肖北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更加抱緊,他立刻問,“你是不是見過她?”

蘇樂看着他不說話,眼中濃烈的情緒動蕩着。

“傅肖北,”蘇樂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你信我嗎?”

傅肖北沉默着,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你說呢?”他反問。

“我不知道,也沒什麽自信。”蘇樂看着他笑笑,聲音很輕,“……時間還是太久了。”

熱切與愛慕融在蘇樂的眼睛裏,他的眉眼潔淨,傅肖北忍不住用手撫摸他額頭上的頭發,彎起手指刮過他的臉頰,鬓間有細小的汗珠。

“只要你說。”

真的太久了,蘇樂輕輕捏了下傅肖北的手心,吻了下他柔軟的發絲。那時候他們還都那麽年輕,還在校園裏無憂無慮地戀愛着,一次吵架,一次冷戰,一次考試失利就覺得是天大的時候。

蘇樂沉默了很久,還說出一句無關的感慨,“轉眼這麽多年了啊。”

這件幾年前的舊事,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眼前。也許是蘇芷的忌日,也許是宋筱出現對他的刺激,蘇樂突然想要擡起手,将那個多年的舊箱子掀開一角,撤掉上面的封條,拍掉灰塵,把裏面不堪的,陳舊的,難以啓齒的東西取出來。

拾撿出一部分,一五一十地擺在傅肖北面前。

“那陣我媽不是剛走嗎,那陣你被我鬧的好幾天都沒睡好覺。”蘇樂側過身,環抱着傅肖北的腰,“然後你就累病了,還千裏迢迢地到城那頭給我喜歡的買粥喝。”

蘇樂的聲音平淡,聽上去無悲無喜,語速卻輕而緩,“我這幾年後悔過很多次,為什麽要那麽任性。”

他的話在空氣中、在傅肖北的耳邊振顫着,“我在家裏等啊等啊,你也不回來。而且也不是堵車的時候,你出去的時間就算跑遍整個城都夠了,我就着急了,給你打電話也關機,就開始不安。”

“我記得是我主動要去給你買的,你那陣子吃什麽吐什麽,沒辦法。”傅肖北擡起手撫摸蘇樂的臉,“這件事不怪你。然後呢?”

“然後我接到一個電話,”蘇樂的眼中尚有餘悸,他仿佛在黑暗中獨自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下一秒就要掉進深淵,“聽說你出事,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反應過來之後,趕緊帶着錢跑出門去找你。”

“然後就遇見了艾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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