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牙

路上宋彩找了個話題:“我那小崽子還好嗎?”

男人答道:“還好,挺想你的。”

“想我?”宋彩的怪異感愈發強烈了。那小東西雖然被他收留了, 卻總是一副不甘不願夾縫裏求生的模樣, 真會想他?

宋彩又問:“我先前看見你是拿着斷龍脊的, 刀呢?”

男人頓了頓,轉頭道:“收起來了,要看嗎?”

宋彩一反常理道:“好啊。”

兩人突然陷入沉默,但也只是一瞬,男人旋即嗤笑一聲, 屈起手指扣在宋彩腦門上:“想看回去再看,時候不早了,北雲既早就等急了。”

“那他怎麽沒一起來?”

“他脫不開身,城裏最近接連出現女子失蹤事件, 他正忙着調查。”

宋彩心道不假, 他确實寫過女子失蹤案件, 為了調查千重心還當了一回誘餌,把那人牙子釣出來之後才抽絲剝繭查出黑市, 最後由江晏一舉端掉, 刷了一層閃瞎狗眼的男主金漆。

合理的說辭,熟悉的動作,宋彩心裏的疑慮消失了片刻, 見他遞來手掌,便緊緊握住,随他一起飛上高空。

男人見宋彩臉色不好,伸手一摟便将他環住, 安慰道:“不怕。”

宋彩“嗯”了一聲,略微恐高,不敢看腳底下,便把臉轉向了男人。

咦,江晏的右耳垂上有顆痣?

上回飛天他也是站在江晏右邊,但不記得有這麽一顆痣。當然也可能是上回太害怕,沒有留意到。

眼前黑火第五次閃出,這回沒有轉瞬即逝,而是一直閃個不停。宋彩被晃得眼暈,對他說道:“你還是把火收了吧,它老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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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頭瞧了他一眼,卻沒吭聲。

宋彩收了笑容,強烈的不安席卷而來。他默默召出系統,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動點。

男人見他出神,開口道:“生氣了?不是不肯幫你撤掉,只是有它跟着你我才放心。”

宋彩敷衍了一聲,忽地把他抱了個滿懷,眼前的男人雖然僵了一下卻并不顯得吃驚,反而笑着收緊了手臂。

這回宋彩确認了,玄衣男人根本不是江晏!

細節上的偏差紛沓湧現。江晏從來不會溫聲軟語地關心他,更不會主動來攙他,即使在充值的時候抱他也都被嫌棄,而眼前這男人從見面到現在已經被抱兩次了,竟一點不耐煩的情緒都看不出,系統也沒有冒出充值提示。

問題這麽多,竟然到現在才覺悟!

宋彩懊悔,可現在身在高空,要是拆穿了男人想必下場凄慘。左思右想之後他決定先裝作不知道,看看男人打算做什麽。

眼前黑火在男人帶着宋彩落地、保持一定距離之後才停止跳動,轉為先前的低頻率提示。宋彩心道這黑火看來不僅是定位系統,還是危險報警系統。說到危險報警系統,宋彩手頭還有一個示魔鈴,他立即質問系統:“示魔鈴為什麽在我遇到妖魔的時候不發出警報?”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周圍有邪物靠近,建議開啓示魔鈴。」

“廢話,邪物都把我擄了你才提示!到底要怎麽開啓示魔鈴?”

「第一步,打開頂端安全蓋,第二步,指紋激活感受器,第三步,關閉頂端安全蓋。」

“……知道了!”

這麽重要的事情到最後才說,狗系統良心大大的壞!宋彩真是被氣得不輕,眼下這關頭他也沒必要去捯饬示魔鈴了,萬一鈴铛發出奇奇怪怪的警報,那男人搞不好要破罐破摔。

見男人把他帶進一個深邃漆黑的山洞,宋彩說道:“這裏太黑了,難走。”

男人掌心竄出一團火焰,宋彩眼睛一痛,慢慢便能看清楚山洞情況了。這裏空間寬敞,腳底下亂石叢中還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小股水流,洞頂上垂下無數削尖的石筍,看着叫人提心吊膽。

宋彩覺得這景象有點熟悉。再往前走水流減少,但仍然潮濕,苔藓植物密集起來,踩着滑腳。男人問他:“我扶着你?”

宋彩可不敢,忙搖頭拒絕,說自己沒問題。

男人遷就着放慢了速度,把他帶到山洞深處。雖是深處卻有光亮,老遠就看到前方一座碩大的石像,石像被洞頂的陽光籠罩,明明是人身蛇形,卻無端現出莊嚴之相。走近了才發現,洞頂并不是空的,而是被一些晶石折射了光芒進來。

宋彩想起來了,這裏應該就是黑市入口!

女主呢,大閨女該你上場了,這裏是地下黑市,牛鬼蛇神群聚的地下黑市,需要被你裝作誘餌釣魚出洞再被你老公一舉端滅為民除害的黑市!不是爸爸的場,更不是爸爸的戲,手動拜拜了嗨。

——開個玩笑。

現在情況很明了,他又拿了大閨女的劇本,被人牙子拐來賣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宋彩盡可能鎮定,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那是女娲神像嗎?”

男人笑了一聲:“你覺得像嗎?”

宋彩:“我覺得你看神像的表情既狗腿又畏懼,想必不是。”

男人微微一怔,回頭時已經換了副冷漠嘴臉:“你這話可叫我傷心了。”

宋彩突然哈哈一笑:“我逗你呢!咦,這是什麽呀,神龛嗎?是誰的神龛?我看看。”

宋彩說着就要去掀神龛外面罩着的珠簾,卻聽男人大吼一聲:“別碰!”

宋彩伸出去的手就此僵住,他早已準備好武器,回頭的瞬間猛然抛出。“活血化瘀梅花針!”宋彩喊道,“你老子來給你調節一下內分泌!”

男人的反應倒是很迅速,當即離開原地貼至洞頂。他剛才站立的地方突現一柄兩人高的黑色……“手柄”,頂端呈錘形,表面有幾十根帶螺旋紋的金屬刺,每根都有成年人的手臂長。

“梅花針?”男人嘴角直抽搐。

別說他驚訝,宋彩也驚訝,只見那梅花針“嗡”地一聲啓動,前頭的金屬刺便開始高速旋轉,“锵锵锵锵”開始鑽地,眨眼功夫,渾然一體的岩石地面硬是被鑽成了爆破現場。

那梅花針先是按照宋彩抛出的方位開鑽的,定位之後立即轉向洞頂,長柄一彎反彈出去,沖着貼在上面的男人就開始狂鑽。

宋彩貼着放置神龛的大山石躲避,只能看見光影裏一片亂石飛舞,整個山洞劇烈震顫,連那人身蛇形的神像也沒能幸免于難。

宋彩喟嘆,可惜了,這神像雕刻得非常生動,雖說男女莫辨,但面容奇美,是那種老少鹹宜、男女通吃的長相。

片刻之後,震顫停止,梅花針倏地回歸系統,周圍安靜下來。

宋彩揮開煙塵,心中暗嘆,這是什麽活血化瘀梅花針,分明是一鍵拆樓金剛鑽!

走到亂石堆附近,他看見了被釘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身上無數血洞,渾身被血浸透,像剛滾完釘床一樣,抽搐得厲害,慘不忍睹。

宋彩嘆了口氣:“你說你幹什麽不好,非幹那拐賣人口的缺德生意,這下可怎麽辦?本來這活也不該我來接,誰讓你冒充江晏來騙我。”

男人驀地噴出一大口血,咳了幾聲,憋着最後的力氣吐了幾個字:“我,從未說過,我是江晏……”

宋彩仔細一想,啊呀,還真是,他啥時候說自己是江晏了?

穿着打扮确實是江晏的樣式,要再仔細看看那張臉,帥是帥的,但是到底是不是江晏的臉還真不好判斷,得把江晏也拉過來一起對比才能分辨清楚。

宋彩蹲在地上,摳着手指:“那對不起啦,是我認錯了。但是你也沒反駁我啊,還說什麽北雲既在等我,能說出這些分明就是在背地裏跟蹤調查過我們,居心不良。不管怎麽樣,人牙子就是缺德,你下輩子投胎做好人去吧。”

說了一堆才發覺對方早沒反應了,宋彩往他手腕上試探脈搏,那只手卻突然擡起,反抓住他的手腕。宋彩條件反射地甩開,踉跄着退出幾步,緊接着便看見男人身上冒出一股青煙,呲溜一下鑽進了神龛裏。

神龛外的珠簾漸漸恢複平靜,宋彩眨巴着眼,心想這人到底是死沒死?不過現在也管不了他了,既然已經到了黑市入口,那就在這兒等着江晏找來,也省得千重心去當誘餌了。

眼前又有黑火一閃,宋彩立即警覺,猛然回頭卻聽見“梆”的一聲,還沒來得及體會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識。

“公子,公子?”

“公子你是不是醒了?”

“醒還是沒醒啊,好像醒了,但怎麽呆呆的?”

“不會被敲傻了吧……”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當前賒欠物品1件,請在16小時內使男主親切度升至6級,否則将有懲罰掉落。」

“嗬!”宋彩倒吸一口氣,徹底清醒了。

“媽呀,都過去八小時了?”宋彩睜眼,兩側太陽穴卻針紮似的疼,後背也被石床冰得喳涼。

他坐了起來,發現腦門也一跳一跳的疼,但摸上去并沒有預想中的大包,反而摸到一點滑膩膩的粘稠物,想來是被人救治過。宋彩心說算他們聰明,打了一棒槌還知道給一甜棗。

“公子,你沒事吧?”

宋彩被聲音驚了一下,轉頭才看見屋裏還有旁人,且全是姑娘。除了他自己占用一張石床,其餘石床都是空的,姑娘們全縮在一張上面,都沒什麽明顯外傷,衣着裝扮也算立整體面,但一個比一個戰戰兢兢。

剛才說話的那個膽子比較大些,又問他:“你昏迷好久了,還好嗎?”

宋彩忙搖搖頭:“哦,我沒事,謝謝你啊。你們都是?”

姑娘看了看外面,壓低了聲音道:“我們都是雁回城的人,被人牙子抓來的。”

宋彩暗叫果然,雁回城的女子失蹤事件已經在他“死亡”的幾天裏上演了,那冒充江晏的人牙子應該就是抓她們的人,死得好!

宋彩英雄主義上頭,拍着胸脯道:“你們別怕,有我在這兒,必定把你們全部救出去!”

誰知女人們聽了之後不但沒有露出覓見生機的喜悅,反都愁眉不展起來,還不大敢看宋彩。宋彩隐隐覺得怪異,忽然意識到剛才拍胸的時候……好像沒摸到布料?

他低頭一看,哈哈哈哈哈哈!

……誰TM給老子換的衣服!

這是什麽,露背裝?一定要這麽省布料嗎?就脖子上挂了圈極細的銀鏈,稍微一低頭就勒得慌,然後從肩線那兒垂了兩片比塑料薄膜還輕的紅紗,吹一口氣就能飄起來啦!飄起來就能看見羞羞的點點啦!哦嗬嗬,謝天謝地下面是有裙子的,但是老子是TM男人,穿裙子可以,拜托給留條底褲啊齊可消!!!還有腰上這條帶蝴蝶結的紅腰帶,神TM無用啊,紮在肚臍眼一周是用來固定肚臍眼的嗎?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好不啦?!

宋彩吐槽無力,槽點實在太多了。他四處張望也沒找到可以遮掩的布匹,總不能去人家姑娘身上扯,現在哪怕給他一塊桌布他也能感激涕零地披在身上,真的太需要了!

那邊的女人們還挺好心,互相看看之後便一人扔了一條手帕給宋彩。宋彩眼角直跳,然後把手帕一條條撿過來,心道這就算系在一起也只夠我上個吊的。罷罷,聊勝于無。

“公子你先別急,”那個膽大的姑娘說,“半個時辰之前你的家人來找過你,叫我們轉告你,事情一解決就會接你回家,你醒來以後不要害怕。”

宋彩一聽頓時老淚縱橫,但是又疑惑:“我的家人?”

“對,一個穿白衣的公子,還有一個穿青衣的女子。”

宋彩看了看自己這副尊榮,好嘛,被北雲既和千重心看去了!還是直接上吊吧!

他又一琢磨,既然他們已經來了怎麽又撤了?怎麽來的,又是怎麽撤的?

這時外面的喝彩聲一陣強過一陣,喧嚣鼎沸,喧嚣過後便有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那聲音分明在說:“怎麽,不行了?讓你一壇如何?”

清冽如甘泉,放浪如美酒,輕佻裏頭不乏狂傲,但任誰聽了都不會懷疑他只是嘴上功夫。除了大妖王江晏沒人能把亦正亦邪的霸氣诠釋得如此淋漓透徹!

宋彩心跳怦然,江晏也來了耶!

但他卻在外面跟別人拼酒呢!

真的好難理解啊,昏迷的這八個小時裏到底發生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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